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无字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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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山恶水自然而然会孕育出一些放荡不羁的妖孽,这不稀奇,稀奇的是南影出的妖孽比任何一个村落都要多。南影村不坐落在穷乡僻壤的大山丛林里,也不搭伙在鸟无人烟的绝迹贫瘠土地,而是和许多普普通通的农村的堡子山庄一样平淡的依靠这一座山,若是特殊,也只是建在市区郊外,勉强说成是郊区,其实城市人从来都不承认他们这些见到一千块钱就双手颤抖激动的群族,南影人之所以能够脸皮极厚的说自己有一个城市户口,也是沾染了市区某些站在关键地位的一把手雄心开拓疆土做一份功绩有关,但是农村就是农村,侥幸脱了农村户口,几辈子熏陶下来的土气仍然没有磨灭干净,反而因为邪门山水的蕴养更加多了一份刁民的气质。南影人在周围十里八乡的村落中有着透着骨子的骄傲,而面对真正地道的城市人又会自惭形_4460.htm愧,原形毕露又透着一股子的自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挣扎在中间自得其乐。所幸,他们还是有一定骄傲的资本,南影出妖怪,这是周围几个和南影干过几次群架都落败的村落供认不讳的事实,而南影人则把自身这点妖魅的气质归结到吃了野龙山常年不曾断流过的溪水所具备的灵性。

    陈豪勇这个名字土的掉渣,如果配着一个体格健硕到夸张的肌肉男身上,这个外表豪迈的名字也不觉得不妥,只是如果修饰在由于常年不见阳光像黑暗生物一般潜行在各大墓地坟场皮肤透着病态白皙的陈豪勇身上有些怪异,这个瘦骨嶙峋的中年人外表看骨头架子挺宏伟,但是当脱了一身的衣服后,少了那块遮羞布他的每块骨头的形状棱角就赤裸裸的现在了众人面前。

    “刚刚的。”王二娃望着陈豪勇布满全身密密麻麻刀削斧刻的伤疤伸出大拇指由衷的赞扬道,男人的爷们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陈豪勇这一身大大小小伤疤足够证明他是个啥样的人,特别是从肚脐眼处一直延伸到脖子那条半米长恐怖的让人倒抽凉气的疤痕。

    像变戏法一样从衣服内掏出一套八卦阴阳服披在身体上,再戴上崭新的道士帽子,陈豪勇瞅了瞅自己这个残花败柳的身体,叹了一口气,笑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这些伤疤痕大部分都是那时候一时冲动犯错留下的教训,让各位见笑了,你们别以为我这一身疤痕是和人干架留的,觉得我像个爷们,其实是大错特错,南影大大小小的几次群架我都没参加过,论胆量?就是狗胆子我都没长齐全过,论贪生怕死,我敢说我能排的进南影前五,其实,干我们这行,规矩的讲,我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算是古今第一奇迹了,挖老祖宗的坟地,你们觉得不要脸,我也认为不光荣,走上这行注定是损阴德衰阳寿,即使是你现在活的好好的,也要应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也信鬼神?”王二娃奇怪道,他这十几岁的年纪在平常家庭只能算作小毛孩,但是此刻他却没理由的嗤鼻一笑,比大多数人一辈子经历都要离奇复杂的多的他始终相信那句话“靠人不如靠己”,他这七分之一辈子里最困难就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没有好人拉他帮他一把,也没有所谓的大慈大悲的神明菩萨庇佑,反而有太多人都喜欢报着不吃亏耍猴的态度落井下石,所以他永远对除了王恢宏以外的人抱着半信半疑的戒备态度。他哥说过,他这辈子能活到一百岁。

    “信,干我们这行的人虽然没有在挖坟掘墓的时候碰到些僵尸鬼魅之类的灵异生物,但是至少要怀着敬畏的心情,毕竟做的事情本身就是错事,如果不拿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自欺欺人的做最后的生存信仰,不适合在这行混。”陈豪勇呲牙大笑,从八卦阴阳道袍的上衣口袋内摸出一把做工精细的司南,那柄负载在八卦阵的小勺子忽然就转动起来,最后指向堂屋中间那枚无名铁灵牌。人这一辈子无非就在做三件事情,自欺、欺人、被人欺。

    “你们王家人深不可测。”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陈豪勇双眼放光的望着堂屋供台上那块无名铁灵牌,握着司南把子的双手剧烈的颤抖,一脸难以言状的激动,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下,五体投地就像一条没有骨头的毒蛇一厘米一厘米的向无名铁灵牌挪动,等到终于匍匐到灵牌一米前,他恭敬的仰视那块无名铁灵牌,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道“大婶,小瞎子给你磕头了。”

    王恢宏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领着一脸诧异的二娃子站在陈豪勇的身边,一脸的欣慰。

    南影人无所谓记得不记得王家两个野犊子的名字,这些虚名都是其次,只要每个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供台上那个灵牌为谁立的南影人都仰视着这个铁牌牌,就够了。见牌的人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磕头,古稀之年的老人磕十个头,岁数过了花甲的老人二十个,而其余所有南影人都是一律的五十。

    “二娃子,以前你总问我,供台上这个铁灵牌子到底是谁,为什么没有刻字,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要记得,南影即使再不待见我们王家的人都不敢说出那几个字,无论是轻佻或者敬畏,无论是地主张家还是现任村委会成员,小的时候村里几个快嘴的泼妇们和哥骂战,即使再胡搅蛮缠或者不理智,兴许能把我们王家祖宗八辈子的男人都骂一遍,但是都不会带上王家唯一一个人的姓名,你要知道,供台上这块牌,这个人是属于王家的,而在你心中猜测的他或者她死的那天,就是村里的几个从不出门的寡妇和整天游手好闲的痞子懒汉都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和不恭敬第一时间来吊丧,我再和你透露一点,这个灵牌上的人死的那天没有办啥白酒席,死前低调的让人敬畏,死后也没风风火火的大操大办,但是所有人都把他或者她刻骨铭心的记在心里,这个人死了的当天就被村里几个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亲自抬下地,他或者她没有被送进城火葬,而是在一整村子人与乡里下来的领导针锋相对后争取的土葬,我这次迁坟就是替他或者她寻找一个好的落脚地。二娃子,在你心中兴许你信我比信神明都虔诚,而我信他或者她就如同你信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王恢宏抬起头瞥见了蹲在楼梯上默默捻着两颗圆润哑铃的老人,十年前他只能勉强握住一枚,十年后就轻车熟路的能玩出各种花样,那一头半白的头发也已经都熬成了银丝。

    “他或者她到底是谁?”王二娃跪下,恭敬的磕了几个响头,那年铁灵牌上的人死了,他还没有断奶,自然而然不知道这些刻意被最大嘴巴的人都隐藏的事迹。

    王恢宏轻笑,将王二娃扶起,朝几个不知所措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的几个年轻人笑道:“你们也磕吧,终究也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来了就是缘分,造一份阴德。”

    张浮屠蹑手蹑脚的跑到兄弟俩人的身边,一脸崇敬,心里不禁乍舌,张家做了多少代地主至少他掰开双手都数不清,他家死人,来的人多是多但是从来都有一些看不惯他家富裕的人不待见不来祭奠,南影这片穷山恶水都不沾染的村落硬生生的诞生出了一群怪癖的妖孽,而能够让这群只是穷一点的妖孽打心眼里佩服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让全村人都像对待神明一样敬重,这个人就恐怖了些,至少每回遇见张家那位在他心中堪比神明一样的爷爷都没有这份殊荣,能让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人抬下地头,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来头,他也迷茫了,不敢想。

    “浮屠,你也拜拜吧。”王恢宏出奇的没带一点功利计较的笑道。

    张浮屠望着那枚无字铁灵牌,心中没有来的一片宁静,扑腾一声跪下后,磕了几个响头。

    “二娃子,哥本来想再过几年才会给你这枚物件,但是哥这次回来办好迁葬的这件事后,下次不知道又到猴年马月能够回一趟村子,我不在你身边,自然会担心你的安危,如果不把它给你,我们王家树的敌人太多,难保没有人不在背后使绊子撂阴腿的,难保有人起二心暗害你,形意拳你也打了几年,几个把式还是有板有眼,但是武功这些花式玩意就是练到登峰造极,几十把枪对着你,也能把你打成马蜂窝。这枚梅花扣子,你要千万保存好,即使有一天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还能凭借它苟延残喘的等哥回来,到时候还能东山再起。今后,哥不在的日子里,要尽量的低调,没有永远尖锐的刀锋,物极则反,人要懂得收敛才能活的长久和安稳。”王恢宏从口袋内掏出一卷绣着梨花的手帕,白白的另所有看到它的人都特别安详,一个棱角一个褶皱的慢慢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枚七色花瓣的梅花扣子,赤、橙、黄、绿、青、蓝、紫,像一道雨后的彩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