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三尺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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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桥那帮狗犊子终究还没敢剽悍到带着几村的男人们血洗了南影,而是在铁胡子的吩咐下,向南影村委会发来了一份类似谈判合约的文书。本来南影被挑衅一直忍气吞声没有作为,那个初来乍到一直张狂的陈桥送信犊子就以为捡到了软柿子捏,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但是很快在南影一群妖孽的威逼利诱下,最终战战兢兢的狼狈爬出了南影,而那份到了村长手里的合约直接被一把火付之一炬,温温懦懦的村长脸颊透着安详,那口常年挂在村头四人合手才能抱圆的柳树上的刻着繁密咒语符录的大钟咣咣大响,四年后它又再次低鸣。南影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摩拳擦掌,颇有屠夫挥刀宰猪的气势。南影的村长是一名头发胡须都发白的老人,当初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和选国家领导人一样,他的资历和手腕都是上上之选,这个每次南影人内部互相械斗时候百分百都擎着笑容和解的老人终于要准备一些必要的举措雷霆出击。

    张家祖屋,一方石刻棋盘,两位花甲老人遥相对视而坐。

    “毕其功于一役,这次我要把陈桥这群狼崽子打残打死。”一套儒衫,左手一柄刻着“干戚”的竹杖,右手捏着一枚黑色棋子,一抬手,两指用力,“轰”的一声棋子砸到了纵横交错的棋盘之上,铿锵有力。双指捏着圆滑的黑子,望着来来回回跑动忙碌的村民,一脸的淡笑。

    “王老头这手棋高明啊!”张家老人望着棋盘里的杀伐萧条的气势感慨道,望着一脸和善笑容的村长,心中唏嘘,一棋三百六十五手,他执白子先行,表面步步温懦,不急不缓,实则暗地攻势凌厉步步紧逼,大有杀伐果断之势,而王家老人只是在即败未败之间苟延残喘挣扎,通盘大局,白棋占有绝对优势,而黑棋处于劣态,本已胜券在握,然后在意料之中,王姓老人于第三百六十五手,一招黑棋填眼自屠大龙,硬生生将棋局逆转,反败为胜,人生态势反复无常,没有到结局不可妄断胜败。

    “不高明,险胜,险胜而已!”儒衫老人温润轻笑,右手捋着虚白的胡须,左手捏着通体青翠欲滴的竹杖将棋局打乱,谦虚的寒暄,与刚才脱口而出话语的威猛和霸道形成鲜明对比。

    张家老人摇头叹息,任凭眼前的老人如何的和气,如何的说他的棋艺和他这个人一样占了个巧字,他都不敢苟同,真的要被王家老人一脸人畜无害的真诚表情给欺骗了,不是他傻,而是自己真的笨,十年来,他每次与他下棋,都是在最后一手前功尽弃,如果一次算是运气,那么十几年如一日的输在最后一手便是真真切切的实力。

    他轻轻笑道:“犟老头王圣,每次和你下棋都是这幅孙子相,赢了就赢了还尽玩虚的,忒假,靠实力又不丢人,整天像一个随时随地都被天上那天大的馅饼砸中的幸运儿似的,你装给谁看呢?”

    “习惯,习惯。”王圣老人不温不火的笑道,他和张家老人下了十几年的棋,每次都是如此,开局劣势,中盘摇摇欲坠,等到即将收官,他不急不忙,闲庭漫步中忽然一招妖刀,最后时刻毙敌,将敌人从巅峰状态打落阿鼻地狱,让别人输了还有种你只是运气好也仅此而已的错觉,只有和他处过和生活过的人才知道,虽说这个老人每时每刻都在微笑,但是谁若是把他当成那种只是有一点好运气的老人就大错特错了,张家老爷子和他下了十几年的围棋,从起初经常即将凯旋忽然就莫名其妙的败北,到后来每次下棋像是撞邪了一样在最关键的时刻一定疲软,十几年的潜移默化之中,他愈来愈感觉到王圣的身体有一种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魔力,张家老人佩服他,别人下棋拘泥于棋盘内的黑白棋子,而他下棋却会勾魂,渐渐打磨你的斗志,在心里暗示你会在某一时刻必然会前功尽弃,所以这几年来,张家老人虽然意识到王圣的心理战术,但是也无能为力,心魔已经种下,哪能说除就除。

    “犟老头,你整天布局累不累,当初和我下围棋,算计我,不惜耗费十几年的时间给我下套,打成功和失败之间的极限落差,从云端直接打到地面,这种极端的转变,我这个老头子都受不了,最终被你留下了阴影,现在我和你下棋到后期是谈虎色变,本来实力有十层,但是满打满算也只能发挥五层,你高明啊!围棋善于用兵圈地,我看啊,你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地主老财,博弈之道,谈国家大势,你就是天生的当政客的命。”张家老人翻了个白眼,从旁边恭敬立着的张浮屠手里接过一杯菊花茶,舒服的抿一口,继wWw.续调侃道:“你捧人,能把人捧死!”

    张浮屠望着气定神闲的王圣,再对比他爷爷湿透的后背,心中有些了然,这个人为什么在南影村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四十多年,不曾动摇过。

    王圣眯着一双眼,摩挲着他套在右手大拇指的玉扳指,他的手极为肥胖白皙,不像是一位花甲老人的手,更像是一个二八女子的青葱指,胖嘟嘟的皮肤透着红润,极为健康,他留着一头棱角分明的大背头,极为有光泽,擎着一张慈祥的笑容,舔着一个发福的啤酒肚,像一座无忧无虑的弥勒佛,大肚能容,坐在那个石wWw.凳子上,就像是盘坐西方莲花佛国的金身佛陀,人望他一眼,全身心积郁阴郁就冰消雪融,暴躁的心情立刻平静,极度安详。

    “老张,你这个人就是小心眼,都这么大把年纪还惦记着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忒没出息了,你和我下象棋,不也这么阴损过。我这辈子下棋、处事、为人,一些中年时候锻炼出来的毛病都炼进骨髓了,都习惯了,改不了。可是你处事风格不是‘见人就露三分笑’吧,围棋是国家大势博弈,善于政客之间对弈搏杀,耍弄阴阳韬略是取胜的正道,而象棋则是杀王夺帅,乃是剑走偏锋,心存必杀,出其不意一击,有舍生取义的意蕴,你象棋造诣极高,可是也不能拿我那套算计反过来寒惨我吧。”王圣说话语音犀利尖锐,但是润红的脸庞却随着他每句话更加的安详,他双手扶着膝盖,晃悠的站起身,忽然脑袋一昏,头就朝地下倒去,张浮屠大惊,一个箭步上去,扶着王圣身体。

    张家老人四平八稳捧在手里的菊花茶洒在棋盘上,本来闲逸的神情也渐渐凝重,他刚想起身,慢慢恢复的王圣低着头有气无力的抬起手在空中摆了摆,昂起苍白的脸颊,笑道:“不行了,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比你先一步进棺材喽,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

    张浮屠给王圣沏了一杯龙井递过去,王圣叹了一口气,推搡了过去,笑道:“我还是喝菊花茶吧,清新淡雅,这龙井虽然是茶中极品,但是不是龙井中的至尊,不是雨前清明的狮峰,我从不喝,怕糟蹋了。”

    张浮屠悬在空中的双手顿了顿,愕然的瞄了他爷一眼,在老者的默许下,悻悻的将龙井撤去,张家老人走到王圣的背后,抬起手轻拍在他的后心处,一滩黑血吐出。从怀里拿出一方纯棉的白手绢放在嘴边擦拭,王圣笑道:“我找陈瞎子算过命,我的命就是再硬也熬不过这个春节了。”

    张家老人微微点点头,为这个老朋友大限来临而惋惜,虽说,他们这些人到头来把什么看的都透彻,但是看透了生死,未必就能惨淡的面对,人有执念,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如果要画地为牢的规定的话,执念更加根深蒂固。王圣信命,所以他信从老瞎子手中接过算命卜卦这一套推演生命轮回手艺的陈豪勇,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残破不堪的地步,养生是不可能有太大帮助,然而他的心里确实有一丝的遗憾,他笑道:“我这一辈子,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一手围棋的手艺,没能传承下去,不过,你放心,在我没找到能够继承我衣钵的徒弟前,就是和老天爷死磕,逆天争一争,都不会死,我这辈子,最信的和最不信的就是头顶这三尺的命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