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港天气坏得要命,雨像疯了,风像傻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毫无理智。六月底了,下雨,老板们生意不好,脾气也长。古云乐工作实在不好找。好歹还有两份工,硬撑着再省省,再省省吧!暂时一天一顿,也不会饿死。她就是这样,狠命压榨自己最低的需求,也舍不得让院长奶奶她们受苦。
“他娘的,老天爷!”古云乐又开始骂天了。这已是改了很多了,小时候,东游西荡的,老天爷的耳朵可是时时刻刻都得挨她罗哩叭嗦的骂呢!她不是虔诚的信奉者,有事的时候求求老天爷,没事的时候骂骂老天爷。有事没事的时候她想也不去想老天爷是谁?反正冲老天爷磕几个响头砸破自己的脑袋当祭品,天上也不会掉一毛钱下来啊!倒是在路上拣到过一毛钱!可有什么用?古云乐发誓,只要老天爷不从天上掉十万块钱下来将她砸昏到至少在医院躺十天,她就决不相信老天爷有好心!
“老天爷!我小时候你不长眼!狠心的折磨我!我长大了,你不长眼!更狠劲儿的折磨我!我不信你!我不靠你!我自己找工作!你就一直下雨,你更不长眼了!我说,老天爷!喂!喂!我都知道自己长大了,你怎么一点点进步都没有?你……你简直……简直……”古云乐不知道怎么接词了。脏话之中她就只能出口几句,再让她多讲些,她自己的耳朵都不好意思听下去。“算了!今天运气不好,怨你也没用。不找了,听歌去!你自己呆在上面反省吧!走喽!”
不要以为古云乐没有自制力,她头脑清楚,思维敏捷,也绝不会为了听歌快活到耽误正事。饿肚子的滋味比任何现实都更残忍的提醒她,听歌……当不了饭吃。这会儿太晚了,店铺有些已经关门。工作?泡汤!
古云乐来到这一段时间以来,熟悉得如同指头的老位子。坐下来,面对仍然来来往往的车河,闭上眼睛泪流满面,开始倾心感受身后传来的歌声给自己心灵带来的温暖。连她自己都好奇怪,为什么坐在这里听歌会痴心到如醉的地步?用心去想也就释然了,实在是这些歌太符合她的心境和遭遇。唱歌的人在演绎人生,和她的人生如此重合,如此真实,贴心。就如同找到一个渴望已久的良朋知已,面对面的在和自己把酒聊天,谈天说地,指点人生,为她的爱所爱,为她的痛所痛,陪她喜,陪她悲,一同寻找爱的归宿。
这家店属于当今黑道霸主之一火寒所有。古孑云在酒吧的歌分份儿被送到播放地其中之一――这里,只在入夜以后播放,直至次日五点。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这是命令。而且每次的歌都要被整整播放一个月,直至下月被送来新歌,才允许换掉。歌店的老板整月之中常常被反复轮播的几首歌折磨得头昏脑胀,抓耳挠腮,寝食难安,还是得一遍遍的听着,厌烦到了极点,又不能找人代替。最后,他被逼急了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解决了快把他逼成神经病的难题――在耳朵里各堵了一个大号棉球。
歌声悠悠飘来,依旧沧桑,依旧冷漠。
“不是我用冷漠掩饰心痛,只是在流浪以后,我已沉默,何必再停留……
古云乐安安静静听歌,闭着眼睛双手托着下巴如痴如醉的跟唱,深深陷入其中。现实世界与她的视觉和心灵隔绝,车河依旧流淌,人流依旧如常,并不因夜晚而有所收敛。一切一切也并不在意马路沿儿上的痴醉人儿。两方各不相干,仿佛是两个世界。冷不防另一个世界一股冰冷的液体驾着‘马车’扑身而来,她被强拉回现实。搞什么?瞬间脸上、胳膊上、衣服上……全身都被溅了几千几万个灰色的小水点。两辆霸道的摩托车已‘闪’出好远。古云乐甚至都没有见到是什么害她的,好似全身的污点是被神仙变出来逗她玩玩的。她知道世上没有神仙,只有霸道的人。
“什么意思?搞什么?气死我了!”古云乐瞅瞅自己‘半副落汤鸡’的模样。“哼!有急事?有事不要命了?开这么快!”她尽管很生气,但生气的对象早没了,对着空气无聊的指手划脚骂人吗?“哼!哼!亏你们跑得快!否则……非得给你们讲讲道理!”突然,古云乐全身一抖,回过神来的她大跳起来,惊恐的盯着满身的污点,接着就像是全身爬满蚂蚁一样,开始疯狂的用手绢擦脸、擦手、擦胳膊、擦衣服……直到手臂红肿还不肯停手soudu.org……
古孑云和火寒的骑技不相上下,古孑云的腿再怎么不好使也不输火寒。但是,和他的好搭档、好伙伴、好兄弟相比,他也未必铁定比他厉害。只是两人个性不同,自从第一次火寒撞到人以后,每次火寒总是抢先选内侧,就是不想伤_4460.htm及无辜。外侧的危险,他不为古孑云担心,他俩的车技登峰造极,无论多么危险的境地总能凭着好功夫化险为夷。次次火寒输掉比赛,与他躲避行人直接有关。今天,刚刚转弯没多久,哪曾想深更半夜的路边还会冷不丁地有人?惊得他稍减速车速,就为这零点零一秒的停顿,古孑云一闪而过,火寒又得掏钱请客了,追根究底,火寒次次输的原因不是技术问题,纯是良心问题。很久以前,古孑云就回过他一句话:“寒,你变仁慈了!”从此以后,他就毫不客气的从不带钱专等火寒请客了。
古云乐今晚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被溅了无数个脏水点以后,在那些‘高贵’的人的眼中,她被异样的目光瞪成了另类人。她穷归穷,衣服旧是旧,便必须干干净净,这是她唯一可以靠干净在别人面前理直气壮而不觉得低人一等的理由!现在她自觉浑身脏兮兮,就像无数只毒蜂在身上爬,令她锋芒在背,浑身发抖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不是不知道这种心理有些不正常,但她花了很大精力还是克制不住的发抖。她曾幻想过和古杰哥哥见面的无数种不同的情境,便绝不是这么脏,这么脏得不可原谅的脏。不行!不行!回去!回去!快!快!赶快!古云乐被自己的脏吓得拔脚疯狂的往家跑,太港的夜色是彩色的昼,跑人纷纷看她,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有好几次险些撞到汽车,心中的委屈和不平膨胀到了极点。“看!看什么看!我是倒霉!遇到疯子!被害成这样!又不是我想这样!看什么看!你们看到我这个倒霉蛋幸灾乐祸,当心也跟着倒霉!让你们统统掉到水坑里,比我还惨!”古云乐唠唠叨叨抱怨着,一个激灵突然想到‘约翰叔叔’,顿时心生悔意,心情黯然,叹了口气:“约翰叔叔对不起!我不是存心咒他们,以后我一定会改正。可是,我的无奈,我的苦,算了算了!”自己当年曾在约翰叔叔面前发誓做好人,这会儿为了一时蹦出的恶念,懊悔不已,心痛不已。“约翰叔叔,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不是为了违誓的后果,只为了我做人的原则。况且,我答应过……”想到哥哥,古云乐的心猛的抽了几下,理智也恢复正常,不再狂奔乱跑,低着头回到小屋,天空仿佛知道窗内的人心情灰暗,窗外大雨突下,似乎雨水不愿辜负古云乐凭空的喜爱,回报似的故意敲击着窗户,想要制造出最动听的音乐,帮着她摆脱挥之不去的梦厣……明晚的工作在哪里?用被子狠狠捂捂头,强迫入睡。渐渐传出了呼吸声,却越来越重,终于,她从噩梦中惊醒。无奈的,摸黑吃了几片安眠药,剂量越来越大。古云乐渐渐睡沉,窗外狂风仍吹,大雨仍下,世道仍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