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女孩儿在学校演出的的时候,给他发的短信和他给她回复的短信上本来也有她的手机号码存在,但是昨天因为短信数量太多,他清空收件箱和发件箱、草稿箱,一下子全没有了,完事儿了他才想到这个问题,后悔的要命。
现在你看又把存储的号码也给删除了。
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了死胡同里,倒霉!
这可怎么办呢?哎呀!这可怎么办呢?
万一,万一,这太多的万一,像是蜂拥而至的渡河的角马,怕被河里的鳄鱼咬着,拼命的往对岸游――一下子都挤到郑丙春的脑子里,它们拼命的往他的脑子里钻,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就装进了太多太多的角马。
他蒙了,他不敢往下想了,一点都不敢往下想了。
鳄鱼啊,鳄鱼,你离我远点吧,远点吧!
接下来好几天,他都在一遍遍地问着自己: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他感觉自己就像中了毒,中了香水的毒,不,如果说这是香水的话,那,汉语,我亲爱的母语就是这香水。那么,这所谓的毒,也是甜甜蜜蜜的了!
就是这样。
哦,万一,万一她――天呢,他脑子里已经全是这角马,一大群,数不过数来。哦,乱了,全乱了,他一点都不敢往下想了。
他立刻求教于他同宿舍的博士生于某,但于某说你就是把孙悟空请来,他也不能把你删除的号码复原,这是铁定的冤案了。
死活没办法了。
于某建议他去找她,说你直接去找她不就行了吗?
郑丙春哪里好意思跟于某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里,姓氏名谁,怕对方笑话自己:那你这是在扯什么皮呢!玩悬的也没有你这样玩的!
郑丙春很清楚,茫茫人海,他上哪儿去找火焰小姐啊!除了火焰两个字,除了她的汉语的音容笑貌,她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
留下的只是汉语的痕迹,可是你生活的周围,大soudu.org街小巷,报纸传媒什么的,头顶上的广告条幅,奔跑着的大客车们的身上,不到处都是汉语的痕迹吗?
你仅仅凭着她的普通的汉语痕迹,你就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那真是如同大海捞针一样。就算是她的汉语痕迹――像你说的那样,深具音乐之美的她的神奇的汉语的声音,与众不同独具魅力的话,就算是这样,假设就是这样――别在意夸大什么,那么,这个也丝毫帮不了你什么忙儿,你该找不到她就还是找不到她。
那一刻他心底产生的恐惧,处于无意识或者潜意识中的恐惧,直到现在还管用。其实,他也知道,就是删除了她的号码她的信息,天也不会塌下来。大不了,就不交她这个朋友好了。女孩子多了,都是说汉语说母语的,难道就非得交她一个女孩子不可?
但是,他心底就是偏偏产生这个无意识或者潜意识的恐惧。而且,恐惧这个东西,就像是面引子一样,在他身体这块儿面团里发酵了,越发越大,大到他整个的人整个的思想都浮肿起来都虚空起来。这个“恐惧”的感觉把他变了一个人似的。
而与此同时,汉语的东西,尤其是汉语的声音,她带给他的独特的汉语声音的表达和接下来他对汉字形象性的向往,好像就掺和在这个令他恐惧的面引子里,它也成了面引子,把它意识里的汉语的所有的感觉和见识全部发酵起来。
是的,他整个的人,肉体连同思想全部的发酵起来了。
所以他跑到了济南――这个异乡――他不容易生发感情的城市。
他拖着已经被恐惧发酵起来的浮肿的身子和虚空的思想灵魂在这个著名的泉城广场上到处的走,到处的看,到处的找――
但,现在他的恐惧更大更深不可测,因为,找了两个小时没有找到她。
这很可能意味着,她在人间蒸发了。他还等着火焰小姐给自己蒸发,蒸出一锅白白胖胖的大馒头,自己也好卸下身体和心理的负担,轻快轻快,哪成想,她倒是好像彻底的蒸发了。
这就,这就是说,自己真的是失去了她――如果下午她不再出现在这里,或者即使她出现在这里,他就是没有发现她,那就是说,她真的是人间蒸发了。这诺大的广场,找一个会说出汉语话的女孩儿,真是遍地都是。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太容易了。
把号码摁掉,说实话,他的恐惧只是一时的,因为他相信她会给自己打电话,会给自己发短信,会的,会给你写长长的手写信,她和你分离的时候说她挺怀念手写信的――这是多么优美的怀旧情思。
于是郑丙春在有意无意中,梦里都在渴望绿色的邮车绿色的邮差,在哪一天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能给他带来一封长长的粉红色信封的手写信。
这个粉红色信封里装着的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汉字――他无数次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就是横平竖直的一个又一个汉字,既是城堡又是人的脸的汉字,每一个汉字都是人的不同的一张脸,无数的表情表达着无数的喜怒哀愁。
美丽的汉字静悄悄的躺在这个粉红色的信封里――
这是在他脑海里在他梦幻里一直萦绕的绕梁的音乐――可以和孔子的听乐――“三月不食肉味”相比。
当然,这音乐这个时候是躺在信封里的一张张信纸上的,就是它们在躺着,在休息,郑丙春也丝毫不费力的听到了它们的韵律之美。
真的!
他想,自己这个抽象的小伙子这么优秀,前途如期待中的灿烂,个高儿,又帅气,难能可贵的是他心地善良,一直以细腻和温情之心关爱人、女人和动物――在他这里,把人与动物同列,他认为是体现了自己的公平公正的心灵的美感,而最主要的是他嘴皮薄,关键时刻也会说上几句甜言蜜语什么的,也能把一个美女给忽悠的不知东西南北的,他不相信她不会不理他。
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你不会爱上我。从她那天进到他宿舍他与她目光相触的第一眼,她的汉语声音“煞费苦心”的表演――正当的汉语职业的追求啊!不算过失!还有――等等吧,一切都痕迹,一切都蛛丝马迹都表明,她对你的爱是与天地共存的―_4460.htm―当然,有待于验证啊!
况且自己也不比她差什么,书读的那自然是比她多,起码你不用每天登台唱歌跳舞,你的职业就是坐在书斋里读书,她可是不行,肯定不行,还得挣出饭费宿费还得赚出水电费收视费小区物业管理费什么的,还得交养老保险什么的,等等吧!所以,郑丙春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生存状况和未来是非常的自信。
而且他也宁愿怀着一颗最为广博的心同情包括她在内的一切打工者――当然,这些都是在她和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的同情的。
真的,你要是跟上了我,以后你会过上舒服舒心的好日子,不必这么东奔西跑的,更不必在街头上的舞台上被当作商品一样唱来唱去,跳来跳去的,被路人看来看去的――说实话,如果他是因为她在舞台上的如梦似幻的表现而喜欢她,但这样的喜欢仅仅是一时的而绝不是长久的。
因为,在天下哪一个男人的潜意识中,如果这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的长久之计,那是绝对不合时宜的。他当然也是天下的尤其是中国的男人之一。这一点不必怀疑――文化上的某种潜移默化的共性早就把他自己灵魂的某根神经给牵制住了,动弹不得,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郑丙春之所以对自己作为一个“抽象”男人的魅力如此怀有信心,再具体一点的说,是因为火焰小姐――她想让你抱抱的意图很明显――如果一个女孩子对喜欢的男孩子不动情,是绝对不会擅自进攻的。
尽管第二次她拒绝了,但是,郑丙春觉得自己不丢面子,总得给女孩儿一个机会让她挽回她落空的面子――如果她出于真情的话,他把火焰小姐的第二次拒绝当作是她对第一次可爱的主动的修正和补偿。
郑丙春坚定的相信,只相信一个女孩儿第一次的疏忽。
第二次自己的失意,注定会成为火焰女孩儿的辉煌的诗意,他宁愿给她一个诗意的踏板。我伸出脊背,妹妹你就上来踩吧!
因此,经上分析,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郑丙春都觉得自己可以堪称为她的“救世主”一样的人了――男人了――哥哥了。
哥哥拯救妹妹,哪怕这只是在他心底里这样想想,哪怕只是他一个人的心底的秘密,哪怕这只是一个不自量力的男人的一点虚荣心,一点男人天生就被准确无误教育的“女士为先”的风格,那也不胜光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