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头,大成夫妇把媒婆从轿子上请下来,那几个吹鼓手一时傻了眼,口中虽含着喇叭芯子,却没了声音。
新娘子上轿之后,媒婆老人家朝吹鼓手发起怒来“看你娘的头,还不快吹”。
新娘子总算迎到了家,我们哥几个累得几乎动瘫不得,只顾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地喘气。
大成百忙之中过来看望,因为今天的事,我为大成感到不好意思,只是问道“大成,今天的事有惊无险,你那位新娘子没介意吧?”。
“没事”大成咧嘴笑一笑,“我那婆娘说了,时辰没耽误,轿子没落地,她也没说话,这些可都是按规矩办的,不挺好吗?”。
前来贺喜的人越来越多,无论屋内院外,乱哄哄地几乎站满了人,我和石头等人一会儿跑这儿,一会跑那儿,忙活着杂七杂八的事。
近午时分,有主事者吩咐客人们入席,我们几位弟兄帮着跑堂,也不知小宝是饿了,还是看着满桌的酒席眼馋,这小子的口水险些从嘴角溢出来。
趁闲暇的空儿,我问石头,“你娘到底允不允许你去当兵?”。
石头的大脑袋瓜子一扑楞,说道:“你去我就去,我已经到乡公所报了名”。
“这事你可想好了,真的去当兵,也得把你娘哄开心了才是”。
“反正已经报了名,我娘再唠叨也是没用”石头漫不经心地说。
“你小子别的不行,贼主意倒是不小”我嗔道。
“这一点像我爹,没办法”石头嘿嘿地笑。
客人们酒足饭饱,众人说笑着渐次离席,待将客人们送走,撤去残桌之后,又重新上了一桌酒菜,大成亲自作陪,无论你会喝不会喝,每人碗中都倒了一点儿酒。
小宝这小子有些抢嘴,大家还没举杯,他就先伸筷子夹了块肥肉,吧唧吧唧地吃起来,他正咀嚼着,忽地“哎呦”一声,我瞥见大宝正朝小宝施眼色,八成是嫌小宝没出息,从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在座之人,唯独大宝有些酒量,几杯下肚,他竟然面不改色,谈笑自如。人家大成大喜之日,我如何也得举杯略饮,不觉之间,就已是醉意朦胧,我唯恐醉酒后扫了众人的兴致,借故离席而去。
从大成家出来,我一直往前走,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走得太习惯了,我竟走到了刘东财家门口。迈上三个台阶之后,我方才意识到,自从前几天结这一年的wWw.帐之后,我已经和刘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又返身而行,刚刚走下台阶,就听身后有人呼喝“站住!”。
“是你……?”我一愣,转头看时,发现这人正是金枝。
“是我,又怎么样?”金枝一边说,一边得意地轻轻抖动着一条腿,看其神态,就是在我面前摆阔。
“小姐,你是不是穿得太少?”我问。
“你.......什么意思?”金枝忽地双眼一瞪,她叉着腰,朝我‘呸’了一口“你小子是不是想打本小姐的主意?我告诉你,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
“我......想吃天鹅肉?”我一愣,随即摇头道“小姐冤枉我了,我从来没想过”。
“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人家穿得少?”金枝几乎剑眉倒立,绷着脸问。
“你的腿一个劲地抖,我想你肯定是冷的,既然你感到冷,必定就是穿得少”。
“本小姐也是你随便加以分析得么?你看看你那副德性,为何老盯着人家,看个没完?”金枝对我连连指责
“我看……是看了,不过,我看的是你的衣服,没看别的”可能是今天喝了点儿酒,酒壮英雄胆的缘故,我还真的是盯着人家看了,说不定还有点儿色迷迷的眼神。
金枝一伸手就拧住了我的耳朵,若在平时,我只要轻轻一闪,即可轻而易举地避了开来,可是,今天愣是没躲开,我挣了两下,也愣是没挣开。
这位大小姐也真他娘的放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说动手就动手。虽说是在她家的后门,即便行人稀少,但动不动就拧人家的耳朵,也太有点儿有失体统。
“以后还看不看?”金枝逼问我
“不看了,再说,以后想看也看不到了”。
“这么说,你小子还是贼心不死”金枝手上加力,我的耳朵开始火辣辣的作痛。
“大小姐,你手下留情,我的意思是我要当兵走了,绝没别的意思”不得已,我只好求饶。
“去当兵,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金枝怒道。
我心想,你又不是我妈,这种事,我犯得着跟你交代吗?但是,我不能这么说,因为金枝拧着我的耳朵,如果再抵抗,我的耳朵非被她拧掉了不可。
“大小姐,我刚才过来,就是想向你汇报,可是我没有勇气进去”我急中生智般地说道。
“真的?”。
“在大小姐面前,我不敢放肆,还请大小姐高抬贵手,放了在下”。
“那么,今天傍晚后你过来找我”。
为了能让金枝及早放手,她说什么,我自是应承什么。
“你今晚要是不来,我保证让你变成一只耳”金枝虽松了手,但她警告我。
我可不想再纠缠下去,连声告辞也没来得及说,就匆匆地赶到叔家。叔婶没在家,酒意发作,我不管不顾地躺到炕上,立时就呼呼地睡去。
晚饭时分,叔喊我吃饭,我起来之后,发现大宝兄弟不在,料想这哥俩必是被大成留住喝酒,遂也不以为意,吃饭的时候,婶忽然问我:“洪生,你的耳朵怎么了?”。
“我的耳朵?”我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婶瞧出倪端。
“你是不是让人拧耳朵了?怎么这么红?”婶说着,她往前凑了凑,愈发仔细地查看。
“没事,与他们耍闹,不小心碰了一下”我含糊作答。
“怎么下手这么狠?”婶有些不满。
“吃饭,孩子们闹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叔斥了婶一声,依旧往嘴里添着稀饭。
婶白了叔一眼,遂不再说什么,我嘻地一笑,今天多亏叔解了围,不然,婶还止不定要问些什么。
吃过晚饭,我猛地想起金枝约我之事,我开始一阵地犹豫,如果不去,是我言而无信,好像怕了这姑奶奶,我已经不在她家做活,还怕他做甚。
婶收拾碗筷,见我像个瞎猫一般,漫无目的的徘徊,疑道:“洪生,你有事?”。
“没……事”我搪塞道。
“婶的眼睛是花了,但婶照样能看透你的心事”婶挺胸昂头,颇有些自信。
“我真的没事”我搪塞着,生怕婶真的会看透我的心思,借故说去大成家看看,然后就走了出来。
一路之上,我走走停停,心中兀自犹豫着去不去见金枝,正思想间,我的一只耳朵忽地又被人拧住,也不知道今天是犯了什么邪,我的一双招风耳,屡受煎熬。
我正待发作,瞥见对方之人就是金枝。
“大小姐,我这不是来了么?“我辩驳道。
“为什么这么晚,为什么在这徘徊不前?本小姐出现之后,为什么视而不见?”。
金枝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我不知怎么作答,只好言道“大小姐,你先放手,容我慢慢回禀”。
“你跟我来”金枝说着,她终于松了手,迈步走在前面。
我不由自主地跟在金枝后面,心中懊恼不已,一只耳朵这般模样,婶都盘问了半天,如今另一只耳朵又被你这个母夜叉拧成这般模样,我真恨不得?她一顿耳光,心中才能解气。
金枝领我从他家后门进了院子,一路前行,左转右转地来到一个房间,房间内点着灯,屋内却并无他人。
我站在门口,犹豫地不敢进去,金枝一把就将我扯了进去,然后,她随手关了门。
这是一个布置得很规整的房间,一面墙上挂有各种字画,另一面墙上挂着宝剑、折扇之类的装饰品,房内正中有一张桌子,桌儿不大,却极为雅致,桌上摆放了两碟小菜,一个托盘里放了个酒壶,两只小巧的酒杯。
金枝见我傻愣愣地站着,命令我在桌前坐下。
“小姐,你唤我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问。
不知金枝从哪摸出了一个小镜,和一把玲珑的梳子,她不说话,开始对着镜子梳头。
我心中纳闷,你明明说有话要说,怎么忽然就对我不理不睬地,难道要我看你梳头不成?
“小姐,你要是没事,我就先退下了”我说着,转身欲走。
“站住”金枝照着镜子,头也不抬地说。
我心中暗想,这位大小姐八成又是拿我当成了发泄的对象,指不定她还要耍出什么花样儿来。
“小姐,你有晚上梳头的习惯?”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我长的好看吗?”镜子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我万想不到金枝会如此问,难道今天晚上她找我来,仅仅是要我对她的容貌做个评价吗?说句实在的话,大小姐长得确实不难看,再加上一番涂抹,还真有点楚楚动人的样子。
不过,我洪生这人,天生的不会阿谀奉承,况且我对这位刁蛮的小姐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既然非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淡淡地言道“中”。
金枝对我的答案很不满意,她白咧我一眼,骂了我一句“猪脑子”。
金枝骂我是猪脑子,就是瞧不起我,我洪生虽算不上聪明绝顶,但总比猪脑子聪明百倍。
金枝总算把她的头面修饰完毕,瞥眼之下,我忽然发觉她的口唇,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血红血红地,红得有点?人。经过梳妆,她盘了一个奇怪的发型,不伦不类,让人看了很不习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