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奔袭,人马劳累倒是其次,最要紧的,士兵们身上带的干粮渐渐地业已用完。
正值四月光景,岭南地区的气候温,风景别致,处处地花红柳绿,碧草荫荫,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一切又都是那么招眼,端的是风光无限,美不胜收。
部队一路走来,沿途探问,耿排长曾经提及过,我们这支部队隶属一九八师三十二团,团长聂云鹤,黄埔军校毕业,从戎数年,战功赫赫。据耿排长的点滴透漏,此人性格耿直倔强,在国军当中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一路之中,问来问去,老乡们只知道这两个月当中,不知陆陆续续地过了多少队伍,有南来的,北往的,至于是哪支部队,有多少人马,他们一概不得而知。
岭南地区的乡民,民风极为淳朴,听说我们是抗日的队伍,更是热情之至。有吃的喝的,尽量招待,很少见有吝惜之色。
但是,这毕竟是支二百多人的队伍,每天不知要吃掉多少粮食,仅凭部分乡民施舍救济,实在是显得微不足道。
“洪哥,我们是政府的军队,讨粮的事,应该去跟政府交涉”大宝提醒道。
“我们没有任何证件印信,却不知人家能不能给这个面子”我迟疑道。
“好歹我们总得试试,万一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大宝再次重申。
对大宝的说法,我自是没有异议,不过,岭南地区地广人稀,行军一月有余,也只曾路过一个县城。
听当地老乡说,从北往南行四十里,有一竽圣县城,这座县城还算富足,以制作笙箫乐器为主,其独特的工艺手段,据说远近闻名。
问明情况,部队即往竽圣县城出发,这里的路途平坦开阔,少有崎岖难行之路,仅大半天时间,部队已抵达县城之外。
为免惊扰城中百姓,部队即在城外驻扎,我领了石头和大宝前往城中,小宝见我把他留下,心中好大的不情愿,在一旁撅着嘴,自顾自的赌气。
竽圣县城很是繁华,买卖商铺经营的有声有色,各色人等在城中络绎不WWW.soudu.org绝。
城的正中有一庞大雕像,走到近前,需仰头方可观其全貌。这座雕像塑的是一位文人雅士,但见他手中持着乐器,做吹奏之状。
大宝忍不住问了身边的一位乡民,那乡民看了大宝一眼,对大宝的孤陋寡闻甚是鄙夷,遂‘嗤’地一笑,道:“连鼎鼎大名的东郭先生也不认识么?”。
“东郭先生?”我闻言之后,心中不禁暗自琢磨,在我小的时候,秀上了两年私塾,秀放学回来,有时教我写几个字,有时就给我讲一些经典故事。‘滥竽充数’这个故事我还是听过的。难道面前这位令当地人敬仰的东郭先生,就是典故里的那个滥竽充数的人么?!
石头看我微微发愣,就问道:“洪生,那位老乡说的不对吗?”。
看刚才那位老乡对大宝的神色,我不敢在此妄发异论,大宝不认识东郭先生的面目,人家都对你嗤之以鼻,我如果说出这位东郭大爷是个吹笙的冒牌货,当地人非吃了我不可。
离开东郭先生的塑像,我们径奔县衙而来。这个地方并不难找,没费什么功夫,我们就到了县衙门口。
这座县衙修筑的也很是气派,墙高门阔,门口两侧各有一对石狮,张牙舞爪的颇有一番威严之状。
两名守卫背着枪,腰板挺得很直,一个守卫见有人过来,遂喝了一声:“干什么的?”。
我向台阶处紧走几步,向守卫解释:“兄弟,我们是国军一九八师的,前来拜会县长大人。”
“你认识我们县长?”一个守卫问道。
“不认识。”
“你们有何公干?”另一个守卫问。
“我们途经此地,想请县长大人筹集一些军粮。”
“是这样”那个守卫朝我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然后慢条斯理的道:“投个名吧。”
“在下姓林,林洪生。”
“什么官衔?”。
我哪里有什么官衔,不过,看这两个守卫傲慢的神态,多半是狗眼看人低的那种。于是,我故意托大了言道:“林某是一九八师二营三连的临时排长”。
“看你的装束跟普通的士兵也没什么区别,你该不是冒充的吧?”一个守卫又疑惑的问。
“我们是从抗日前线下来的,由于补给缺乏,穿着也就随便了点儿”我顺口说道。
“是这样”一个守卫说着,他朝同伴低语几句,吩咐我在门口候着,然后就到里面给县长报信。
我和石头三人在外面等来等去,就是不见那个守卫出来。眼看已是日暮时分,我心中焦躁,恨不得硬闯进去。
那个守卫好不容易走了出来,我忙上前询问,守卫的表情很冷淡“县长大人正在会客,你们有事明天再来。”
任凭怎地心急,总是不能伤了和气,不管怎么说,我们是来求人家的,我点头之后,领了石头二人回到驻地。
“洪哥,那位县长好像故意怠慢我们”大宝皱眉说道。
“不用说县长,就是那两个看门狗,也很有些瞧不起我们的样子”石头骂道。
“不管他们怎样,我们毕竟是来求人家办事,只要他们能给一些粮食,我们就达到了目的。”
“明天是不是多带点儿人,也可给我们壮壮门面?”大宝问。
“我们又不是去打仗,人带多了反而不好”我摇头道。
次日一早,我和大宝又来到县衙门口,那个守卫很不情愿的又到里面通风报信。过不多时,那个守卫出来后,领我们进到里面。
守卫把我们引到办公室的门口,他就退了回去,办公室的门是半开着的,这间屋子虽不是很大,但里面装饰的极为讲究,且莫说雕梁画柱,桌案柜具的考究,单单这地面,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铺成的,光滑透明,能把人影照了进去。我们三人均是没见过世面,看着镜子一般的地面几乎不敢下脚去踩。
“也不知县长又去干什么了,屋内怎么没人?”石头问道。
“人家县长公务繁忙,我们且就在此候一会”我说。
就在这时,也不知从哪里传来弹嗽之声,据我判断,这个声音肯定就是从这间屋子的某个地方发出的。
石头和大宝可能也有同感。我们三人,六只眼睛到处寻视,终于发现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男子,此人约摸四、五十岁的样子,由于朝前面看去,有些逆光,这人的面目看得不是很清楚。
即便是有一些逆光的缘故,我们三人进来这么久,竟没发现县长大人,这也实在有些不太礼貌,于是,我赶忙伸出手,跟面前之人说道:“县长大人,在下林洪生前来打扰,冒昧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县长大人并没有伸出手来,他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道“坐吧”。
不得已,我只好把伸出的手又缩回来,旁边有一只小凳,我依言坐下,遂又言道:“县长大人,我军途径此地,由于补给匮乏,今天特地求见,还望大人给个方便”。
“关于贵军补给的事”县长叹了口气,很是为难地说道:“不是唐某不给面子,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原本储备的粮米,又被国军征得一空,如今你们还要征粮,唐某实在难办得很。”
县长大人原来姓唐,也怪我由于心急,办事不周,倘不是人家提起,我尚不知人家姓个什么。
“唐县长,我们早已断了炊粮,倘不是沿途百姓热心资助,怕是早已不能支持,我们现在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还请唐县长无论如何解决一下我们的燃眉之急”我几乎央求说道。
“听说贵军是战场上下来的,途经此地,唐某不尽一点儿地主之谊心中也是不安,可是,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年景又不怎么好,唐某虽有援助之心,却实在是无能为力”唐县长理了理他那一尘不染的毛发,从烟盒里弹wWw.出一支烟来。
“唐县长,你行行好,我们就算是求求您老人家了”石头说着竟然屈身就要下跪。
我一把扯住了石头,朝他施了施眼色,虽然在临来之际我嘱咐二人一定要好言相求,但也总不至于给人家下跪相求。
唐县长抽着烟,他随意的拿起一张报纸,翻看几眼后,使劲的翻了翻眼珠,然后问:“现在国军在抗日战场上势如破竹,一路凯歌,贵军如何就败了下来?你们该不是逃兵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