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
忙趁东风放纸鸢。
时间任苒如梭,展眼黛玉已经在贾府住了三月有余,此时正是四五月天气,百花已开到极盛,贾府的花园里一眼望去,只见榴吐红艳,桃发新叶,燕子翻飞,和风送香,粉蒸霞蔚,一派热闹的景像。
更兼得四月二十六日便是饯花节,闺中女儿常日无事,最喜凑景应节,寻个开心,纷纷早起梳妆,脱了夹衣,换上轻灵薄便的夏装,青螺细画新月,棠脂慢匀粉面,檀口微含新胭,打得如鲜花儿一般,来到园子里嬉戏,送花神归位。
宝钗早约了袭人,凤姐,李纨等一齐来玩,可巧宝玉的表妹史湘云最是个爱热闹的人,一大早便坐着车马过来,见了宝钗等人,抱住大笑一场,忙问宝哥哥和林姐姐在哪里?
宝钗抿嘴笑道:“想是两人还在睡觉,我们先去玩,过会子他们就来了!”
湘云正值豆蔻芳华,生得眉若翠羽,灵眸妙动,圆圆脸儿,高挑身材,一笑眼睛就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露出两颗小虎牙,十分天真可爱,更兼得她从不扭捏作态,爽朗大方,众人都喜爱非常,因都推着她到花园里玩。
湘云被众人包围得寸步难移,虽心挂着宝玉,又忍离了众姐妹,只和众人说笑,怪她们忘记了自己,也不叫人去接她。
凤姐捏着她圆鼓鼓粉嫩的娃娃脸谑道:“谁不知道你最是心急等不得人的,哪里论到我们来接?若真去接了,反倒生分了,只说你因嫌了你宝哥哥,所以才不愿意来住的!我们巴巴的为你想,反被你编排一顿,看不好收拾你!”
众人纷纷称是,上来要咯吱湘云。
湘云一扭身子躲开,咯咯地娇笑道:“凤姐姐欺负人,本是我占理的事,被她这么一说,反倒成了我没理了!我只找‘爱哥哥’玩去,你们都是坏人!”
李纨捂嘴笑道:“云儿躁了,快捉她回来!”
宝钗因拉着她的手道:“她忙着去寻她的,‘爱哥哥’!哪有功夫跟我们玩?呵呵呵,快快放她走,不要阻了她的兴头!”
说着众人都会意而笑,湘云羞得腮飞红霞,跺了一下脚嗔道:“宝姐姐最爱取笑我了!哼!”
话说着已经抬脚咕咚咕咚的向宝玉房里跑去,还末进门便欢声道:“好你个爱哥哥,多早晚了,还在睡觉,看我不挠你?”说着掀见帘子,直往内室奔去,几乎不曾和袭人撞个正着。
袭人唬了一跳,看到是她,嗳了一声道:“多大的人了,还走路蹦蹦跳跳的,亏得还出身大家的小姐呢!”
湘云作个鬼脸,对着袭人哼了一声,犹要说话,宝玉已经穿戴完毕走了出来,见她来了欢喜地说:“可把你盼来了,怎么不早来?”
湘云拉着宝玉忙忙的就要出门,湘云回头看了一眼袭人道:“袭人姐姐不出去玩吗?”
袭人笑道:“宝玉一会儿回来该嚷渴了,我刚沏了枫露茶,得三四回才能出色,等他回来也该好了,你们去吧!”
湘云也不理论,拉着宝玉向园中走去,宝玉站住脚道:“咱们约了你林妹妹一齐去吧!”
湘云嘟起石榴红唇娇嗔道:“我好容易来一次,爱哥哥也不陪陪我,只想着林姐姐,哼!”
宝玉看她生气,娇俏动人,喜得浑然忘物,拉着她的手道:“好,我今儿就陪你一天如何?”
湘云这才高兴起来,两人来到园中,三春姐妹也相约而来,众人衣裳鲜妍,满园子彩袖招展,香粉融融,直与百花争春,且兼都是妙龄女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那燕子也自愧舌拙,不能与之相比一二。
众人互相嬉笑作乐,唯有宝玉四处搜寻着那曼妙的身影,但找了一遍,只是不见,又有宝钗和湘云拿了绢子命他捉迷藏来玩,宝玉只得蒙了眼,四处乱摸一气。
原来黛玉也已起来,但人家都自有人约了出去玩,她的房前却是冷冷清清,待听得小丫头们说起姐妹们都去饯花了,自已不免心酸。
想到自己原是寄居到此,又素来与众人不合,这才没个人来约她,因此只隔着花篱看去,只见宝玉正兴致勃勃的蒙眼捉人,和姐妹们言笑晏晏,浑然不记得她这个所谓的表妹,可见平日里都是虚情假意罢了,黛玉望了一眼众人说笑的场景,便默默的回来。
那众人的欢声笑语和她距离如此之远,她们和诣相处,浑然忘机,所有的人都很开心,只是除了她。因为她们是无意识的把自己排除在外的,既然如此,去了凑这个趣有什么意思?与其强笑着巴结众人,倒不如一个人清清净净的坐着看着花落花开倒好。
紫鹃知她心意,忙开解道:“今天风倒好,太阳也不大,不如姑娘放风筝取乐吧!”
黛玉嗯了一声,抬眼望着柳絮翻飞的天空,和紫鹃一起回到自己的房中。
紫鹃取了一只软翅五彩金凤的风筝来,黛玉见风筝细质体纤,虽能飞于高空,但难免要有人在后面牵制,柳絮无人摆布,却不知飘泊向何方,正有一腔幽愁无处发泄,略一思索,提笔在风筝上提词一首: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
一团团逐对成毬。
飘泊亦如人命薄,
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叹今生谁舍谁收?
嫁与东风春不管,
凭尔去,忍淹留!
一道诗毕,眼中早含上了酸泪,紫鹃收拾好笔墨道:“姑娘忘记了四爷的话了,万事都要看开些,须合心顺意的过日子,若姑娘整日为这些琐事忧心,倒白白辜负了四爷的一片心!”
一语末了黛玉便竖起两道柳眉,粉面带赤嗔道:“你这蹄子满口胡浸,他有什么心,我怎么不知道?”
紫鹃暗悔把话说急,忙笑道:“原是我错了,姑娘快出来放风筝吧,在屋里闷着也闷坏了!”
黛玉面上虽恼,心里却微微甜蜜,收了泪和紫鹃一齐捡个山坡上没人的地方,扯了丝线,紫鹃带着风筝只管跑,嘴里嚷着:“放线,姑娘快放线,这回子风起了!”
黛玉忙放长线,一会儿功夫,这五彩凤凰风筝便飘飘荡荡的飞到了天空,紫鹃帮黛玉拉着线,两人又说又笑的跑着,黛玉体弱,跑了一会,便面如桃花,香汗淋漓,捂着肚子笑道:“我再不能了,要歇一歇了!”
黛玉一松手,紫鹃也握不住,吱啦啦一阵响,丝线放尽,咯噔一声,从根断开,那凤凰趁着风一直向上高飘去,只几下功夫,便渐渐远去,只有一小黑点儿。
黛玉怔怔地望着叹道:“可惜了这只凤凰,终究是个纸做的,不知道又要被谁捡到,若是落到野外,生生糟蹋了它!”
紫鹃笑道:“姑娘这话差了,放风筝就是图个快乐,它走了,说不定会给姑娘带来好运呢,常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黛玉瞅着她道:“这会子你倒博学了,我也累了,咱们回去吧!”
宝玉等人忽然见天空飞着一只五彩凤凰风筝,都被引得抬头去看,纷纷赞好。
李纨叹道:“不知哪家的女孩子在放风筝,倒是雅致得很,这凤凰栩栩如生,倒真有几分贵气,此女果然不流俗的。”
宝心心中一动,趁机着众人不备,悄悄的离开,度园穿廊,来寻黛玉。
…………………………
却说这凤凰风筝趁着东风,青云直上,竟一直不曾停歇,飘过宁荣街,飘过热闹的集市,一直飘荡到了雍亲王府的府邸上空,方慢慢的落下。
“四哥,你瞧这是个什么劳什子?”十三刚巧进门便捡着了风筝,笑呤呤地举着风筝向四阿哥问道。
四阿哥接过风筝道:“不过是一个。。。。”话说一半,才瞧到凤凰的翅上题着一首《唐多令.柳絮》,不由得住了口,细细的读了。
读完以后只默默的记诵,因觉得余香满口,词藻惊人,再看这字体穆若清风,高逸清婉,流畅瘦洁,因道:“看此字,观其词,便知题诗的一个慧心灵窍的纤弱女子,只是词句太悲了!”
十三念了一遍道:“她必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是正在受那些苦楚才发此悲音吧!”
四阿哥命人将风筝收起淡淡地说:“十三弟,行刺的事查得如何了?”
十三收了笑意微皱着眉道:“四哥,据暗探回报,这两日总有人在你府周围转悠,我悄悄的跟踪了他们,原来竟是太子的人!”
四阿哥把玩着一只玉石镇纸,微微低头,心道自己从不参与兄弟间的争谪之事,表面上亦和太子和气,怎么会是他呢?
十三见四阿哥不语,急了走到他面前说:“四哥,你以宽厚待人,别人却末必也以此心待你,现在太子和八阿哥已经隐隐对立,任你想明哲保身,恐怕也有人会拖你下水!四哥你才德兼备,并不比人差,为什么要受他们控制,不如。。。。。。”
十三话没说完,便被四阿哥喝住:“十三,不要乱说!我本来无心争位,这样每日品茶临贴,与这些江湖朋友喝酒畅怀,岂不快活,为何要去趟这混水?皇阿玛最不喜兄弟相争,我是不会凑这个热闹的!”
十三忍不住叫道:“难道我们就等着被人暗算吗?四哥,你不要太固执了好不好?太子阴狠毒辣,难保他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暗算,我们要。。。。。。。”
“林姑娘的药都配好了吗?”四阿哥平视着十三问道。
十三唉声叹气的垂下头,无精打采地说:“好了!”
“哦!”四阿哥不再和十三争执,缓步回到了内室。
“这。。。。。”十三无语的看着这固执的四哥,只得命人去取药。
。。。。。。。。。。。。。。。。。。。。。。。。。
娇湘云莺啼燕语,
痴颦儿不与众合。
放纸鸢筝落谁家,
四阿哥心性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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