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度骑在马上用手掌遮住阳光,眯起眼睛竭力的向远方做出眺望的姿势,可是目光所过之处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一阵风卷起一片黄沙袭来,艾度马上闭上眼睛伏下身子,片刻后,他直起腰回头对身后的同伴叹了口气,然后扯了扯缰绳,
“后面有人”突然身后一个同伴喊了一声。其余六个人齐刷刷的猛然回头。
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远处的沙丘显露出来。他站在沙丘顶上背对着阳光,倾斜的阳光拖拽出细长影子投射在前方。
这个人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紧紧裹在身上,压低的兜帽下只是一片模糊的黑影。空旷的沙漠下来人象幽魂般缓缓的向他们走来,这副景象似乎有些诡异,在这炽热的骄阳下艾度也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很快他们就发现来人的脚步沉重,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的踩着沙子,似乎相当的虚_4460.htm弱。这个景象让马贼们迅速的释然,这个人的来历很好解释了。
沙漠上这种孤身一人连骆驼都没有的,十有八九就是被沙暴打散的商队的可怜虫。但是这一带有些日子都没沙暴了,怎么会有落难的商队?艾度有点疑惑,只是一个月都空手而归已经让人相当浮躁了,这也包括他自己。
艾度迅速的对同伴点点头,一群人抽出弯刀,口中发出呼哨声着拔马冲了过去。
马贼们飞快的接近来人,几匹马迅速的形成一个包围圈把来人围在中间,动作相当熟练默契,艾度抽出雪亮的弯刀指着对方,气势汹汹的喊道:“从哪来的?”
但来人却圈着身子站在那并不回答,只是咕咚一下一头栽倒在地上。
“看起来这家伙不行了,也省了我们动手了。去搜搜他。”艾度发话之后马上一个马贼利索的从马上跳下,走到这人身边一把拽了起来。
“强盗?”黑色兜帽下发出一个干枯的声音。听着这沙哑而又蹩脚的口音让这马贼撇了撇嘴,听这嗓音对方已经不知道忍受了多少天饥渴了,不过马贼可不是慈善家,他们才不管这些。
“废话,白痴都能看出来!”马贼一面说着一面用一只手扯住落难者的领口,另一只手向斗篷里伸去,想摸出点值钱东西。
突然之间,就在他的手刚伸进斗篷里的时候,却象被人施了定身术,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穿黑斗篷的人向后退了一步,把抓着自己斗篷领口的手轻轻的拉开,然后同样轻轻的推了推对面人的肩膀。看起来是那么小心,似乎怕这么一下子就把对方推倒一样。
但是,就是这么轻轻一下,这个马贼真的直挺挺的仰面倒在地上。身上缓缓的渗出红色的鲜血,如同涓涓细流洒落在身边的沙地上,干燥沙地也毫不留情的将他洒落的血液一饮而干。他的双眼大睁着,露出一副不可相信的表情,一双灰色的眼珠仍旧瞪着天空,却透漏不出一丝的生机。
显然,他已经死了。
片刻,马贼们才在面面相窥中反应了过来,这确实是他们根本不曾想到过的结果。
“有古怪。砍了他!”艾度还来不及阻止,一个马贼已经扬起刀,双腿在马腹一夹,拔马冲了过去,其他人也紧接着冲上。
但是艾度自己并没有马上跟上,他觉得这些实在不太正常。
五匹马从四面分别冲上去,第一个马贼高高扬起弯刀,一个漂亮而又快速的挥砍,在猛烈的阳光下划出一道亮闪闪的白光。
等他手起刀落,却发现自己的弯刀没有一丝滑破对方脖颈的触感,只是徒劳的砍在空荡荡的空气中。
人呢?
艾度的眼睛似乎被阳光晃了一下,在这一瞬间,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闪亮的刀光还是别的什么,只是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眼。
尽管只是那么一瞬间,比倒吸一口冷气的时间还要短,艾度却发现除了自己的五匹马已经停止了奔跑,只是无意识的朝各个方向缓缓漫步,马上的人们都低垂着头,双臂也软绵绵的吊着,象是劳累过度的旅人忍不住在坐骑上进入梦乡。
“到底出什么事了?”艾度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今天的事简直太古怪了。他的话音刚落,五匹马的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掉下来,落在地上只是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看起来简直比他们冲锋时候还要默契。
仿佛从沉睡中惊醒般,艾度猛然扭头看向自己的身边,他的瞳孔骤然猛缩,那个噩梦般的黑色身影正站在自己身边。
一股浓烈的恐惧如同海浪席卷而过,艾度下意识的想要举刀砍过去却发现胳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逃跑吗?”这想法一瞬间被他打消,十来年的出生入死让艾度对危险比普通人更为敏感。
“绝对不可能从这个人的手里逃走!”艾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念头,即使几年前被十几个巡逻队士兵围住的时候也有拼死逃亡的勇气。
“你。。。你是魔鬼吗?你究竟是怎么把他们杀了的?”艾度颤抖着嘴唇,口吃不清的发出这句话。
黑衣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冲他伸出一只手指,向地上指了指。艾度明白对方这是让他下马的意思,当然他也毫不犹豫的照做了。
黑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继续发出他那发出沙哑的声音:“城市。。在哪?”
这种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在沙漠长期缺水造成的,而对方的口音更是奇怪,艾度虽然这辈子没出过这片沙漠,但南来北往的旅行者、商人、冒险者不知道见过了多少,而听对方的话显然是他从来没听过的陌生口音,但这种时候艾度根本没心思在这种事上多想什么,马上指了一个方向,接着对黑衣人说骑马过去的话半天差不多就到了。
黑衣人仍然没有说话,他的兜帽拉的很低,又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能不能放了我?”艾度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黑衣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抬起了头。
艾度睁大了眼睛准备看看这个恶魔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还未及看清对面缓缓浮现出的面容,眼前就猛然扬起了一抹鲜红,沙漠、阳光、对面的黑衣人、以及这个世界都被这浓浓红色笼罩其中。
他的力气似乎被什么抽干了一样。太阳仍然火辣辣的照着,艾度脖子上的鲜血肆无忌惮的向外喷洒着,象是在迎合着这些炽热的阳光。
“真是不明不白的死法。。。。”这是艾度活着最后的一个念头。
艾度的身体还未触地,黑衣人已经扭头走向了那些马匹,接着一把拉开了自己的兜帽。
夏日的阳光照耀在一头火红的头发上,如同火焰般闪闪发光。修长的眉毛,狭长的双眼,刀削般的脸庞,目测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
不得不说,这个马贼眼中soudu.org的恶魔确实是英俊不凡的,如果仅此而已,那么这个人绝对是宫廷宴会上每个贵族少女都争相结识的宠儿。但事实上,看到他面容的人绝对会忽视掉这些。
因为他的双瞳,一只是金色,一只是黑色。
如果说不管在哪个世界金色都代表了高贵,那么放在瞳孔上来讲绝对不可能跟高贵这个词扯上任何关系,更何况一只金色一只黑色,如果用古怪来形容仍有不妥的话,那么诡异这个词显然更加合适。
当黑衣人看到马匹上粗糙的深棕色牛皮水袋时,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容配合着这双眼睛以及满地的尸体会另每一个看到的人不寒而颤,薄薄的嘴唇勾起一道曲线,渗透出一股不可捉摸的危险气息。如果艾度此时仍活着,那他一定会彻头彻尾的相信,这个人绝对就是恶魔。
他把马身上的水袋取出喝了几口又往自己脸上浇了一点,接着从其他马身上取出几袋水和食物绑在一起,又在几具尸体上翻了翻,找出几枚银币。之后跨上艾度的马,一手牵起另外两匹朝来时方向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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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案发现场几里远的地方,盘座着一块巨石。背对着太阳的方向躺着两个人,或者说是两具尸体。两人人萎缩在仅有的一点点阴影里,一动也不动,分不清是活的还是死的。
三匹马从远方奔驰而来停在两人面前。骑在第一匹马上的正是刚才的黑衣人,他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地上两人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黑色斗篷,他走上前小心的把其中一个扶起来,让他身体稍微的仰起些,接着拉下他的兜帽。
帽子被脱下时一头凌乱的黑色长发跟着散落出来,长发下是一张苍白而又清秀的脸,宛如女子。
从面目看起是个年纪不到二十的少年,不同于这片大陆的居民,他的长发、眉毛,以及双瞳都是这片大陆罕见的黑色。他面色苍白,似乎正在痛苦中煎熬着。
尽管如此,这副落魄的模样仍旧无法遮掩住俊美的面貌与那种安静、平和、高贵的气质。
黑衣人拿出一袋水解开口,一点一点把水浇在黑发少年的的脸上和头上,沙漠里这样用水确实奢侈了些。过了半饷,少年的眼睛缓缓睁开,同样也是黑色的瞳孔。黑衣青年把水袋口对到他嘴边,少年用手扶着小口喝起来,足足喝了半袋才把袋口从嘴边拿开。
少年看着黑衣人,眼里神色复杂,接着露出了笑意:“蛟,真想到最后会是你救了我们。”
被称做蛟的黑衣男人嘴角咧开一个笑容:“楚怀,这一路只有你们两个让我觉得有趣,你们死了后面的路不是很无趣吗?”
楚怀看了看黑衣人,尽管面色虚弱之极,眼神却很快的镇定下来:“别说那么多了,快救救我们的队长大人吧。”
被称做蛟的男人转身走到另一个死尸一样的人旁边,“杀了六个马贼抢来的,我们方向大概偏了几十里,不过不要紧,尼斯城离这里估计也就半天路程。”说完把半袋水放在躺在地上的另一人嘴边。
这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同样黑发黑眼,脸上还流露出一点点稚气。水袋一放到他嘴边立刻如同诈尸一样猛的坐了起来,一把抓过水袋玩命的往嘴里灌着,一直喝到见底才停下来,接着长长的的呼出一口气。
“多谢多谢,蛟,亏你还想着我们。”少年喝过水马上精神起来,实在不象个刚刚快要渴死的人,接着话锋一转:“但是,为什么我跟小楚的待遇完全不同?我眼巴巴看他喝了半天啊,难道长的好看就待遇差这么多?”
“因为队长大人您的命比蟑螂还硬”楚怀在旁边笑着回答,但是因为脱水,笑容十分勉强。
“这倒也是,我邵阳的命到确实是比仙人掌还硬。”自称邵阳的少年认可了对方的话,然后舒展开四肢懒洋洋的躺到地上,怎么看也不象是个脱水快死的人。
“我真是好奇你这身体是什么做的?喝点水就这么缓过来了。”蛟一面收拾着水袋一面拿出另一个皮袋,从里面掏出些肉干分给两人一人一小块。
他们不但很久没喝水,同样也很久没吃过东西,但对于肉干这种难消化的食物只能一点点的吃下去。
蛟从怀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地图,对着太阳参照方向之后说道:“按从马贼口中问出的话,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大概就是那个方向。最多半柱香的时间休息,我们最好赶在晚上前赶到尼斯城。”
“半柱香?为什么这么急?”邵阳听到之后猛的直起上身,不满的嚷起来。
蛟没有回答,却突然一下跪在了地上。楚怀脸上带着些忧虑说“果然你伤的不轻,不过即使这样恐怕也确实没时间休息了。”
蛟没有说话,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笑容,突然嘴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跪在地上不住的喘息着。
“蛟,怎么了?”邵阳大吃一惊,一个腾身站起来跑到蛟身边,但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蛟没回答邵阳,虽然仍旧窝在地上在大口喘息,脸上一副惨淡的笑容。
“小楚,是怎么回事?”邵阳心里隐隐的猜到什么,却不敢肯定。
“六个马贼从数量上看大概是探路踩点的。放走一个肯定就引来一群,在别人地盘上我们怎么跑的了?蛟在这种身体状况下要速战速决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杀招,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招数,但想来你内劲全无,再加上这种身体状况。强行施展杀招即使达不到平日威力,但内脏也会承受不了,身上筋肉恐怕也拉伤不少。”
楚怀说了这些话似乎已经疲劳,顿了下接着又继续说:“尽管这样,但我们也没多少时间休息了。如果对方顺着马蹄印赶来寻找,即使只来几个人,我们照现在的状况拼了命恐怕也没什么胜算。”
“嘿嘿,楚怀你到是看的很清。虽然我伤的很重,但是休息一下应该还能骑马。”蛟跪在地上用额头顶着沙子,似乎这样可以缓解痛苦,只是他却一边说话一边怪笑,让另外两个人感觉浑身不舒服。
短暂的休息后三人上路,看着蛟还能自己翻身上马,邵阳和楚怀都不禁佩服起这个强悍至极的家伙。
按照刚才确定的方向三人疾弛而去。沙漠的太阳仍旧火辣辣,尽管虚弱但有充足的水,敞开了喝也不顾及浪费的问题。
邵阳看起来现在似乎是三人中体力最好的一个,跑在前面带路。身后蛟伏在马背上眯着双眼,最后是一脸平静的楚怀,只是眉眼之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渐渐的天色已晚,一轮明月高挂在黑色苍穹上,这是个晴朗的夜晚,入夜的沙漠格外的宁静,只听到踏踏的马蹄声回荡在四周。
深夜时分,踏上一座巨大的沙脉,沙漠的旅人们终于看到远方脚下点点灯火。高耸的城墙环卫着这座庞大的城市,在这一望无垠的沙漠中显得异常的雄伟壮观。看着这座数百年不朽的都市让人逐渐安下心来,夜色里的三人在无数天绷紧的神经终于舒缓下来。
“到了,终于到了!”楚怀喃喃自语着。
旁边邵阳一脸兴奋,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最后只是喃喃自语着:“我们也许是第一个到达这片土地上的东方人吧!”
“我们之前到达这里的至少还有一个人。忘了?”蛟面露疲惫的说,显然对邵阳的感慨没有感染到他。
“你是不是忘了密令?”楚怀眼里也带着复杂的神色:“几个月来沙漠里生生死死的煎熬,连我都几乎都要忘掉我们最初的目的了。”
“我记得,只不过死里逃生后暂时不想去考虑那么多而已。我知道即便经历这样的千辛万苦对我们也只是个开始而已。”邵阳回复了平静,长长吐出口气,双眼里带出一丝悲伤的神色,这时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几个月前的东方。
似乎心有所感,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无声的看着这座沙漠中的巨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