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我善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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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蔓渠山之所以得名,或许正是因为漫山遍野生长的芋类百合科植物。在一片深山之中到处是泉眼溪流,山涧汇聚之处形成大片的森林湿地。水流漫过树根,不急不缓的流淌着,树木十分高大,郁郁葱葱,几乎遮蔽了天空。那些一人来高的百合科植物,让树干以下的湿地显现出一片翠绿。

    朱志在最大的那片湿地边搭建了一个简易木棚,盘膝而坐,养精蓄锐。当猎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有坚忍不拔的意志和常人不具备的耐力。等了大半夜之后,朱志有些困倦,不知不觉靠在厚厚的草甸上沉沉睡去。

    恍惚之间,他觉得有两个女子依偎在他的怀里。一片温存之中,她们用手轻轻抚弄着朱志的胸口……又是个梦,朱志的心中很清楚。自从按照丹朱的提示用体内五行之气炼化元神和内丹以来,每天晚上,他都会做同样一个梦。梦里面,女息和若浮陪伴在他身边,软玉温香。用她们裸露洁白的身体,轻轻款款的,为他解除内心的孤寂。当朱志满心欢喜地醒过来时,铁柔刀上的皮索依然死气沉沉。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梦到她们两个?朱志不断的问自己。难道因为她们是自己穿越之后最先遇到的两个女人?和她们的接触时间并不长,为何自己却总放不下这两个早已经死去的女人?

    “想知道为什么么?”一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在梦中出现。

    “你……你是谁?”朱志开始警觉,但思维却无法自由延展,他依然在一片梦境之中,四周如同打翻了各种染料一般,让人感觉扭曲和混沌。

    “我是你的一部分,我是你的孩子……”那小家伙在一片混沌之中露出了他的滚圆的脑袋,和小小的身体……还有那连在肚腹上的长长的脐带。

    “你一定是迷惑人心智的幻兽”面对着一个胎儿一样的物体,朱志努力摄定心神。虽然他修炼的时间并不长,但凭借盘瓠内丹的帮助,和丹朱的指点,体内五行之气与元神的炼化已经略有小成。对于一般的怪物,底气也足了不少。但在梦境之中出现的幻兽,朱志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他明白,凡人修炼到一定阶段,都会遇到幻兽,那是突破瓶颈,提升层次的关键所在。种类繁多,千奇百怪的幻兽,多是种在自己心中的情感所化,用它自己的话说――的确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一部分。人最难以战胜的,也正是自己。

    打定主意的朱志,暗暗催动体内五行护住神元。梦境之中三个不同色彩的球体从自己心口飘出,悬浮在四周不住旋转。漆黑的肾水之气,苍白的肺金之气,玄黄的脾土之气……由于水、金、土三行之中,金生水,土生金。修炼层次顺序上属于上位相生,循序渐进,朱志在修炼之时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但第三层脾土之气炼成之后,土克水,前三行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而上位的第四行肝木之气与土相克,朱志的五行炼化自此陷入了一个难以突破的瓶颈。

    “五行炼神诀,炼的是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心性!”那胎儿对朱志微微点头,小手小脚慢慢舒展开来,“父亲,你的修炼并没有错。可是在修炼之后你有没有感到自己缺少了什么?”

    父亲?这个幻兽竟然叫自己父亲?

    “我不完全是你梦境中的幻觉,但的确是你通过修炼第一个瓶颈的关键所在。通过这个初级关口,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凶险,因为……你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话好生耳熟……全神贯注的朱志差一点厥倒。“准确的来说,我是你的念力召唤来这个时空的。我是你在五千年后的孩子……”胎儿的话,在一瞬间,将朱志的思绪打乱了。对啊!五千年之后,自己原本就属于那个时空,我的父母,我的老婆,还有我未出世的孩子!

    “我的念力?可是召唤穿越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

    “我还没有成型,你只是召唤了我的元神而已。我维持的时间有限,母亲的脐带,会将我拖回去。”胎儿招了一下小手,硕大的脑袋开始发出柔和的光亮。“凡人的修炼,其实是返朴归真的过程。这里有两层含意,一个是道法自然,与天地万物相融合;另一个则是洗涤自己被世俗欲念污染的心智,你时常梦见的那两个女人,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中正在逐渐流失的同情心……”光亮过后,胎儿的躯体整个伸展开来,像一个成人那样直着躯体悬浮在朱志面前。

    “人体的五行之气只是基础,心肝脾肺肾也只是几个最主要的脏器而已,五行所炼,与其说是元神,不如说是炼器。筋脉,内脏,丹田――这些都是器皿而已。你所吞食的内丹虽然让你获得了一定的修为,但自身的内器未经锻炼,怎能将精元内丹炼化为气?”胎儿如同一个教师一般讲解着,同时,用自己的躯体为朱志做着演示。

    “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是为三花聚顶。也就是说,只要器脉练成,就可以消化内丹,飞升成仙了?”朱志口中喃喃,心中却在盘算,没有想到,自己五千年之后未出世的孩子居然是一个修仙之胎。“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这是每个人在出世之前都知道的,是几千年来人类在凡尘修炼的经验积累。神明唯恐人类的修炼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往往以各种理由和手段横加阻止,甚至从肉体消灭那些威胁自己统治的修仙之人,称之为劫数。但是,这些聪明桀骜的人类,将自己的修仙之道通过基因遗传的方式保存起来,即便神形俱毁,也能把自己的修炼成果传给后人。所以,后世修炼往往有返朴归真,胎息,元婴,等说法。那些形容,都是力图恢复到出生以前的道行。有的胎儿在母腹之中甚至连普通的护法神都无可奈何。但是在出生之后,神明往往会借施术,拍去婴儿的顶上三花,胸中五气,当婴儿哇哇啼哭时,就是因为失去了前世修炼的当行。接生者拍在婴儿身上的那几下其实都是天神施下的利害法术。”看着听得出神的朱志,婴儿发光的头颅中迅速飞出来很多不同颜色的光球,“父亲,你还真是和五千年后一样,尽喜欢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先忘记三花聚顶的事情吧。你现在连器脉还没有练好,甚至最基础的五行之气还差两行,也就是心火,肝木还没有理顺。五行之气无法相辅相成,五脏就无法发挥炼丹化气的催动作用。”说着,两颗光球忽然变大,一颗呈现火红,一颗呈现碧绿,“水生木,木生火。关键就是让你最先理顺的肾水之气突破脾土的压制,催成肝木生长。类似的情况非常像大禹治水,你的脾土之气如同之前的息壤……”那胎儿正说到要害之处,忽然一阵痉挛,那绵长的脐带猛然一收,将他拖入了深邃的黑暗。怎么回事!难道……难道……难道我的孩子已经出世了?朱志被一阵婴儿的啼哭惊醒。

    浑身冷汗的朱志一骨碌坐了起来,婴儿的哭声并没有随着梦境的结束而停止,在水声和草叶摩擦的声响中若隐若现,若有似无。朱志从木棚中探出身子四处张望,只见湿地的一片水潭中,有一个物体在漂浮。

    “弃婴?!”朱志走到水边,扒开茂密的水生植物,在齐腰深的水中朝那个物体走去。那婴儿的啼哭声逐渐开始清晰,唤醒了他对五千年后一对母子的牵挂。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是初为人父了。人性之中的恻隐之心,让他毫不犹豫的打算把那个可怜的婴儿打捞上来。

    “嗖!”一支长矛带着劲风从草丛中射了出来,精确的命中了那个婴儿。哭声在一瞬间停止,势大力沉的长矛将那个婴儿刺穿后沉入水中。

    “谁?!”朱志愤怒了,他被这毫无人性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发誓一定要将那个毫无人性的投矛者碎尸万段!

    “我不是故意的……”投矛者从草丛中现身,黎明的晨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洒落在他的脸上。

    “启?!”朱志对这个一脸阴冷的家伙原本就没有好感,在后世的历史中,禹传子,家天下,被认为家族私欲对原始民主的颠覆。

    “我不是故意救你的!”启冷冷的重复着,而后扭动整个身体把手一拉,一条绳索从水面之下弹了起来。一片水花过后,朱志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条动物筋腱,一头缠绕在启的手臂上,另外一端沉在水下,应该是缠绕在那支长矛上。在他猛拉之下,婴儿的尸体浮出水面,跟随其后的还有一只长满鳞片的爪子。

    朱志定睛一看,吓了一跳。那只爪子上有几个突起的肉瘤,模样非常酷似刚出世不久的婴儿。在这个逼真的伪装后面,竟然是一个巨大致命的爪子。那墨绿,长满苔藓的鳞片,强有力的肌肉,如剃刀般锋利的指甲。所有特征都足以说明这只爪子的主人是一头狡猾凶狠的肉食性野兽。

    爪子被一柄长着倒刺的骨矛刺穿了背面柔嫩的婴儿状肉瘤。拉出水面只是片刻工夫,凶兽凭借惊人的怪力又将自己的爪子收回了水面,启被不断的往水里拖,他的力量明显还不够。

    “这……这难道就是马腹?”朱志拔刀,跃出水面。

    “你以为是什么?”启冷冷的看着朱志,身体在不断向湿地深处滑行,他查阅了这几年来的马腹袭击的纪录,经过详细比对和统计,早就对这个怪物的习性有所了解。只不过,他并没有把握能铲除马腹。若不是朱志的出现,和大禹阳翟大城的悬赏,启并不想冒这个险。

    强敌当前,朱志暂且抛开对启的成见,催动体内真气双掌一分,一股黑气顿时笼罩全身。五行炼神诀的第一层黑水寒玄,由于朱志体内地丹的缘故,散发出的黑寒之气异常阴冷。朱志打算用这股致命的寒流将水底的马腹冻成冰雕。

    “不行!”看着被马腹逐渐拖入水中的启,朱志强行将已经催动的黑寒之气压了回去。黑水寒玄这一层固然威力强大,但很容易将攻击范围内的启一并冻死。“绝对不能让女息、若浮的悲剧重演!”朱志心念一转,真气在体内稍一运转,直贯双臂。

    “轰隆”一声闷响,朱志的双臂重重轰在地上。五行炼神诀第三层“地振高岗”是用自身脾土之气引动岩体地脉中积聚的势能爆发,形象地说就是定时定点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地震。这一层最近刚刚练成,威力远远不及第一层黑水寒玄那么强,但朱志相信,小型地震的波动足以让水底的那只生物感到身心不适。

    一击过后是短暂的寂静,鸟叫,虫鸣,甚至是风吹草木的沙沙声都停止了。然后整个蔓渠山的生物都像发疯一般的奔逃跑跳,内心的不安趋势他们离开自己的藏身之所。朱志得意的看了看启,心中暗自得意:“看见了吧,小子,这叫做敲山震虎!”接着,他将规控了一下自己的气劲,湿地内的水面如同沸腾一般向上翻涌。启被突如其来的水浪和晃动冲击得一下子实去了平衡,正当他跌跌soudu.org撞撞爬起来时,缠在手臂上的筋腱忽然一紧,整个人被甩得飞了起来。马腹终于忍受不了地震的波动,越出了水面。它居然已经和启相隔不到三尺!

    这只面部扁平,长相酷似人类的水兽,拥有老虎一般巨大的四足躯体,一身墨绿的鳞片闪闪发亮。它跃出水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伤到自己的启抛向空中。

    “吼~!!”低沉的咆哮让身在半空犹如钓饵一般摇晃的启直冒冷汗。他的视野里_4460.htm,马腹兽狂性大发,人立起来举起前爪,向自己拍了过来。

    “糟了!”朱志暗叫不好,如果女息和若浮还在就好了。伸缩自如的皮索可以将他救下,可如今,启的身体因为那根筋腱的缘故,和马腹捆绑在了一起,距离实在太近了。自己虽然能斩杀马腹,但要救启,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沧海茫茫,不佑我土,民如草芥,岂能尽除?三载平川,十年树木,山河归位,天地如故!”启的口中念念有词,倏然间,他将身形一坠,大喝一声:“遁!”

    咔喳,马腹巨大的爪子一下子将启下坠的身体撕了个粉碎,可散落在水里的不是血肉模糊的尸体,而是树皮木块。

    “忍术……?”朱志看着那熟悉的场景,那……明明是东洋忍者惯用的木遁术。

    “我父因水而王天下,大禹之子又怎会死在你这水兽爪下?!受死!”一棵大树的阴影之下,启把双手一招。四周繁茂的百合科植物拔地而起,窄长的叶片犹如一把把利剑围绕在他身前。

    “去!”暴喝声中,剑叶在启的操控下飞蝗一般射了过去。

    “嗷~~~~~”马腹高声怪叫,剑叶虽然锋利,但只是刺破它鳞甲之间的皮肉。鲜血飞溅后,它将浑身鳞片一错,插在鳞甲之间的剑叶便被齐刷刷的剪断。它后腿一蹬,整个跳到了岸上,朝启扑了过去。

    “再遁!”马腹将一棵大树硬生生的纵向撕裂,还是没有能伤到启。狡猾的水兽,马上意识到启是一个运用遁甲的高手。他抛开残损的树木,忽然转了个身,前爪猛然一挥。连在骨矛上的筋腱将启从阴影中拖了出来。狡猾的马腹居然懂得利用这一点破坏启的遁甲之术。

    “破!”从阴影中被揪出来的启临危不乱,迅速在几棵大树上用手指划了几个符咒。嘁哩喀喳一阵乱响,大树的树干纷纷断裂,如同攻城的桩木一般狠狠撞向马腹。启的双脚抵在其中一根最粗的树干上,利用马腹牵扯自己的巨力,不断给撞木施加加速度。

    “砰”的一声巨响。撞木将马腹撞得口吐鲜血,随后其他几根桩木接二连三的命中,朱志明显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难道就是大禹一族的能力?操控木元素?”朱志看到启所用的招数,若有所思。如启所言,大禹一族,因水而生,得王天下。水所生者,木也!后世五行周始论,也将夏朝命为木德之朝。难道对木元素的操控,竟然是他们天生的能力?

    马腹无力的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启喘息了一阵,擦了一下嘴角流出的鲜血,满脸苍白的对朱志笑了笑:“很遗憾,阳翟大城是我的了!”刚才的战斗明显已经让他体力透支。

    “什么?”朱志不明白,难道启前来猎杀马腹仅仅因为和自己争抢阳翟大城的悬赏?

    “虚伪!”启不屑的走道马腹跟前,准备取回自己的骨矛。蓦然间,倒地的马腹直立起来,双爪将启拦腰抱住,这个畜牲竟然用诈死骗过了启。它冲着无法再遁的启高声咆哮,张开了血盆大口。

    千钧一发之际,朱志伸手挡在启的面前。马腹张嘴咬住了他的左臂,牙齿间竟然发出刺耳的尖叫。感觉就像咬到了一块金属。

    “五行炼神诀第二层……”朱志面带冷笑看着着头野兽恐惧的目光,“披坚……执锐!”一道刺眼的白芒闪过,刺穿了马腹的喉咙。朱志挥刀砍下马腹的头颅,从他的嘴中抽出闪着白芒的左臂。“阳翟大城还是你的!”他微笑着将马腹的脑袋丢给启。

    “哼……你以为我启会接受你的施舍?”启无比怨恨的注视着朱志,他的出手相救,简直就是对自己的羞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