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豪勇微微苦笑,望着眼前一脸淡笑的王恢宏,没由来的一阵胆寒,有些人发作起来兴许会暴跳如雷比狮子老虎都要威猛比如王二娃,而有些人平时和和蔼蔼,逢人报以七分笑,但是也正是如此才最可怕,如果真正的触惹到逆鳞极处,他非但不怒,而且更会大笑,所谓的笑里藏刀也不过如此,王恢宏正是属于那种阴狠的角色,让他忽然想起来了村南那个整天和各种各样的毒蛇为伍的老魔不离其身的那条一尺长的银环,可爱的娇俏躯壳下隐藏着巨大的杀机,他至少还懂得,咬人的狗不叫,满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的道理。
“不可能。”一脸惶恐的陈豪勇大叫,忽然之间人品就坚挺了起来,在他看来,王恢宏的这个苛刻的要求无理到极点。
“为啥?”王二娃虚眯soudu.org着眼睛半弓着身体,像一条积蓄毒素毕其功于一役的银环毒蛇,望着一脸害怕又强制色厉内荏的外表勇敢的陈豪勇,问道。
王恢宏挥了挥手,替整个身体哆哆嗦嗦像是筛糠一样的陈豪勇点了一根黑黄,然后递到了他略微发青的嘴边,望着准备蓄势待发一个不和就要大打出手的二娃摇摇头,接着就是一阵只有他自己才懂得的默默不语。旁边恭敬耸立的张浮屠转动了几下那双比绿豆都小的眼珠,一张猥琐的脸庞色泽变了数变,忽然一咬牙,踏步,扭腰,发力,认穴极准的踢在了陈豪勇的膝盖关节处,这个祖祖辈辈都研究阴阳五行太极八卦的骗子就是道行再高深,遇到会几手把式手段比自己强悍的练家子也要悲惨的跪倒。
“看在我是你三叔的份子上,叔就倚老卖老的喊你一声恢宏,我也不奢望自己能完好无缺的走出这间屋子,但是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家里的祖坟都不能卖,叔这辈子做人失败做尽坏事,唯一另我欣慰的就是享受的日子也特别滋润,进过城里玩过各种屁股翘胸部大的妓女,也吃过最豪华的宫廷菜,但是我始终心怀敬畏,祖宗留下的那点积蓄从来不敢败坏,在南影随便揪出一个老人都会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要扒我的皮喝我的血,不为别的,南影村头那片乱葬岗的坟头,我全都光顾过,也没少往外捣腾东西,所以我比过街老鼠都要人人唾骂。生活规律都颠倒了,白天睡觉,晚上出动打游击,比夜猫子都要精神,按理说挖坟掘墓这种职业应该比本本分分的耕田种地要赚的多,可是人吧就是贪心了点,经常吃着碗里的,看着盘里的,还要搂着锅里的,人活大半辈子图个啥,反正我是享够了福,也知足了,虽然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但是说大了天,我还是建宝的爹,做父亲的就是再畜生也得为了子女考虑后路,今天我就厚颜拿我这条命换建宝平安,我上面有七老八十的双亲,所以家里的那块风水好的坟地要留给我爹妈百年以后,不能转让,真的能够拿出手的也是你最不屑一顾的东西,钱是好东西,我这大半辈子为了钱做了许多损阴德猪狗不如的勾当,到头来还是被钱所累。不是你的东西,哪怕你再明抢暗夺都不是你的。”陈豪勇跪在地上,使劲的朝着王恢宏的方向磕头,一声一声另在场的所有人鼻子都微微发酸,南影人兴许为了生机,手头上都或多或少的偷鸡摸狗过,但是尊严这玩意不能用金钱衡量,他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男人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磕头下跪,确实够丢人,但是他必须要跪还要诚心实意。
“哥,放过他吧,就是再十恶不赦,他也终究是个好人,不算坏。”王二娃于心不忍,他哥曾经对他说过,一个男人是懦弱还是勇敢,关键是看在出大事的时候会不会挺身而出,而一个人如果有三分之一的心是为了兄弟父母妻子儿女而活,他都不算坏,没有真的丧心病狂到天理不容,只要知道虎毒不食子,都算是个好人,退一万步讲,太多万恶的人都是鸡吧生活逼的。
“三叔,你起来说话。”王恢宏微微动容,嘴角那条常年只趔开一道弯月的弧线终于变的椭圆了起来,至少圆润了些,他伸出手扶起一瞬间佝偻身躯,老了近十岁的中年男人亲切的笑道,心里却微微叹息。他亲自沏了一杯龙井,七分满,捧到老人身边,遗憾的问道:“真不行,多葬下一个人都不成吗?”
“不成。”陈豪勇手心都是汗,这短暂的交锋中,时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感觉确实不好受,比每次挖坟的时候亲自摸那些森白的人骨和满地的老鼠蛆虫都要吓人。他低下头,牛嚼牡丹的猛灌了一口茶,也顾不得享受,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又轻笑的王恢宏,一口茶呛了嗓子眼,他连忙解释道:“恢宏,不是我抠门,我们陈家的族谱上就记载着,凡是葬了三代人的蜻蜓点水穴方圆百米之内的土地都不能葬下别的姓氏的人,不是说沾染不上灵气,而是如果外姓的人如果葬了进来,就等于是客死异地,成了游魂野鬼,就是阎王都不收,中国人最讲究个落叶归根,而且迷信的说法,死了的人如果这么葬,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故去的人就不可能和在世的人再续前缘了。这辈子做亲人的缘分都被糟蹋干净了,这是最损阴德的。”
王恢宏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敛,那道稀松的眉毛缓缓紧皱,常年擎着笑容的脸色突然就阴沉下来,他低着头,掏出一枚正面刻着开元背面印有大泉的古币捏在两根手指头之间,场面气氛突然就凝固了下来,王二娃骇然的向后退了一小步望着沉默的王恢宏,只听咔嚓一声,那枚约莫半根手指头粗细的古币被硬生生的捏断。
“大哥。”焦虑的王二娃急促的喊道,他哥这种失控暴走的状态,他只见过一次。
“恢宏。”目瞪口呆的望着王恢宏赢弱身体的陈豪勇噔噔噔的向大门跑去,比丧家之犬还丧家之犬,躲到十米开外那扇铁门后,拿起一截断椅子腿护在胸前,戚戚然的望着前一秒还微笑而后一秒就翻脸的王恢宏,他还记得上一次这枚古币被捏断后发生的血雨腥风。
张浮屠识趣的躲到王二娃身后,他自然不懂得一枚小小的古币被捏断的后果,在他看来这也仅仅代表着眼前这个男人手指的力气比大多数人大并且到达惊艳的地步,王者之气他没见过,但是眼前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闷气势他是见过,他家老爷子每次发怒都是如此,不掀桌子摔椅子,就是淡淡的沉默。
“游魂野鬼?客死异乡?糟蹋缘分?”王恢宏自言自语道,缓缓的抬头,双眼微微睁开,那碎成两半的古币被他握在手心,尖锐的棱角刺进了血肉内,一滴滴鲜血顺着五根手指缓缓滴在地下,细微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在场众人的心灵,
“陈豪勇,你个瘪犊子骗子,你家祖坟就金贵的像个宝贝疙瘩_4460.htm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今天就是把你祖宗十八代的棺材都一个个翻出来,我也要那片蜻蜓点水穴,以死相逼?你还不够那分量,就是钱三圆那个王八羔子也要窝在他那狗棚里,你说,到底怎么回事。”王二娃疾奔到蹲在地上满脸恐惧的陈豪勇身边,一巴掌把他扇出老远,拎着衣服领子像拖死狗一样又拽到了王恢宏面前。他哥疼他,他曾经对一个人发誓过,就是自己死了,做成厉鬼也要护着他哥。
“真没有办法?”王恢宏伸出血淋的左手,伸出右手两根拇指一夹将那两片深深凹陷进骨肉内的古币碎片拔出,带出的鲜血正好喷到了陈豪勇苍白的脸庞。
“也不是没办法。关键是要看你葬什么人,据我所知,南影村还有一处穴位比蜻蜓点水穴好上百倍。”兴许是那一腔的滚热血水浇灌,陈豪勇害怕过了头,尽管身体还瑟瑟发抖,但是眉宇间已经有了七分的镇定。
“说。”王恢宏接过王二娃递过来的纸巾擦拭双手的血液,淡淡问道,脸颊舒缓开来。
“上面。”陈豪勇咽了一声口水,手指头顶,叹了一口气,答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