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成兄：
你好！
来信收悉，谢谢你叫我好姑娘。
自从在《农家女百事通》上发表那篇小文，我收到一些来信，深感荣幸，你们是我的奇迹，也是我的好朋友。
一直想问问水碗中竖筷子是几根呢？发现没有人能知道，后来就有点不好意思问了。奶奶已不在多年，不知道该去问谁，快点告诉我了吧，准备洗耳恭听。
读信发觉你是特别的男生：字写得很有意思，都是45度角的，字的位置，不走大路走小道，果然和我有好多共同的地方。
猜想你可能上大二，南方人，我说对了吗？
我学俄语，你的英文我全部不懂，真遗憾。
想认识我并不难，我也是个爱交朋友的人，就是因为农家女一文认识了四川、安徽、湖北等地的好朋友。不过他们大多是农家女、中专生。你还是第一个大学生呢，我很珍惜。
你看，一直惭愧在《大学生》杂志上发了小文，但是又被转载在《中国青年》（1999.4）。而且不相熟的女生也跑来告诉我，说文艺台菁菁校园周兵大哥读了《大学生》上我的文章。也许可读吧。不妨你也读一下。倒是很想有个际遇相似的人一同说说呢。
我喜欢在户外行走，无论春夏秋冬。走着回家绝不是为了省点车费你一定知道。走起来看见民间种种世态人情……开阔心胸，磨练毅力，天高地宽。
今早还在飘着雪花的东林校园跑步，“塞北一天一地一圣人”的豪迈果然回来。跑着，好多麻烦事丢在风中，期望在云中看见好朋友的笑脸。
既然是“甘苦同、患难共”，那么我说了吧，我一直比较关注咱们这个阶层的人，也有好多这样的朋友，爱听你们的故事。
我也是没多大出息，不过是争取“凡中见伟”罢了。
想要说的是，再成兄，如果你除了学习以外并无太多特长，这种情况令人担心，大学里一定要努力成就自己。
好姑娘其实有好多的，只要你善于发现，你说是吧？
说来还真的值得高兴，就因为收到农家女读者的来信，我还当了一把红娘，张生真的姓张，是我的湖北籍的同桌，崔莺莺是湖北籍女孩，好小伙子和好姑娘，但愿人长久。
因为敢说敢做，颇是好多傻事。其实是个有时会腼腆的女生。于是抓住一支笔，写写那些讲出来好朋友叫好的故事。是有一些传奇经历，希望有一天写一本书给你们看。世上好多善良人勇敢人，好多感人的故事。小心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我书中人物。
对了，还有格言入选《中国大学生青春絮语10000条》呢，说的就是：关于友谊，我认为，好朋友就是你在他（她）面前没有苦难感觉。不知你如何看待。这是河南籍好友给我的灵感，她如今已去芬兰留学了。
现实生活中的我，非常认真，但是生性豪爽，喜欢与人谈心。
只可惜，大四了，时光不等我，屈指堪惊。走过校园，细数好多事，永远留恋学生生活，也有一些迷茫，所以希望可以把握住你这个仍在象牙塔里的朋友，希望能分担你的喜怒哀乐。
也许有一天（应该是这样），无论在哪里，只要你有心，你会在《女友》、《知音》、《中国青年》等杂志上读到我的文章，那就是我为你们而写的。
认识你非常愉快，叫我梅朵好了。祝你平安好运，当春天走过的时候，请你努力作为！
字迹草了点，作为林大的学生，也浪费了纸张，下次一定改！
你的朋友梅朵于哈尔滨
1999.3.15
（四）
伟大的、敬爱的梅朵：
您好！
写此信，虽然无法负荆，但是首先向您请罪来了。所请之罪又有好些方面，不敢奢望获全谅而“为刎颈之交”，只盼能获您这样伟大的、获圣贤教化的好姑娘的一份“今念其蛮人，并无罪，无损忠孝之道，免其大者，钦此！”的及时回复即为万幸！
首先是关于我上次的“字迹过于潦草，浪费了纸张”之罪。那是我从家里到校后马上写给您的。记得那时是3月9号吧。本来开学已是一周以后，没想火车还是那样挤，当时我到校后向同学说起，向老师解释，连他们也都不相信。而且我们市里的车是过站车，不是始发站。加上我又从来只坐普快，没有座位，在车门的角落里不知是睡是醒地保持了38小时，凌晨进了北京西站，我还昏昏然不知。别人有喊“西客站到了”的，然而因为一路之“挤”，我开始竟还曾疑心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在骗别人下车，以使自己能少些拥挤之苦”呢！直到看见人去车空，才大体上相信：西站到了。
在我自己，算起来已有好几年本也一直昏昏然活着了，可以说，本来是个“昏蛋”的，只是当时这旅途的劳顿成了最直接的、最主要的“昏”的因素了！另一面，我本也是个比较喜欢随便、自然的俗人，以至有一次一位比较好的朋友教导我社交中应注意称“您”而不要称“你”时，我因为自己偏执的反感而愤然与他全力争执，认为其无异于旧时的打躬作揖之类，太过虚伪可笑。在班上的小区域中，我是最善辩的人（或“家伙”），所以那位朋友终于在我的正理歪理的联合反击中一败涂地。好在不久以后我头脑发热过了，认识到了他本人也是本质上跟我同类的实在的人（否则不会成为朋友，“物以类聚”，人亦然），只是更圆熟些。而我本也知道，这圆熟并不等于圆滑，且在今后的生活中有时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只是我自己现在不喜欢而已，何况他本身也是为我好呢！而他也了解我是怎样的人，所以并未对我“过激的幼稚行为”多在意。不久我们也在默契中和好了，并没有提起那件事，也都没说“对不起”。到现在，他仍然是个极善交际、非常能干的人；而我仍然是个近乎孤僻、昏昏然一事无成的混蛋；我们也仍然是好朋友――对不起，我说个什么事，总易扯得太远――所以我对人，尤其是跟自己越亲近的亲人和朋友，也就越随便、自然些。
加之我本身也出身于蛮荒之地，所以既无圣人教化，也未受才子熏陶。当时只想着那份天真的高兴，也未曾在心中照照镜子和高尚之雅人比较些许，既给您写了那封浪费纸张的信，该死之至！
劳顿之昏，本性之昏，蛮俗之昏，此处向您解释，只作为“原因”，未敢既以包天之胆，作为“理由”，何况就因为这昏昏然的昏蛋行径，更滋生出相关之罪状，以下一一乞谅。
见到您信的第一眼，我既惊讶不已；待细读之，则更是感慨加汗颜！您真是最伟大的幽默家，这以行动作出的“还治其人之身”，称为绝妙应当之无愧呗？而更令我难过的，是由于我的草率而致您须“还治”，而这“还治”一定既让您劳苦，又让您难过的。
我想，如您这样一位伟大的好姑娘，既喜欢写作，则字即使称不上书法，也一定不会写得太坏。要为了“还治”我这种笨蛋而写出如此潦草的字来，恐怕不耗些时间、费些力气是办不到的。正如一个下棋的高手初到丈人家，和下棋不行又自以为是且死要面子的老丈人下棋一样，比平时与水平相当的高手对垒要困难百倍！此谓“劳苦”。
您是一位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农村来的姑娘，现在又在林大，既更深知现在森林资源的不足。而纸大约都是木材造的吧？而您现在为了“还治”一个无知的昏蛋，却必须浪费上好的两张纸（对了，信封也是），“知其不该而为之”，您心里的矛盾和伤感，我是能想象的，并由此深感负罪之甚！当然，我绝对没有您写字潦草既是浪费纸张之意。特别是当您写作时，写出的文章能让好多同龄人喜欢和感动，这应该算是纸张的最佳利用、木材的最佳归宿了！即使这喜欢者之中偶有只带着纯真热情的昏头昏脑的幼稚混蛋，我想也不会多，不过大于等于1且小于等于1吧。
特别是您现在毕业，正忙着找工作的时候，时间之紧与贵我亦可想象。不知道您学的什么专业，据我们这里的学生说，今年的工作很不好找。我们这里的风景园林专业情况好些，最不景气的是“本行”――林学专业。不过我想，您这样有才气（我想也一定很有才干）的好姑娘，应该是早找到称心的工作了罢？浪费了您的纸张和时间，现在又来浪费您的时间，就先在这里将上一句话也同时当作我的祝福，以减心中负疚之感吧。
最后，是关于我回信拖延至今的罪状。收到您的信后，我反复看了好多次，一些初看未懂的地方，终于又懂了许多。然而像我这样连功课都学不好的笨东西，于潦书、草书、和甲骨文则更是素未了解半点，终于还是有些地方认不明白，我画了出来，标上号，想邮回来请您顺次、浪费宝贵时间和纸张，给我简略翻译一下，然后再费神连原信一起寄给我（我想保留着这封信并想完全看懂的原因，容我最后解释）。不料家中忽然有事，我又急急返回去，在家中这许久一直没敢给您回信。有时些许空闲是有的，然而大多时候仍不免昏昏然，理不清头绪；更怕昏昏然之中，不经意又浪费了纸张，时时拿出_4460.htm信来研读，不懂之处终究还是不懂。前几天我又回到学校，这次未敢再于劳顿之昏聩中写潦草之字冒犯。休息好了，今天下午又睡了一下午觉，以至于现在才动笔给您回信。此亦只作为原因，不是作为理由，再乞见谅。
现在，我也想把您的信附着邮回来，望能不与俗人计较，逐条简略翻译后一并回寄。又要麻烦您耗精力、费纸张，也该算一罪状吧。
我的信中，我只是记得是“非常有趣，很吸引人”的意思。最末仿佛是“祝您每天都开心”！别的几个英语单词（不知是否还有？）我记不清楚了，真对不起。
另外，我仿佛觉得我的信是自然而然地写出来的，也许平时爱开玩笑，有些地方写得不大合适？但是当时确无“走小道”之意。不知梅朵您的那句话所指为何？
我知道好姑娘很多的，而且我从来都以为坏姑娘极少。我的那句话（上次信中）更不会有“世间好姑娘太少”的感伤之意。您知道，咱们初中学过：原命题正确，它的逆命题不一定正确。我想我的年龄一定比您大，饭量和体重则更不用说（身高不一定），然而我是个略近于孤僻的人，虽然见了人并不脸红心跳，而且内心也自觉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从来只是在心里“丰富”而已。除了回家有时跟妈妈谈点心里所想，几乎从来不与别人谈心。当然与宿舍里的同学争论什么，我还是很积极的，但那是对别的事情的看法，不是“谈心”。
有时我更似乎觉得，自己的年龄、饭量和体重都已“成熟”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合适，并非故意“走小道”），然而心理很不成熟。不知从啥时起，也许是初三上学期吧，心里就老有这样那样不安和不高兴，一直至今。按书上所说，我似乎有不少的心理障碍的，但我一切思想和行为都完全能自认，只是好些时候无法摆脱那些“障碍”而已。所以请您千万别害怕，我还是完全是个正常人，不是疯子（当然，这并不能说明就不是笨蛋）。这些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障碍”已好长时间让我不想做什么事，成绩于是多次全班“第一”了。中学时，我的成绩还不太差的，有时候想到家中，想到自己应负的责任，也颇难过。然而我暂时拿自己没办法，只是从来没放弃过与自己抗争、将来也不准备放弃而已。而在学校，我现在已对“第一”见惯不惊，不太要“面子”了，不过内心最深处的那份自尊，还是有的……
好多时候，我也非常渴望能有个姑娘和我很要好，好姑娘坏姑娘都行。然而一个近乎孤僻而成绩“第一”的人，在谁看，都不会是个好人（不指品德方面），我也就不愿意――或者说不敢罢――去发现好姑娘，以免让自己和别人都不高兴。学校里，我只认识班上的姑娘。
我很喜欢小孩，有时在操场上遇到几个娃娃，就能和他们玩好大一会儿，而他们通常也很喜欢我，大约是因为我力气比他们大，能做一些他们“力所不能及”的事，而又与他们脾气相投的缘故吧。当初，我看见您的文章，就立刻想给您写信，完全是一种直觉，我也没有想为什么。
昨天中午，很好的太阳，我提着水壶去打水，看见几个小娃娃在很好的阳光中，在几株盛开的桃花下玩闹，心中仍然隐约记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家里的玩闹，油然升起一种由高兴、向往和留恋混合成的感觉。那时我才忽然明白，当时看了您的文章中小时侯（也许“小时侯的经历”、“环境”更贴切）的样子，潜意识中把您当成了小时侯玩闹的伙伴了。很可能当时潜意识最深处想的是：现在，咱们还是很容易一起高兴地玩泥沙。
不过，我宁愿我所有的小伙伴，所有现在和我玩耍的小孩，都是最终成为受圣贤教化的好孩子，而不要像我现在这样。
水碗中，是以较多的筷子平放，而用两根在上面“立”。我的老家还有在平放的镜子上立鸡蛋的风俗，不过立筷子立鸡蛋，在我们那里都只是与“鬼”有关的“活动”，不用来预知一年的福祸――这得请教算命先生。我不信这个也信算命，没有“鬼”时，我也将筷子和鸡蛋都立好过，作为反驳妈妈信鬼的证明。
只能写到这个样子了，梅朵。这是我最好的书写，为此，相信我费的力气不亚于你当初为了“还治”我而费的力气。说明这一点，是求您再浪费纸张给我回个信的话，不要再“治”我“我已尽了最大努力不浪费纸张！想保留着您的信，让自己时刻记住：不可以俗人之散漫而对伟人！
祝您健康快乐！
？的：再成
1999.4.13~4.14晚于北林水房
（五）
再成兄：
你好！
读你的信面红耳赤，头也忽然大了许多，只有叹息：你太敏感了，我没有那么多层意思，真的抱歉，我无法解释得清楚，有一点：苍天可以作证，我本善良而真挚。别这样挖苦我了，好吗？总之一句话：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你没有任何的罪，你一再强调，我觉得那仿佛是我的过错。我和你一样，率性而为那封你退回的信。很没城府，以至于让你这样折磨我。你是个很有智慧的人，也很幽默，和我所有的朋友都不同。有一样，我也是喜欢和小孩在一起。真的，如果你没有那么多的问题的话，我们一定相处愉快：你几乎要让我怀疑自己的大脑出了问题，让你这样问我。好啦！如果你愿意翻开下一页。
我能够理解你的敏感，因为我几乎也是一个敏感的人。
而我。对一个第一次写信的人一见如故说了那么多，的确让人联想到很多。
而你，以为我是在“治”你，和你较量，是你理解的，并不是我的本意，真的。
还是管我叫“你”吧，听着“您您”的，怪别扭的，真的，觉得是你在挖苦我。
我是大四的人，难以免俗，浮躁得很，走在自信与自卑的边缘。工作的事还悬着。我是文科生，专业为思想政治教育与行政管理。做文秘是最好的出路，可我做不来：不喜欢。正在着手应聘私立中学，不知结果会如何，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大四的人的心情：非常的不好过。
忙碌之余也会蓦然想起，北林的那个兄弟怎么至今没信？是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或者是不是有其他的事？甚至几次提笔想要问候你一声：近来还好吗？你应该平安健在，只是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及时回信――我常这么劝自己，也就内心平安了，然后为你祝福。
说真话，我发现你和我有很多共同的地方，在你的信里；我也读出了你对我太多的误解，我说对了吗？还有，你是一个爱思考的人，对问题事物的认识真的很深刻。对我有很多误解确实是正常的，因为我对于你来说仍是个陌生人，虽然你读了农家女上的那篇文章：我是一个穷女孩，但并不尖酸刻薄，有时自视高点是因为经历特殊吧。
你一点都不笨，真的，再成兄，你很智慧：能有理有据振振有词和我辩了8页的人还没有呢。而我，没有一句回辩词，我无话可说，但是我理解。相信我一点也没有恭维你，你也要自信。
再成兄，你念大几了？老家哪里？在北京的日子要好好照顾自己，并且向上。春天了，你的心里有阳光吗？
我是大四的人，最想告诉你的是：趁着一切还在，努力把握，在自己能努力的范围内努力，不能自暴自弃。生存相当的残酷，没有真实的本领、入世的积极心态会被筛子漏下去、不知落到哪里。
再成兄，专业是什么呢？努力请从今日始，好吗？北林的校园一定也很美吧。
再成兄，北京好吗？有工夫给我讲讲北京好吗？北京，有一天我也会去的，上鲁院进修文学，像一个梦。
现在的我，有很多的无奈和感伤，能够勇敢和洒脱这么和你聊着，很愉快。你也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也是个俗人。你还有很强的自尊，我希望相识一场，能分享你的喜怒哀乐。告诉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一个豁达的人，也许我会发现你自己没发现的诸如你不笨、豁达这样的长处呢？如果你愿意，我想听听你的故事。而你，已经知道了我好多的故事对不对？你就很自然地说吧。
不能再这么昏昏然、近乎孤僻、“第一”下去了，你说呢？很担心这样的你。
深羡你之不信卦道。而我，一步一步的路，几乎都在父亲为我而算的卦里，在宿命中苦苦轮回，我仍在抗争、我绝不服输。
我读过心理学方面的书，也常去听讲座、听听众谈心节目。想对你说，兄弟，你必须有自己的目标，才不至于迷失。还有，你的善于思考是你的优点，利用好，你会很了不起的。还有根据我的经验，你的思路这么敏捷，考试那种考记忆力的方式使你不屑了，可是你不能放弃。真的，我有发现爱因斯坦之感。你是不是又发现了我这个人自视高？你一定也读了很多文科的书？这种头脑很适合搞科研，我说对了吗？
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我这一封信写的最多的是“真的”。我说对了吗？写的字是刚刚练成的蹩脚的楷书。以为这笔写这纸会很好，带上教室才发现不好，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如此。真的不是不尊敬，每天收到一封以上的来信，却不能一一回信，大四的人，有点不能平心静气，让你见笑了吧。
再成兄，希望你会过得很好。你过得很好，我会为你高兴的，我是真的。
就这样吧，我还得练字，还有找工作，都努力超越，像你期待的那样快乐。也祝你平安、好运，在所有未来的日子里。遥握你的手。最后想说：在世上活着，我们都不太容易，因此要珍惜一切！
问候你并祝福你！
你的朋友：梅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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