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水渁的意思,这都是女人们的事情,他是懒得管也懒得问的,只要母亲和妻子开心就好,他不过仍是每日上朝,或下朝后陪皇上说说话,再或者又要出去视察军营的状况。
可巧这天北静王水渁得到军中情报,说有一个马贩子竟然私贩军马,抬高了价钱存心敲诈,已经数次了,总钓不住他,这次得了可靠的消息,明儿一早在城西有交易。所以他下了朝便带着水溶出城去了,并不关心明日王府里的宴会。
这种事情本是常有的,水渁为了国事操劳,王妃端柔原也是十分的体谅,况且这认干女儿的事情本就是私事,原也惊动不着男人们。所以太妃和王妃并不在意。
只在这一早便叫枫溪亲自带着人,到听雨轩里催着黛玉和宝琴梳洗打扮了,早早的往前面来。
这日因是宝琴的好日子,所以她特特的打扮了,穿一件鹅黄色上衣,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金丝丹凤朝阳的图样,腰里系着明黄色绣凤滚黑边的腰封,下垂明黄色宫绦系着一块红艳艳的玛瑙环佩,衬在白绫百褶裙外边,衬得宝琴更加明媚娇艳。乌油油的头发被巧手的紫弦把宝琴略带蜷曲的头发完成了飞天髻,更把太后赏下的赤金丹凤朝阳挂珠钗斜斜的簪在右边发髻的根部,既固定了发髻,又恰到好处的彰显了皇家的气派。长长地珠链垂到宝琴的耳边,莹白的珍珠配着红艳艳的宝石越发显得宝琴的圆脸儿粉团似的可爱。
黛玉在一边瞧了,笑道:“妹妹这通身的气派,竟把斓彩公主也比下去了呢。”
“别人倒也罢了,如今姐姐也来取笑我,想那小公主乃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如何是我这商贾之女能比得上的?”宝琴听了黛玉的话,知道原是玩笑话,但想起来也未免有些黯然。
黛玉听了,便拉着宝琴的手笑道:“妹妹是何等明白的人?如何也说出这样迂腐的话来?想来那些势力之家总有血统之说,其实也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认真是皇亲贵戚里就没有那些不长进的东西吗?你熟读史书,哪朝哪代没有几个逆子贰臣原也是出身清贵的?反而那些布衣百姓之家,每每上进自立,倒也名垂青史的多些。”
宝琴听了黛玉的话,心中方有些释然,再看黛玉穿着时,却见她一身浅浅的粉红色立领中衣,鸡心领的白色杭绸褙子用朱红丝线绣着小小的竹叶梅花,领口袖口全都滚了朱红色的细边,一小撮一小撮的整齐的排列着,白色马面裙上,亦是朱红丝线绣的梅花竹叶。裙角一溜绣的仍是小小的梅花连续纹样,头发却随意的绾成兰花髻,斜斜的坠到耳边,两支拇指大小的东珠银簪一长一短斜插在发髻里,仅此而已。再无其他饰物,更显得她清雅不俗。
宝琴因笑道:“今儿姐姐倒是清雅的紧,这样素净的衣裳,也只有姐姐能穿出这样的韵味儿来。”
黛玉便笑道:“刚说完了你,便又打趣起我来。”
于是二人一同到了前面太妃的跟前。
王妃的意思原是单请请几位亲王郡王之家的妃子也就罢了,毕竟只是皇室之中的事情,老太妃偏又想请了贾家的老太君来说话,但又不好只请他们家,如此便只得请了各位国公,侯爷家的诰命都来了。如此屋子里坐了满满的一屋子人。都在同各自熟悉的人说着闲话。
贾母却是最先来的,与她一起来的,自然还有凤姐儿和三春姐妹。因贾母年轻的时候与老太妃是手帕之交,如今都老了,原来的那份情谊越发显得可贵。太妃见三春姐妹都来了,自然是欢喜的,便叫到了跟前说笑。
这里正说得热闹,忽见北静王妃一手拉着黛玉,一手拉着宝琴,款款的从屏风后面转过来,一边笑道:“各位王妃夫人们好,今儿多有劳动了,各位好意,我这里先谢过了。”
众人忙回头看时,却见北静王妃穿着家常见客的衣裳,身边两个女儿家却真称得上是天上仙子一般的人物,一时间众人竟有些看呆了。
北静王妃又说些客气话,众人方起来互相寒暄了。王妃又请众位都坐,方带着黛玉宝琴二人送至太妃跟前。
在太妃跟前坐着的惜春年纪最小,却也是个率真的孩子,因见黛玉过来,便率先起身上前,拉着黛玉笑道:“半月不见姐姐,今儿竟有些不敢认了。”
黛玉便笑道:“数你最小,数你牙尖嘴利,你倒说说,怎么不敢认我了?”
“姐姐在王府住了这几日,气色越发的好了,可见王府的水真是养人。”迎春在边上淡淡的笑道,她性情温和,说出的话来却最叫人可信。
太妃听了这话笑道:“不过是我这里人口少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传不到林丫头的耳朵里罢了,心静了,身子自然也调养的好了。”
贾母在边上听了太妃的话,便侧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黛玉忙上前给贾母请安,口内说道:“玉儿请外祖母金安,这些日子,劳外祖母挂念了。”
贾母原是想念着黛玉在王府中诸事借不方便,所以总是惦念着,如今见黛玉住在这里倒是更比在荣国府里还舒心些,心中的挂念也就没了,反而升起了一丝丝落寞之情,因见黛玉请安行礼,便淡淡的笑道:“起来吧,这几日确是颜色倒好些,太妃和王妃真是费神了。”
黛玉见贾母不怎么开心,心知上次她寿辰自己原没有回去的缘故。但此时却不好说什么,只得挨着她坐到一边。
却说姐妹几人原想着到一起好好的玩一会子,好容易挨到传饭了,北静王妃又带着宝琴给各位王妃夫人敬了酒。便叫她去陪着姐妹们去玩吧。
黛玉和宝琴方松了口气,回了贾母,便带着迎春姐妹出了正厅往后面去了。
探春一直嚷嚷着要去黛玉的房里瞧瞧,黛玉不便拂逆了她,便带着众人去了听雨轩。一进门,探春便被屋子里的四盆冰玉秋海棠给吸引了,直围着花左三圈右三圈的打起转儿来。
黛玉见了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怕不是要变成这秋海棠只粘到这枝上去吗?”
探春笑道:“若真是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可恨并不能。”
惜春则上去拉了探春笑道:“姐姐离那花儿远点儿,人气儿太足了,那花也是会腻烦的。”
黛玉听了惜春的话,便笑道:“这小妹妹,说出这样的话来,竟跟某些人又相似之处了。”
惜春知道黛玉说的原是宝玉,便笑道:“我原是爱姐姐屋里的花,不想姐姐又来打趣我,我哪里比的宝哥哥?他如今是家里的活宝呢,谁敢比他?”
探春却不理她们,径自在一边思索了半日,方笑道:“林姐姐,借你的纸笔一用呢。”
黛玉笑道:“你有了什么好诗词了不成?纸笔是现成的,那不是在那儿?你快写了来,咱们瞧瞧。”
探春便顺着黛玉的指尖看去,果见碧纱橱里窗子前面摆着一个沉香木的书桌,上面放着几部书,笔墨都是现成的。于是走上前去,拿起了笔,在雪浪纸上一蹴而就。
众人围过来看时,却是一首七言绝句:
醉来满室白海棠,
雅香飘逸玉蕊香。
试问红尘阶前影,
与谁并肩指秋光。
宝琴看了,先叫一声好,笑道:“试问红尘阶前影,与谁并肩指秋光。”大气的紧,可见探春姐姐是个不凡的人。
“凡不凡什么打紧?生在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不同于寻常百姓之家那样无欲无求罢了。”探春笑笑,嘴角带着一丝无奈。
黛玉知道她原是赵姨娘所出,舅母不待见赵姨娘,平日里连个丫头的脸面也没有,探春心中的苦涩是难以言语的,只是自己原也是客居在那里,很多事情也不便多说罢了。
黛玉刚要说什么,却被宝琴打断了,只听她笑道:“我也有了一首了,索性也写出来,大家给评一评吧。”说着从探春手里接过了笔,就这探春的那首写下去,只见是:
冰清如玉玉盆栽,
素淡蕊香香满怀。
魂牵娇容妍颜笑,
梦萦秋色羽雨来。
探春见了,又夸奖了一番,便又推黛玉道:“林姐姐,你的诗词素来是最好的,构思巧妙原也比我们高出了许多,今儿为何还要含蓄?还不快作一首来给我们学习学习?”
黛玉听了笑道:“你这张嘴真真可恨,我原本要作一首,你这样说,我便罢了。省的叫你们取笑我。”
惜春听了便腻上来拉着黛玉道:“好姐姐,我最喜欢你的诗了,你快写来,回头我题在我的画上,也好给我的画添几分颜色。”
黛玉笑道:“你这样说,倒也罢了,只是要你把你的画送我,我才写。”
惜春便笑道:“真真林姐姐,比谁都厉害呢,你什么真迹名画没有?还拿我的涂鸦来取笑?”
“你不给,我便不写,随便你吧。”黛玉也顽皮起来,故意转身。
惜春忙拉住央告着道:“好姐姐,你快写吧,我给你就是了。”
黛玉便点了惜春的鼻子一下笑道:“你真是个磨人精呢。”说着便接过了宝琴递来的笔,她原早就感念水溶赠花的情谊,酝酿了一首诗在心中,只没说出来罢了,此时接过笔在纸上一挥而就。众人过来看时,只见是: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雪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众人见了,都赞不绝口,尤其是惜春,急匆匆的把诗稿卷起来,叫入画收好,说要回去配了画才行。
一时前面就要散了,贾母叫人来请三春姐妹回去。黛玉只得同宝琴二人将迎春姐妹送至前面厅里。
此时大多数客人都已经离去,贾母还在同老太妃说着他们自己的话题,凤姐儿见众姐妹都过来了,便拉着黛玉笑道:“妹妹可什么时候回那边去呢,我还有好东西给你留着呢。”
黛玉笑道:“忙完了这几日就回去了。”
北静王妃也笑道:“都怨我,见了玉儿就想留下她,如今你们家老太太的心里还不定怎么恨我呢。”
众人听了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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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珠珠瞎诌的两首诗(探春的和宝琴的),众亲若觉得看得过去便看,看不过去便当没看见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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