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残暴,每到一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坑杀降军。
第二年叛军直入皇都,中土皇帝仓皇出逃。
皇都城外百里的荒野之中,无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踽踽独行,依然是那身被血染成褐色的道袍,手里拖着莫邪,剑尖在荒草之中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
“你这样下去,势必成魔!”
在这空谷之中,一个遒劲的声音平地响起,仿佛当头喝棒。
无根止住了脚步,他缓缓的回头,身后丈余远站了一个青衣老者,此人双眉足有尺长,双目炯炯有神。正是青阳真人。
无根什么都没说,拖起莫邪,转身前行。
青阳身形一动,出现在无根面前,厉声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杀了长风那么多弟子?”
无根露出痛苦的神色,嘴角抽动,面色阴晴不定,暴戾之气渐渐积聚,仿佛忍受了极大的痛苦,他终于狂叫一声,一剑挥向青阳真人!
饱含真气的一剑挥出,事发突然,青阳真人万万料不到无根突然出手,来不急拔剑,仓皇避开,无根发出的剑气在青阳身后犁出一尺宽三尺深的沟壑,长达百丈。
青阳祭出鱼肠,浑身青光大盛,“你真的是成魔了!连我也要杀么!”
反观无根,劈出那一剑后,脸上暴戾之气渐渐隐去,痛苦的神色消失,他抬头看了一眼青阳,眼神已经趋于平静。
他终于开口WWW.soudu.org道:“你让开,我有事要办。”
青阳真人怒极,剑尖指着无根,厉声道:“给我个解释!”
无根摇头道:“没有解释,我已成魔,你让开,我去杀了那个蒙面与扎荦山,做完此事,我以死谢罪,就让我死在天逐的剑下吧。”
青阳收起鱼肠,身上青光隐去,心中抽痛,他缓缓的道:“你不是蒙面的对手,此去京城恐怕有去无回。”
无根仿佛没听见,从青阳身边走过。
青阳道:“那蒙面是一条八头怪蛇,他变成本体之后,法力无边,我也不敌,他用噬魂寄生玩偶控制了扎荦山,现在想必他与那个组织的众人同在京城之中,如果你去京城刺杀扎荦山必定引蒙面出来,他若化成本体,你二人在京城战斗,恐怕生灵涂炭。”
无根的身子震了震,终于停下脚步,他已经身负血债太多,对杀戮厌恶无比。
青阳又道:“我始终有争斗之心,每每遇到对手,必想方设法与之过招,也因此与你结识,本来还想等天逐成长起来,与他尽兴的打上一场,现在却突然心生厌倦之感,紫阳他早已看透,我一月前与他相逢,叙谈旧事,也生出归隐之意,不想再过问世事。”
无根转身,双目神色复杂,犹豫了很久,开口问道:“他在哪里?”
……
单调。
让人疯狂。
奔波。
永无止境。
黑暗。
无边无际。
绝望,疲惫,恐惧,孤独。
任何一种情绪达到极点都会让人身心崩溃。
更何况这种情绪根本没有尽头。
他们彼此都相信,如果不是对方的存在,自己早已疯狂。
睡眠,奔波。
睡眠,奔波。
睡眠,奔波……
毫无意义的事情,一直这样重复着。
这里没有时间,也许过了千年万年。
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奔波。
连方向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有对方的心跳声,他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还是活着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互相搀扶的走着,香提忽然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天逐想扶她起来,香提却幽幽的道:“天逐你扔下我自己走吧,这样你还可以节省些体力。”
这句话香提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叶天逐道:“我们休息,‘明天’再走。”对他们来说,睡一觉醒来,就算一天。
然而今天,香提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中听到叶天逐均匀的呼吸响起,料想他已经睡熟,她悄悄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熟睡的叶天逐,悄悄的从他的身下抽出干将。
叶天逐毕竟感知敏锐,在她刚抽到一半之时便醒来,一把抓住剑身,惊道:“香提,你做什么?”
香提神色游离,开口道:“是我觉得厌倦了。天逐,你借剑给我好么?”
叶天逐心中一震,急道:“你怎么说这番傻话。”
香提道:“我累了,天逐,你自己走吧……”
叶天逐道:“对不起,苦了你,也许这里根本就没有边际,我们连方向都没有。”他看了香提那憔悴的面容,她一定是强撑着跟自己走了这么长的时间,她本来只是想死在紫瞳之境,根本就没打算出去,想到这里,他心中愧疚不已。
香提同样深感愧疚,她本不想叫苦,但如此长的时间后,她早已经到达极限。
“对不起,天逐,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叶天逐收起干将,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停一些日子。”在这个异度空间,如果没有香提,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孤独到什么程度。
香提听了,心中似乎有些暖意,没有回答,也许是默认吧。
“一夜”无话,二人醒来之后,相对无言。这里实在太单调,他们都
气氛沉闷,香提道:“我们讲彼此的故事给对方听好么?”
叶天逐点头道:“好,你的故事我已经听过一些,我就讲讲我的吧。”
于是叶天逐把自己从莫干山到西域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香提,包括白泽血脉,姬稗草,一切的一切没有丝毫隐瞒,他说了好长时间,甚至连与怜弱的那一晚也告诉了她。如此长时间(大致是两年多)的接触,他已经将香提视为知己,他可以肯定,如果现在失去香提,他将没有勇气独立生活在这个空间。
香提听了幽幽的道:“我能理解那位姐姐的心情。”
天逐神色有些不自然,含糊的道:“那晚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
香提道:“天逐,你心中是不是抵制男女之事?”
叶天逐万万想不到香提会这么说,颇为尴尬,偷看了香提一眼,只见她神色从容,丝毫没有一点难以启齿的样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香提道:“你根本不明白,女孩爱一个人,会用身体去记忆他,即使不能得到他的爱,她也会心甘情愿的。她要的,只是美好的回忆。”
叶天逐听了这些大窘,低声道:“别讨论这些了……”
香提看了叶天逐的表情,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了,但她自顾自的说下去,“你肯定是在长风受了很多礼教,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观念,我不会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你。其实我很钦佩母亲,甚至说很羡慕她,她虽然命苦,但毕竟真爱过。她未婚先孕的行为本来在我族是大逆不道,恬不知耻。但我能理解,或者说,我为之感动,在得知自己与自己爱的人无法结合的时候,以身相许,这种以身体为契约的爱情,你不觉得震撼么?”
叶天逐依然沉默不语,香提为之摇头,她继续道:“这种契约很多时候只是单方面的,她不要求那男子的爱,甚至根本不求一个名分,最凄美,最忠贞的感情莫过于此!我先前就说过,我生命里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去不归之海看一眼,一个是找一个自己真爱的男人,现在已经完成了一个,如果再能完成第二个,香提便死而无憾了。”
她说道这里,忽然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天逐,虽然神色有些犹豫,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她一字一顿的道:“你愿意帮我完成这个愿望么?”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如重锤一般击着叶天逐的心,他确定没有误解这话的意思,连退几步,心跳如鼓。
香提欺身过来,她面如桃花,说不出的娇艳,她本是大漠女子,敢爱敢恨,外表娴静文弱,内心大胆执着。
叶天逐看的热血沸腾,急忙连念几遍静心诀才稳住心神,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汗,暗忖好险,若是失足与她……虽然一时快乐,却破了她的处子之身,他们无名无份,怎么对得起她。
香提的神色渐渐落寞,其实她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如果他能答应的话,就不用等这么久的时间,他们在这里呆了恐怕已有一两年。两颗心互相依偎着取暖,竟然不能在一起,你可知道,你看似君子的行为是多么伤人心!
气氛十分尴尬,叶天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开始继续讲自己的故事:“从……从洛阳出来之后,我们……我们就去了西域,哦,不对,那是第二次从洛阳出来才去了西域,第一次是去了……去了长风。后来……”叶天逐见香提已经背对他躺下,根本无心再听,自顾自的说了几句,也觉得无趣,便不再说下去,也躺了下来,刚刚睡醒,又不困,实在无所事事,他看着香提的背影,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如果刚才答应了她,现在就……
他猛wWw.地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那次跟怜弱是喝醉了,是的,是喝醉了,而且怜弱毕竟是……
叶天逐越想越乱,索性不再想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香提坐了起来,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平淡,不知怎么的,这种平淡让叶天逐心中抽痛。
香提道:“你不继续说么?你的故事还没说完吧?”
叶天逐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道:“我以为你不想听了。”
香提道:“反正没事做,听听也无妨。”
叶天逐便继续从自己在洛阳找连峰开始说起,说了欣昕骗自己,说了她舍身相救,说了孤岛的遭遇,有了前车之鉴,他此次隐去了他们在孤岛之上的亲密动作。
后来他又说道紫清,说她送了自己一块银锁。
香提道:“我母亲也曾留给我一块玉佩,她有两块玉佩,一块是父亲赠给她的,那块与她合葬了,还有一块是她从小带到大的,送给了我,就是这块……”说着她望腰间摸去,这一摸却摸了个空,香提心中一凛,低头一看,只见腰上三个环佩少了一枚,系环佩的绳子由于长时间奔波断掉了。
心中大急,急忙回身去找,然而这世界如此宽广,怎么可能找的到。
心中哀叹一声,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就被自己这么不小心弄丢了。
香提转头对叶天逐道:“继续走吧。”
叶天逐道:“你不是厌倦了么?”
香提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叶天逐又怎么能懂女孩复杂的心呢。
叶天逐不敢抱着她飞行,没有风,也无法靠风力托她起来,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默默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叶天逐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块闪闪发光的东西,捡起来一看,心中大骇,正是香提的玉佩!
香提也看到了,心中也是惊骇莫名,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我们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起点?”香提几乎崩溃了,无力的道。
天逐摇头道:“不可能,就算我们是在绕圈子,也必定是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怎么可能正好回到起点,正好捡到这玉佩。”
“那这作何解释?”
叶天逐摇头表示不知,也许真的是巧合?
香提默默接过那枚玉佩,确实是母亲的遗物,她心生厌倦,再也不想走下去了,捡到母亲的玉佩倒是好事。不如就死在这里,也许也是一种凄美的结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