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一算，年龄相仿的伙伴中，只剩下石头一个人了，小栓这孩子年纪还小，基本上不在我的计数之内。
石头和我一样，这几天，脸色总是阴沉着，那副德性，就跟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大宝兄弟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海子、大成、石头，还有小栓统统地过来叙别，大宝兄弟很感动，别的也不会说，只是不住地朝大伙拱手，“谢谢，谢谢啊！”。
屋子里的空气很沉闷，大伙都低着头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哥......”。
我抬起头，发现说话的正是小栓，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在这种场合能积极发言，好歹也能打开一下这种尴尬的局面。
“小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朝小栓点头。
“我……，小栓的脸憋得通红，实在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别紧张，大胆地说”我鼓励小栓。
“我想去撒尿，可不......可以”小栓试探的问。
我本来对这孩子寄予很高的期望，没想到却是这等屎尿之事，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我皱着眉，自然是点头同意。
小栓走后，我朝屋中在座之人扫视一遍，迫不得已，只好开口发言“各位兄弟，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句老话说，天下没有百年不散的宴席，就算我们分开了，大家早晚还有相聚的一天”。
我说完之后，屋内又变得鸦雀无声。小栓撒尿回来，他重新坐好，我轻轻叹了口气，再次说道：“弟兄们，大家振作一点，老话又说了，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要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在，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们照样是好兄弟”。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本来是大家聚在一起互诉衷肠的，如今倒成了我个人的演讲会，海子这小子，平时嬉笑惯了，现在也变得蔫头耷拉脑的，竟然一言不发。
“海子，也许以后大家不容易凑到一起了，你好歹也说两句”我朝海子挤眉弄眼的使着眼色。
“我今天就想说一句话”海子抬起头，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一遍之后，又逆时针方向再次扫视一遍，然后才说：“弟兄们，我海子说句心里话，生这么大，唯一能给我快乐的，就是你们这帮弟兄，我不想离开大家，真的不想。我想，大家也应该不想各自离开，我经过反复考虑之后，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都去当兵，这年头，我们就是不去当兵，靠给人打长工，也是只落个填饱肚子，万一真的打起仗来，兵荒马乱，在这里做活，也不一定就平安无事……。”
海子这小子用词不当，他说只说一句话，没想到一说起来，没玩没了的，说了半天也不见停下来。
“海子哥说的不错，当兵也不是一件坏事”小宝第一个表示赞同。
“石头，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没想过，不过”石头犹豫一下，然后又说：“如果你去当兵，我自然也去”。
“你们大家都去，我小栓也去”小栓随之响应。
小栓这孩子还小，根本没有到当兵的年龄，我没有理会他。
我看了一眼大成，然后问：“大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结婚了”大成说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给人的感觉要做新郎官的不是他，而是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
大成简单的一句话，让大家实在是出乎意料，这小子怎么不言不语地，说结婚就结婚了呢？！
海子闻言之后，眉头皱得老高，他几乎是用陌生的眼光在看大成，然后质问：“你小子也太能隐蔽了吧？我们哥几个怎么一点儿风声也没闻到？你小子老实交代，跟咱们镇上哪个女人偷偷地好上了？好几年了？”。
大成苦笑一下，摇头道：“没有多久的事……”。
“你狗日的真有一手，没多久的事，这么快就结婚？是不是先睡了人家？”海子追问。
“海子，你再乱讲，我跟你急”大成被海子说得脸色有些发窘。
“大成，海子这狗日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大伙说说”我劝道。
大成叹了口气，遂坦言道“这婚事是我娘私下给我订的，其实，我本不同意，但这件事是不容许我不同意的”。
我看得出，大成心中一定有他的苦衷，他没有多做解释，我也不好多问，遂陪笑道：“等结婚的时候，别忘了告诉大伙儿一声，我们可是要喝喜酒的”。
“我要是当兵没走，自然也少不了我的”海子插言道。
“我会的”大成点头，遂不再多说什么。
“大成是要结婚的人了，咱也不好再把他扯进来，除了他，你们大伙到底愿不愿当兵？都给我表个态”海子瞪着眼珠子，征求大家的意见。
海子的话音一落，除了大成，众人的目光全朝我看来。
海子一把握住我的手，生怕我跑掉似的，几乎哀求道“洪生，你也看得出来，弟兄们就等你一句话了，你千万别说不啊！”
“关于这件事，除了大宝兄弟，弟兄们也不能单听我的，总也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吧”。
“可我们总得先知道你的意思”石头说道。
其实，若非婶一再阻拦，我必也是准备去当兵的，虽说婶现在没了主意，我总是要先跟她打个招呼的好。可是，大家现在就等我拿意见，何去何从，我有些犯难。
海子一口一个大哥的叫我，急得他在我身周不停的绕圈，差一点就蹦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洪生，哥啊，你是我的亲哥，大伙可都看着你呢，你要是点点头，这事就能定了”。
“海子，你要是非要我去当兵不可，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你就趴在地上，给大伙学几声狗叫”我提出了条件。
“老大，你......”海子搔搔脑袋，他咧嘴一笑，嘻嘻道“我是说咱能不能换一个条件，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脸皮薄，你让我学狗叫，怪难为情的”。
“你脸皮薄？如果你海子脸皮薄，这世上就找不到脸皮wWw.厚的了”我嘿嘿冷笑。
“真要学啊？”海子见我不说话，他自嘲的又说道“学就学，不过我们可说好了，我学了狗叫，你不能反悔”。
“海子哥，你怕生哥反悔，就快点学啊”小宝催促道。
“你狗日的就想看我热闹不是？”海子瞪了小宝一眼，他犹豫一下，终是点头道“学就学，有什么大不了的”海子说着，他真的就要趴下。
“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你”我终于下了决心。
海子兴奋地一跳老高。他在原地转了三圈，欢喜道：“我就知道，我们兄弟是不会分开的”。
“既然洪哥决定了，我大宝也追随洪哥”大宝随即表态。
“我小宝哥也没有意见，不过，海子哥还没学狗叫，你就答应他了？”小宝朝我说。
海子朝小宝直晃拳头“你再提这事，当心我揍你”。
“我也去”石头点头道。
“还有我”小栓也不甘落后。
“小栓，你年纪还小，还不到当兵的年龄，等过几年你长大了，再去找我们”我劝。
“林哥，你不带我？”小栓满脸地失望，他嘴角一动，委屈地几乎想哭。
“不是不带你，年纪小的，人家部队上不收”我解释道。
次日，我跟大伙借了点钱，买了酒和烧鸡，声称是从刘东财那要回的东西，连通茶叶一起，送到了叔家。
婶楞了一下，随即欢喜道：“洪生，真有你的，我原以为这东西只要到了刘东财手里。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要回来的，我还担心你要不来，心里会上火，就没急着问你，快点儿跟婶说说，刘东财没难为你吗？”。
“其实，也不是婶想象的那样，没有的……”我支支吾吾地解释。
“你跟人家要东西，人家再不会给咱帮忙了”到了现在，婶反倒多少有些后悔，她叹道：“这样一来，恐怕你不想去当兵，也不成了”。
“婶，当兵也不一定是坏事，万一我洪生能熬个一官半职，也算给咱林家光宗耀祖”我笑道。
“你这孩子，没当过兵，不知道当兵的苦，尤其是在战场上，子弹可不是长眼睛的”婶摇头道。
“好像婶是当过兵的人”我与婶玩笑。
“我看得出，你倒是很乐意当兵，不说了，走一步，说一步吧”婶说着，她叹了口气。
婶就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她没再多说什么，我担心婶再问这问那，遂推辞有事，借故就从叔家走了出来。
回到住处后，大宝兄弟正等着我去报名，我不再犹豫，与他们一道，顺利地到乡公所报了名。
在回来的路上，大宝兄弟显得很有些高兴，我就随口问他们“刘东财为什么忽然解雇你们？”。
“东家说上面征兵征得紧，没有办法”大宝说。
“跟生哥一起去当兵，比给人家扛长工，不是更好吗？”小宝说。
“可是，你们在入伍之前这段日，到哪去住呢？”我问。
“我们兄弟是流浪惯了的，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总也能安身”大宝满不在乎地言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