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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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就这么把我丢下啦,啊啊啊啊!”18心有不甘地对锁死的门又抓又挠,“我要是出去了,非得把你的头发一根根拔光!……但是我能出去吗?不能。所以我是个大笨蛋5555……”

    永远遭遇小概率不幸事件的同学18,连滚带爬地被Kleinmon撵进101号房间。脚步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后咔哒一响,房门反锁,断绝后路。惊慌的18环视房间基本情况,看不出面积大小,一无所有的雪白墙壁,没有光源,或者说四下都是光源,是墙壁和空间本身在发光,影子消失了。18战战兢兢地迈步,仿佛被光托着走,地板淹没在光中,然而能感觉出水平线的存在,引力值正常,和平时走路没什么两样。

    18扫视一圈,终于发现地上的角落里坐着一条人模人样的智慧生命,正埋头看书,一动不动,对18张牙舞爪的登场完全不搭理。捉到一条智慧生命,即使古怪万分,总比被孤零零地撂这儿强,18抱着这种乐观的想法,快步走过去。在18同学距离智慧生命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对方终于反应迟钝地把脸抬起来――确切地说是翻白眼。二十余岁,黑色头发和眼睛,眼圈发红,面色苍白,表情没有,轮廓和背景光融化在一起,身穿研究人员常穿的白大褂似的衣服,领子和袖口一丝不苟地扣好,好像有轻度的神经质和洁癖。18冒出一身冷汗,心想说话要注意措辞,免得触动这位同学脆弱的神经,闹出三长两短,可是18一向有话就说,哪受得了迂回曲折。

    “你好啊,不,您好,您在看什么?”18尽量小心翼翼,彬彬有礼,打造最佳第一印象。

    “《西方的没落》。”黑头发的同学谨慎又紧张地回答,仿佛被18残酷迫害。18低头瞥见书页上的鸟语,哦哦,还是本原版。

    哦,西方。

    啊啊,西方?18的重点关注词汇之一,西方就是蓝色,就是资本,就是北约和欧共体,就是和东方的对立和决裂。“我理解,我理解,”18望文生义,心领神会地叫起来,为了表示对神经质同学的尊重。“我非常佩服您的革命精神,这一定是一本红色书刊,它批判西方的_4460.htm没落,而东方必将崛起。我要向您敬礼,您很勇敢,在统治阶级专政核心阅读红色书刊。”18滔滔不绝,高度评价。“您知道,我们正面临以No.A为首的官僚资产阶级、垄断资产阶级、帝国主义资产阶级三座大山的压迫!”

    “可是您的理解完全错误。”神经质同学皱着眉头,将一瓢瓢冷水泼向18,一脸愁苦相。“这里的西方是以欧洲为中心的文史西方,而不是以美国为中心的政治西方。”

    “有区别吗?欧洲不就是资本主义老巢的一条马仔?有句话怎么说……当潮水退去时,才知道谁在裸泳,英法德在揭发裸泳者上叫得最欢,其实它们谁也木穿衣服。而美国呢,光明正大地裸奔好多年,反正人家脸皮厚。”

    “您在念叨啥-_-”神经质同学一定在纳闷:这新来的同学看起来温文尔雅,怎么没说两句话就开口裸泳闭口裸奔?“这本书讲了文化的孤立,和历史的死亡。不过我也理解您,您是政治家,而我是科学家soudu.org。”神经质同学外表像少年,行为像大叔,说起话来却像老头子!

    于是18感到一阵巨寒。

    “您是说您瞧不起我?您似乎更像哲学家……”管它呢,18的思维定势说不管是科学家还是哲学家,似乎都有脱离实际,悲观失望的天性……不不,我们要尊重知识,尊重人才,18在心里喊口号。“算了,我们循序渐进,先各自做自我介绍吧。我叫18使徒,因为洞悉世界的真相,不幸犯下思想罪,No.A都拿我没辙,只好把我关进这里,眼不见为净!”每到一个世界,18都会作富有特色的自我介绍。

    “您真的是18同学,不,18同志?”神经质同学从兜里摸索出眼镜,用研究出土文物或者外星异形的眼光打量18。“我老了,刚才居然没认出来您,我们以前见过面,不过您似乎记不起来了。我叫Matthew。”

    “您犯了什么罪,而被关到这里?”18把开始的小心翼翼忘得一干二净,直言不讳道。“据我了解,能进这间屋子的都是令统治者恨之入骨的家伙。”

    “非法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罪、战争罪、反人类罪。”这次Matthew大叔倒是落落大方。18再度巨寒,世界真奇妙,无处不?壳。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么,看起来如绿色蔬菜般无公害的科学家,其实是恐怖大亨!

    “就算您是拉灯同学的技术顾问,也不至于被关到这儿吧。”18推理,“这么说世界已经毁灭了?”

    “没错,还不是因为您!我早就警告过您:‘4R有风险,使用需小心’,您还给我捅娄子,不可理喻的苏联人!”18的话精准地戳到了Matthew的痛处,大叔啪地一声合上书,愤怒地指控18,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每天都有新?元。

    “毫无原则的美国佬!”18压缩的记忆似乎被骂出来了,伶牙俐齿地对骂回去。[不要看我18平时很路人,需要我开口的时候,我每句话都可以化为战略大杀器!]“我也早就规劝过您:‘Doyourhomework,Nowar’,要做题,不要作战。您还给我去参加什么劳什子北约,还加入老巢国籍,这堆破烂国家竟然还有脸建国!当时欧洲战场局势全面恶化,战况急转直下,我们已经失去了基辅明斯克,如果没有奇迹出现我们把全国人民拼光了也扭转不了现实。您手里有很好很强大的4R,身为一名智商正常的同学,我必然没有理由视而不见。”

    Matthew哭笑不得,“我给您4R是为了让您进行战略威慑,谁想到您投入实战了……”

    “新式武器在第一次实战前,它的战略威慑力是基于虚幻的,因为大家都不相信。比如二战时老巢用原子弹敦促泥轰投降,但全世界都以为原子弹不过是一声巨响,所以泥轰死活不投降,直到老巢真的丢过去两颗,才把它们吓倒。以此类推,4R只有发动一次,才能把大家吓倒,才能老老实实地坐到谈判桌前,谁知到4R用一次就……就完了!这能怪我吗?当然不能了。”18很委屈也很恼怒,振振有词、引经据典地为自己辩护。“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不启动4R,大家被迫谈判,但心里谁都不服谁,一次不彻底的大战只会带来冷战。4R在联盟手里,老巢还不得气疯了,不择手段地开展军备竞赛。然后说句不好听的,被戈秃叶匪之流窃取的联盟,我真不想称这时的它为Soviet,八成也打算利用4R谋求霸权。”

    “民族国家是世界不稳定的根源,尤其是超级大国,个个都要走称霸世界的老路。正因为这些狭隘的壁垒的存在,科学和理性的每一点进步都会伴随成倍的无用功,国家到了这个时代,已经成为一种阻碍!”作为一个力主消灭国家的科学家,大叔很激动。

    “您听好,苏维埃联盟,是世界上第一个以一种理想,而不是民族、地域或者统治者命名的国家。再说民族国家的概念本来就是资本家为了统一国内市场开辟世界市场而提出来的。世界不稳定的根源是霸权主义,是人人都想发号施令的根深蒂固的习俗,从老巢大统领到无良工厂主,无不积极践行该项本能。所以我们才要和内心的本性作斗争,时刻严于律己,进行深远又彻底的革命。”18义正辞严,“历史苏联最后若干年让人有些失望的原因在于,官僚垄断资本阶级日渐腐蚀了国家,将正邪之争的冷战,演变成没有什么好结果的资源和权力争霸。当然缺不了老巢和北约的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蓝黑阵营总是对红色阵营有天生的敌意,顽固程度超过他们钞票面额的总和。”

    “政治家就是张口理论,闭口主义。”Matthew身上有臭知识分子的清高,将主义和理论等同于假大空,政治家等于阴谋家。

    “喂喂,这是科学唯物论和辩证法,而且我也读了好多年书吧-_-”18撇嘴,大叔似乎以为政治家只会信口开河――虽然说百分之九十九的政治家都是只会信口开河,基本算是合法的骗子。“我认为只做一个安静的书房学者是不够的,矛盾和问题也不是一张莫谈国是的纸所能掩盖――您觉得现在的河蟹社会难道不是河蟹遍地爬?就说您看的《西方的没落》,作者看到世界大战迫在眉睫而写作,因为现实政治动机的驱使,目的是为他们国家指出生存之路,和预言历史进程,但首先还是为了他的国家。作者希望人们投身于技术、海洋、政治,而不是抒情诗、画笔和唯心派认识论。只有首先顺应政治的和物质的社会要求,才有可能去抒发您那艺术的和平,或者是和平的艺术,您不可能抽身事外、唧唧歪歪。您就像Homeworld中的本图西,试图凭借超越时代的科技压制各国的战争欲望。我理解您的善良,您是一枚好人,但您也应该提防国家的险恶。您的思路是这样的:使战争机器停转的一劳永逸的办法是摧毁它,这需要超武,于是您开始研究超武,却成了各国觊觎的目标,引发新一轮军备竞赛。您在不由自主地走上铁血和平之路,尽管您清楚您上了贼船但您就是下不来了。这条路的尽头是自我毁灭,其实这是一种假和平,建立在不平等、镇压和军力威慑下的和平实质是妥协,妥协则是战争的酝酿。”

    “您这些话都是马后炮,现在说当然没错。可是您设身处地地想想,这是当时最有效的速效和平法。我的本意是保持中立,先让战争停止再调停,不管怎么说,必须让核战争打不起来不是吗,谁知道苏联会不会?急跳墙,向世界每个角落丢核弹!”大叔也是一肚子冤屈无处发泄。

    “中立就像两片地之间的栅栏,中立者就像打算在栅栏上安家落户,还想每天出来散步,有形式而无内容,保持中立只是一会儿的事。大能的T同志告诉我们:每个世界都有左中右,就像每个世界都有红白蓝。”它们势不两立,红得发亮,蓝得发黑。红色是激荡和创造,是左派;蓝色是圆滑和保守,是右派;而白色是中间,可以被两方染色。“您不是也别别扭扭地加入战争,甚至引领军备竞赛新潮流了嘛。”18绕着脸色红白不定的Matthew打转,神情促狭言语锋利。

    “不管怎么说,您负有直接责任,打着爱国主义旗号的恐怖主义!”咦,大叔不是不喜欢谈啥主义么,还将意识形态的辩论,演变成人身攻击?

    “爱国主义是个筐,您还真什么都往里装?少对我指手画脚,如果我现在有政委左轮,我百分百当场毙了您。这不是恐怖主义,而是反对不义战争,就算我负有直接责任,那么您负有根本责任,对恶势力的忍让和妥协不会换来和平,只会让它们更加肆无忌惮,我只回答给它们三个字――打趴下。我实在不想说您是坏分子,但您给我的感觉很像!大家都是人,也讲同种语言,我和您谈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如同对牛弹琴、对牛奶弹琴、对酸奶弹琴!”头晕脑胀的18找块地方坐下。

    当一位直率的政委碰上一条萎靡的小资,到底是谁更抓狂呢?

    18和Matthew谁也说服不了谁,背靠背生闷气。让中立的同学改掉软弱性和妥协性,和让右翼分子金盆洗手的难度不相上下,而且他们和蓝方还有某种天然联系。

    “八十年代,数目可观的西方砖家预言冷战会以一极的崩塌而结束,他们只预言对了一半,因为他们说崩塌的一极将是老巢。当最后结果揭晓,大家都吓得嗷嗷叫(这句话形象生动,合理夸张,而且押韵^^)!关于世界命运的预言,从来都是漏洞百出又乐此不疲,谁都可以口若悬河,谁也不保证预言的准确,不管是考据还是胡诌。唉唉,与其在这里拖拖拉拉地坐而论道,还不如想想怎么出去。您被关了多久?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我记性不好,忘了。”喂,大叔您是在讲冷笑话吗。

    18与门把手做决死斗争,意料之中地发现敌对势力纹丝不动。“该如何打开它呢?难道需要接连不断地讲冷笑话,把门锁冻掉,我们才能出去?”18胡乱猜测,“那我就讲一个。大家管苏联叫前苏联,原来我以为这是多此一举,谁不知道苏联已经前了。不过后来我领悟到,大家其实都很红,因为既然有前苏联,那么就说明在未来肯定会有后苏联……”18听到身后传来结冰的咔嚓声,回头一看大叔冻成了冰雕。“唉唉,这其中包含了我良好的祝愿,您需要有幽默感,而不要就笑话论笑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