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张东阳梦里翱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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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户外面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张东阳,快出来玩。就差你一个啦。

    我知道是小恒和莲儿在叫我出去。小恒是我的小哥们,上嘴唇中间有一个小豁口,大哥哥说是因为小恒的爸爸拿斧头劈门坎,小恒生下来后,嘴巴才是这个样子,后来被送到医院去缝针。我想不明白,小恒的爸爸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地去劈门坎,莫非他是故意整小恒?看上去,小恒有些像兔子,不过,我很喜欢他的兔子嘴,很个性很特别。

    莲儿是个小屁丫头,后脑勺上绑着个小马尾。

    听妈妈说,莲儿的妈妈被阿雄叔叔赶走了,莲儿被送到乡下去呆了很久。后来,乡下亲戚带信过来,说莲儿想读书,乡下没有幼稚园,怕把孩子耽误了,莲儿就给送了回来。

    但是,我们县城的幼稚园已经解散掉了。于是,我家的院子里面,就多了一个玩伴,细咪眼儿,单酒窝,喜欢傻呵呵地笑……莲儿属狗,阿雄叔叔不在家的日子,莲儿就端条小木凳坐在门坎边像只小狗看家,勾着个头在地上画着什么,后脑勺的马尾变成了小狗屁股上的那朵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很恶劣地不让我们去她家玩,也不理我们的茬。

    阿雄叔叔回来后,有时候身边会带着一个花哩胡哨的女人,让莲儿叫阿姨,然后对那女人说:这孩子是亲戚放在这儿的。莲儿就和我们一样管阿雄叫“叔叔”,然后,浑然忘了刚才是怎么样的态度对待我们,若无其事地摇着狗尾巴草跑过来继续和我们玩儿。

    :莲儿,你怎么管你爸叫叔叔?

    我们都惊奇极了地问她。

    :有阿姨来家,就得管爸叫叔,这是爸教的……

    时间一长,我们都知道了这个秘密,只要莲儿的老爸一带阿姨来家啊,我们和莲儿一起就得被他轰出门去,不能继续抓着莲儿家鸡毛掸子,还有墙上那一根毛茸茸的超大狗尾巴,在屋里放肆地追着赶着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阿雄叔叔赶走莲儿的妈妈,是因为她不会给莲儿生小弟弟,大人们聊天的时候时常说起。

    我们家soudu.org院子的后面有一片菜地,菜地边上有一个茅房,茅房是最老式那一种,泥土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粪缸,粪缸上面搁两块木板。小茅房像一间小屋,周围还有许多的花花草草,有窗户有半截儿门有细细的泥巴糊在砖墙上,那两块板儿上面,小孩子可以一溜儿蹲上两三个,边吹牛边摆门子边脸红脖子粗地看着对方吭嗨,或自己也嗨哟嗬哟地震得欢,有时候也比赛看那一个的尿吡得比较远。

    :东阳,小恒屙不出粑粑了。

    莲儿在叫我,我猜小恒是吃多了栗子和核桃,老爸老妈都说干果火气重,这个火气重到可以把肚子里面的便便烘烤成干硬的结,尤其是刚从树上打下来的还可以剥皮的新核桃,香得令你想把舌头吞下去,不知不觉吃多了,火气先把鼻血给烤了出来。小恒咧着兔子嘴,可着劲儿在茅房里叫唤,脸都憋成了猪肝色,我们一二三地喊着帮他一起崭劲也不行。真可怜,便便拉不出来,人会不会死掉啊?

    我担心得要命……小恒和我是穿开档裤时候一起玩长大的,我得想办法救他才行。回头找两粒巴豆给他吃下去……我记得家里面有这个东西。老爸曾经对着我吼:不准玩,臭小子,那个是巴豆,吃下去拉肚子拉不死你……

    还没等我翻箱倒柜把巴豆找出来,大哥哥的妈妈,我们喊她做伯娘的那一位,已经用肥皂和温水给小恒润湿了屁屁,搞得滑不溜手,没多久就把那几大砣固执的东西从小_4460.htm恒的身体里面赶了出来。

    看到小恒屙耙耙,我的肚子也在发涨,赶快跑进屋拽出大哥哥家里拿来的那本书,再嚓嚓嚓地扯下几张草纸。以百米冲刺地速度朝茅房奔过去,把小恒往外一推,裤子一褪一蹲,我立即认真无比地开始研究书里面的内容,再一本正经地解决自己的问题。我记得书上面有个人背着手盯着天上的云直发呆,第二幅是什么呢?许多人在地上抱头鼠窜,为什么呢?啊呀,天上的云下雨了……

    哗啦啦一阵闪电过后,茅房外的天忽然真的降下大雨来了,我一边欣赏外面密集如丝的雨幕,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手里面的书,一边倾听着外面唏哩哗啦的瓢泼雨声,好像有雨蛙在叽哩咕噜地唱歌,有黄豆雀在躲避雨水时寻找对方身影的问候,各种奇妙极了的和声揉在一起……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茅房里面的我一个人存在着,我撅着个屁股,专心致志地看着书页上面的怪字,全身心地领略来自四面八方的天籁之音,忽然间,对生命的真谛、大自然的创意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真是天人合一啊。<>

    我的头脑豁然清晰无比,我仿佛看到了前世,看到一个了不起的老头,蹲在茅房里面边拉着耙耙边吟哦:茅房为秋风说破锅,大庇天下寒士都有一口锅,锅要是破了,饭就做不熟来吃了,连肚皮都吃不饱了,人到底还能做什么?还能悠闲无比地蹲在这里屙耙耙么?

    才这么丁点儿大,就能领悟如此高深的理论,我被自己感动了。我感动地看着书上的蚯蚓文字灵动无比地飞来飞去,字里行间,向我述说一个久远的故事……我看到这些小虫一样的东西,全部活起来了,我又不认识字,却能把它们读得飞起来,我真是很佩服我自己!

    :东阳,雨停了,屙完耙耙快出来打仗啦!

    小恒已经在催我了,拉个耙耙都得不到清静,我一边应着,一边三两下擦完屁屁,跑回去把书扔到床上,洗洗手,再跑出来找小恒。茅房后面,有一些长着小针的植物,爪上面缀着细细的倒刺,模样像小小的钉钯,我们叫它“婆婆针”。我们收集这些植物的针,然后,一些小伙伴演猎人,另外一些小伙伴演猎物。扮演猎人的,边追那些演猎物的边往他们身上扔这些小针,每钉上一枚就大笑着唱歌,欢呼“又捉到一头五岁的小象”,这句话是我们从《捕象记》里面学来的。电影里面,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手里端着麻醉枪,发了疯似的追杀那些可怜的大象。孩提的我们,模仿那口气真是惟妙惟肖得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