第四十七章 万般巧合俱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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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原是忠心臣

    误信谗言欲断魂

    死里逃生遭劫难

    细说旧事道前因

    碧空如洗,浮云朵朵,娇小的身影在阳光下肆意奔跑,直至渐渐幻化成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远,刘皓南还不曾收回目光。暗自疑惑的叶从武,不自然的干咳两声,他才慢慢收回目光,而那双足以黯淡掉日月星辰的眼眸,顿时化作如刀一般锐利的寒光射向叶丛武,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赴五里坡之约?”尽管他的声音很淡,但依然不难察觉,那是历经了怎样的沉淀之后才能表现的如此从容。叶丛武闻言,略显佝偻的身子猛然一颤,骤然跪下,愧疚而悲愤,

    “少主恕罪,只怪当初叶某轻信了卢老贼之言,没看穿他的狼子野心,不仅害的少主流离失所,还落到如今之田地。这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刘皓南拧眉沉默着,听叶丛武将当年之事细细道来。

    原来,当年北汉城破之际,刘氏先祖未雨绸缪,事先转移了一大笔黄金,以作筹谋,并将隐藏之所分别绘制在羊皮卷上,一分为二制成了两份藏宝图,城破之日,火烧晋阳,仓促之中,交由当时的心腹叶丛武和卢由检二人,而刘氏族人则由一小路人马护送,从地道之中离开。

    熟料,卢由检竟然起了贪念,欲独吞宝藏,遂暗中先将宋军引至会合地点五里坡,再施计延迟了他和叶丛武与主子汇合时间,以至于等他二人在五里坡汇合时,早已如卢由检所料那般,不见半分人际。

    原本卢由检准备暗中趁其不备,夺取叶丛武所携藏宝图,然后杀人灭口。熟料,本来卢由检假装好意促成,叶丛武和同胞大哥叶丛文见面,却阴差阳错的让叶丛武从哥哥口中得知,五里坡一带出现了很多宋兵,为安全起见,叶丛武决定先把藏宝图交由不知情的哥哥保管,才奔赴五里坡之约。卢由检得知此事,自然不会立刻取其性命,而是假惺惺告知,主子可能会北上向辽国求救,或者南下蛰伏,建议二人兵分两路,查探主子下落,一个月之后再来此汇合。

    叶丛武不疑有他,遂带着藏宝图北上,他万万没有料到,卢由检根本不曾南下,而是一直乔装尾随,在宋辽边境落鹰峡处,被卢由检出其不意使出卑鄙手段打伤了他,抢走了藏宝图,还将伤重的他踢落断崖,被冲至这片谷底,一晃就是十几年。。。。。。

    暗哑苍老的声音,交织着射进洞中灿亮的阳光,在刘皓南的身上晕染出淡淡的暖意,可惜,却温暖不了他周身聚起的森冷寒意。紧握的双拳颤了又颤,那鲜血铸就的伤痛,从未在他的记忆里淡忘抽离,而是将它搁置心头,日日鞭策提醒自己,亡国的耻辱,刻骨的背叛,铭心的仇恨,一切的一切,方造就今时今日只信自己不信任何人的刘皓南。

    杀机,仅仅一闪即逝,但叶丛武仍是感觉到了,他一脸愧疚,望着眼前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孤傲俊美的容颜,散发着凛人的冰冷,墨如点漆的黑瞳,此刻微微半眯,优美的薄唇紧紧抿起,凝成了一道冷如骨髓的怒意。

    “属下自知万死也难逃其责,不该听信卢老贼之言,耽搁了行程,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后果。。。。。。”如冷霜寒冰一般的声音漠然的截断他想要说出的话,

    “你的却难辞其咎,你可知当年因你的一念之差和卢由检的狼子野心,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吗?”他的声音很淡很轻,空洞而萧瑟,一寸一寸接受惨痛记忆的侵袭,

    “当年,只有七岁的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王母后,一个个倒在我身边,鲜红刺目的血,喷溅在我的脸上,身上,你知道嘛?那血很热很暖,却是来自于地狱的残红,连月亮都被染红了呢。可是我却不能动,不能喊,我保护不了他们。父王临死之前,交代我到五里坡等你们,可是我在五里坡等来的是什么?是宋兵,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他们狞笑着将我推落断崖,我只有七岁,七岁啊!。。。。。。你说我该怎么原谅你?我该怎么放过你。。。。。。。”

    他的瞳孔因为疯狂而变得通红,他的容颜因悲愤而变得扭曲,青筋暴起的手掌,剧烈的颤抖,一掌揪起叶丛武的衣领,怒声质问着。随着噗通一声,叶丛武狼狈的被甩在地上,受到牵动的伤口传来阵阵痛意,而使他闷哼几声,刚好遮住了一声细微的轻呼声,使得石洞内的二人并未发现隐匿在洞口的娇小暗影。叶丛武略显艰难的抬起头,一脸灰败之色,望着一身冷然的淡衫男子,只能呐呐道,

    “对不起。。。。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老奴连累少主,是我。。。。那后来少主。。。。是。。。。怎样逃出。。。。。”刘皓南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几分讽刺,几分自嘲,

    “逃出生天。。。哈哈哈。。。。逃出生天。。。。你知道为了这简单的四个字,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吗?”叶丛武噤若寒蝉的望着神色古怪的刘皓南,却见他自顾自的说道,

    “我想,父王当年约定在五里坡,一定有生命用意吧,你知道五里坡的断崖下是什么吗?叶丛武呐呐的摇摇头,他蓦然转头,迎着阳光,这一刻他的脸上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皇族贵胄之威仪,傲声道,

    “五里坡下面的断崖就是我北汉皇室所建的地下皇城。”

    “地宫?”叶丛武也分明吃了一惊,

    “那不是囚禁大皇子他。。。。。。”刘皓南突然生出一脸恨意,

    “不错,那里有个恨我入骨,也是我唯一称的上亲人的大伯父,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地宫,是他让我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每日受着他非人的折磨与唾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声音因悲恨而变得急促,充满怨愤。叶丛武喃喃道。

    “少主。。。。对不起。。。我竟不知。。。。不知。。。。。属下但求一死赎罪。”刘皓南的神智渐渐清明,隐藏内心多年的伤痛倾泻之后,便恢复一如既往的漠然,望着冰冷坚硬的石壁,淡淡道,

    “你的确该死,但我不会杀你,原因你自己心里明白。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我那个伯父,毕竟是他教我学会了怎么去隐忍自己,学会了不去在乎,学会了冷血无情,学会了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强者。。。。。”叶丛武微楞,

    “那。。。。大皇子呢?”

    “死了,就在我们合力攀上断崖之后,被我一掌击落下去,这是他教我的,做人绝不可以有妇人之仁。若不是我抢得先机,那么今天我也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我不可以死,我必须活着,我要报仇,光复我北汉,还要让那些欠了我的一一归还,宁可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他张狂而又桀骜的话语,响彻了整个山洞。叶丛武微微动容,眼前的少主真的非池中物,也许,真会有复国成功的那一天吧,只可惜他是没命看到了,少主说的不错,就算少主不杀他,他也是离死不远了,多年与世隔绝的困苦生活,加上昔日的旧伤隐患,他已是垂暮之时了。

    洞外的排风,听得惊心动魄,却也为他如此凄苦的过往而痛惜,明眸泛起一层水雾,也许,他此刻并不希望被人知道他的身世吧。她如是想着悄悄往后退,熟料,刚开始挪动脚步,便忽听石洞传来刘皓南那特有的低沉清雅的嗓音,

    “进来吧。”糟糕,被发现了,她使劲收回眼中的雾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努力的扬起笑脸,才走进石洞。

    迎面而来的,便是刘皓南那犀利的眸光,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而另一道含着慈爱的目光,不用说自然是来自于叶丛武。她不自在的干咳几声,献宝似的举着手中抓来的鱼儿,跳到刘皓南面前,得意洋洋道,

    “怎么样?这鱼够肥的吧。”不料那鱼儿却很不给面子的来回滑动,鱼尾甩出几颗水珠,刘皓南潇洒利索的闪开了,可排风就没那么幸运了,水珠溅进了眼中,她惊叫一声,鱼儿便脱手而出。迷蒙中眼前掠过一道极快的影子,等她能看清楚时,翩翩青衫已潇洒而立,只是很不相称的抓着几尾鱼儿,神色古怪,哭笑不得,叶丛武以彻底呆住了,狐疑的眼神,在排风和刘皓南之间来回往返。排风面露尴尬,飞快的夺过刘皓南手中的鱼儿,

    “我先进去了。”撂下这句话,匆匆跑开。叶丛武望着那道娇小的身影,轻叹,

    “唉!一转眼便十多年了,叶枫也这般大了,少主也愈像当年的主公了。”刘皓南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她现在不叫叶枫,她可是宋室忠臣天波府杨家的杨排风,是自幼被佘太君收养的烧火丫头。”

    “什么?杨业?佘太君?杨排风?怎么会这样,我大哥大嫂呢?”叶丛武神色骤变,刘皓南目光一片清寒了然,

    “你以为卢老贼会放过他们吗?”

    “是我。。。。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枫儿。。。。。”叶丛武喃喃自语,自责悔恨在那张沧桑的脸庞上尽显。刘皓南目光清寒幽深的望着远方,昔日被刻下的伤痕,原来也不止他才有,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羡慕淡忘了一切的排风,因为淡忘,所以纯净,可以活得很天真很快乐,而这正是他所无法拥有的东西,但如果让他选择,他还是宁愿铭记那些痛入骨髓的仇恨,复国早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全部,也是支撑他在绝境中的永不放弃的信念。

    空气静默了许久,刘皓南忽然眉头一皱,带着几分深思,几分疑惑问道,

    “你所说的劫数究竟是怎么回事?”叶丛武低叹一声,陷入回忆,

    “当年,枫儿还在襁褓之中,有一天来了一个道人,大哥便请他入府为枫儿问卜。那道人在看完枫儿的面相之后,竟然大惊,直说此女命格有异,非凡俗尘世之人,命中注定有三劫,其一便是天劫,而此劫将会牵动她的情劫和命劫。还批命曰:是劫也是缘,乾坤自有断,本命两生花,各自换千年。大哥想让那道人说的更明白一点,那道人却摇摇头,只说,若能安然度过天劫,就会显露端倪,一切自有玄机,此乃命中注定,天意不可违也。这些话,我至今还不曾明了其中之意,不知少主可曾。。。。。少主。。。。”叶丛武连唤几声有些出神的皓南,对于他的疑问,皓南摇摇头,喃喃念道,

    “是劫是缘,本命两生花,换千年。。。。”忽然扬眉问道,

    “能告诉我她的生辰八字吗?”叶丛武点点头,立刻报出。

    刘皓南依据叶丛武所说的生辰八字,细细推算,算到最后,脸色倏然惊变,猛然抬眸失声追问,

    “你确定是这个生辰八字?”

    “回少主,属下绝对确定,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皓南暂不理会,再次推算了一遍,可是还是同样的结果,简直难以置信,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推算能力产生了怀疑。虽然脸上仍然波澜不惊,但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一般。若生辰八字无误,那么拥有这个生辰八字的杨排风应该是个已死之人,而且在一年前就应该亡故,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可是她明明就。。。。。

    他忽然记起,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她命格奇特,他完全看不出来,还有她先前醒来之后的大胆言论,着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呢?

    “劫数?乾坤?两生花?换千年?有什么关联呢?换千年。。。换千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莫非这就是《紫微斗数》中所记载的物换星移之说,也就是说,从一年前的那次天劫之后,杨排风就已非先前的杨排风了,但本命两生花指的又是什么玄机?他猜不出,也悟不透,第一次他感到了沮丧,看来他刘皓南也并非什么无所不能之人。他抬眸望向叶丛武,交代道,

    “你且记住,这件事绝不可向任何人透漏,就算排风问起,也不能说。”叶丛武虽然疑惑,但还是依命行事。而在另一处忙碌的排风,浑然不觉皓南已经掌握了她些许的秘密,但那又如何呢?毕竟对此刻的排风而言,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叔叔,她虽然感觉到他的善意慈爱,但她却并非真正的排风,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现在唯一感到熟悉的就只有刘皓南。

    山谷中的时光静谧清幽,而外面的世界却已是一片风雨,丞相彻夜未归的第二日,相府总管便将皓南先前交代的奏折呈上,而萧后竟然也没有多问,只是交代一旦丞相归来,就让他立刻入宫见驾。刘总管不由对自家主子佩服的五体投地,但主子迟迟不归,也难免担心,因此,派出府中大半侍卫,暗中到落鹰峡一带查探主子的下落,与此同时,也派人乔装前往宋境打探杨排风的踪迹。

    且说当日燕七与凌影在落鹰峡分开之后,各自回去向自家主子回报。当李元昱听到凌影带回的消息之后,即日便离开皇陵,向西夏新君李元昊提出南下之意,李元昊表面上虽然答应,但却秘密派人查探使元昱有如此举动的原因。李元昱获得应允之后,便匆匆带着所有心腹直奔落鹰峡,开始在附近细细查探,同时也另外派出一部分势力,暗中搜寻千机门所在和背后主使之人,决意为排风报仇。

    而燕七也将噩耗带回了汴京,同时,出于私心,也隐瞒了排风和辽国丞相耶律皓南还有西夏贤王之间的种种纠葛。宋帝在痛心之余,竟然欲将杨八妹等人以护主不力之罪问斩,但被燕七分析利害之后给劝止了,因为燕七不相信她会死,而他也更清楚,和风郡主对杨家的有多么的在乎,倘若杨家获罪,那万一郡主归来,岂不是也要以死而谢天下。

    燕七也在自愿领罚之后,向宋帝请命,愿戴罪立功,一定寻回郡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同时借助朝廷的势力,兵分几路,潜入各国,向千机门发出狙杀令。而当他得知辽国丞相耶律皓南也一并失踪后,更坚信郡主一定还在人世。一时间,无论宋辽西夏,皆是一片风声鹤唳。

    而狡猾的卢善横在事情还未查到他头上之前,便让其府中的管家做了替死鬼。因为他的善人之名和对朝廷的支持,自然也不曾有人怀疑到他。虽然,卢善横侥幸逃脱,但他却万万没有料到。他这次侥幸逃脱,却是为了将来更残酷的惩罚。卢善横做梦都没有料到,他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却不想刘皓南一向都命硬的很,以致于后来的他,甚至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死去,更后悔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背叛了不更改背叛的少主子。这个世界终究是善恶有报,有时候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