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闹市旁的一幢砖瓦斑驳的小楼里响起了重重的砸门声。
“舅妈!您开开门啊!”一个瘦高个子的短发女生正焦急的砸着五楼一家的房门,手掌每每用力落下,门上那些饱经风霜的“小广告”便跟着颤抖一番。
女孩子的脚下堆了两个旅行包、一个铁罐子,还有一些破旧的书本散落在楼梯的各个角落。
“舅妈!你听我说,我明天还会去找工作,你再宽限我几天吧!舅妈,开门啊!”女孩子的脸憋得有点红,额头上的汗珠开始滴溜溜的往下滚。
“小瑾,”一个妇人的喝声从房内传来,“你还要我怎样啊?”
“舅妈。”女孩子的声音哽咽着,“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真的不好找。您再忍一忍,我一定能找到活儿干……”
“哎,”妇人叹了口气,“为了不辜负你父母的嘱托,我辛辛苦苦养了你十一年,供你上大学。如今你毕业两年了,找不到工作不说,还在家里白吃白喝。你弟弟下个月考大学,这又是一笔昂贵的费用,舅妈我现在就算去卖血也养活不了你……”话还没等说完,妇人便低声呜咽起来。
女孩闻声低下头,两滴清凉的泪珠摔在了地上。
最后,她使劲咬了咬嘴唇:“舅妈,你和弟弟要保重。”弯腰拾起地上的物件,飞一样的奔出了楼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瑾沿着道旁的“臭水沟”茫然的走着,心里正为到哪将就一宿而犯愁。
过不多久,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公园的透视墙内,一把破旧的长_4460.htm椅正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身手矫健的翻了进去,小瑾无奈的拍了拍长椅的“肩膀”:“老朋友,今晚就靠你了。”
小瑾躺在长椅上心酸的望着天上的月亮。
想自己好歹也是计算机系的尖子生,前途原本光明坦荡,可怎么这么巧就赶上了金融危机?不仅进不了大企业,就连卖电脑配件的小摊也“重男轻女”。
她扭头从包里掏出一个“哗啦啦”的铁罐子:“你就不能帮我实现个愿望吗?比如找到工作啊、中彩票啊或者随便什么,只要不要风餐露宿就好。行行好嘛。”
一阵阴风刮过,吓得小瑾抱着头一阵哆嗦。
不是吧,她不过祈福而已,虽然对象有点寒酸,可也不用这样惩罚她吧。
待四周安静下来,小瑾偷偷睁开眼扫了一圈儿,确信是自己吓唬自己的情况下才慢慢放下“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肝,指着月亮操起一副悲凉的腔调:“月亮啊月亮,现在连你也欺我笑我,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头顶上那轮浩然皎白的月亮似乎真的渐渐弯了一个嘲笑的表情给她看。
小瑾愤愤的看了一阵,突然睁大了双眼朝浑身上下的口袋里摸去,最后摸出了一部很古董很古董的傻瓜相机,这还是她小学参加古筝比赛得来的,那时候她的双亲都还在。
“幸好有你,要不然这么难得的月食岂不是白白过去了?明天把照片送到报社不知道会不会赚几个钱。”小瑾乐呵呵的把相机举到眼前,食指轻轻扣在快门按钮上。
“啪!”
闪光灯亮起那一刻,相机重重的掉在了地上。
好累啊!
浑身上下都酸痛至极,就像是被人当做人偶凭空吊了好几个小时又用力的摔在了地上。
不是睡着了吗?怎么会有如此痛苦的感觉?
嗓子又干又疼,像火烧一样,咳也咳不出,连咽口水都困难。
不行了,快要窒息了!
水,水在哪里,我要水!
她想张嘴叫嚷,却发现自己除了动动舌头以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一股寒风夹杂着潮湿的水汽吹进喉咙,她觉得似乎舒服了很多,只是原本混沌的头颅又沉重了几分,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耳边哗啦啦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她努力的睁开双眼,从朦胧的缝隙中看到了一片蒙蒙雾气,数不清的晶莹珠子正一波一波的在她眼前翻滚。
是水。
努力向外伸了伸舌头,果然有水滴落入口中,味道并不如她想象的清凉和甘甜,甚至有股苦涩的怪味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就是毒药她也甘之如饴。
她试着动动身体,不知是自己太过虚弱还是被什么困住了,连根手指也没法挪动半分,反而累得差点喘不过气。
我这是病了吗?也难怪,躺在那种地方睡着,又没个被子,着凉恐怕是难免了。
只是这天是怎么回事?好像在下雨,可又不像是;有点像幻觉,却又感觉很真实。
哪位好心人路过可否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感觉越来越冷,快要受不住了,是不是快要死了?
温度继续下降。她安慰自己,既然无能为力,不如就这样麻木的等待一切过去,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皮肤冻结的“咔咔”声。
她以为,她会就这样,像“卖女孩的小火柴”一样死掉。她很欣慰,自己临死的时候,还不忘将恶搞童话挂在嘴边。不知上帝会否为她的喜感而仁慈的送她上天堂。
一个小时之后,当然也可能是一分钟或是一秒钟过后,痛苦中的时间总会被无限放大延长甚至定格,她眼前雾蒙蒙的天、翻滚soudu.org的水滴以及周身一切不适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虚无的梦境。
不仅如此,她甚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一种焕然新生的感觉,眼前一片五彩斑斓。
天堂站,这就到了吗?
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的侧影,小瑾看不清她的脸,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绝不是上帝,上帝不会有一副五短身材,大概是个小孩子才对吧。
不过他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呢?
小瑾眨眨眼,未等看清,那人影却慢慢远去了,只在消失前的瞬间,露出一颗紫水晶样的瞳孔。
此时天光大亮,视野中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小瑾禁不住惊叹,只是叹声未落,一种海啸样的震惊感侵入她的头颅并且一浪一浪的卷入了心脏的最深处,使她全身不寒而栗。
那从自己口中呼出的,分明是婴儿的咿呀声。
念慈元年,宸国高祖皇帝驾崩,因膝下无子嗣,次年由其弟南聿即位,年号平初。
宸国的百姓都记得,平初元年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大事,比如太后殉葬、宰相娶亲、皇帝突然性情大变的为前朝逸王修了个颇为气派的坟,还有就是七月里弦州的那场大雨。
雨水冲刷在雾山的层层翠浪上溅起朦胧的水雾,如江上寒烟。此番蜃楼般的奇景,弦州百姓恐怕多年未曾见过了。
待一个月后,雨过天晴之时,有人发现一名裹了红锦的女婴被遗弃在雾山脚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