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往常,这没准又是寂静、无趣的一天,可是刚过了晌午,十来辆小车连成一线陆陆续续驶进村子,统统停在村委会前头的空地上。
这些车的车身溅满泥泞,显得脏兮兮的,入山的时候显然没少受颠簸。
当然,如果有懂车的人在,没准能认出车队里面有一辆陆虎揽胜4.和一辆悍马H1,它们都是越野的好车,更是随便一辆都贵得可以买下几个木桦村的奢侈品,即使脏了,也脏得贵气。
山里人没几个是不好凑热闹的,这么一队车队进村,原本冷清的村子立即就活了过来,村民们被勾引得从窝里钻出来,三三两两的散在村委会周遭,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打量着车和车上的人。
村委会的屋顶上,老早就坐着五个少年,他们大约在十五六岁左近,三个男的坐在前头,两个女的怯生生的站在后面,眼睛里都充满了好奇。
“蛋蛋,你有见识,你说最前头那辆车是不是比乡长的要好?”
问话的是坐在最左首的少年,他的头发乱得像个鸟巢,身上挂着一件到处都是补子的棉袄,袖口、衣脚都显得有些短了。
被问话的对象是坐在中间的那位,他和大多数山里人一样,肤色显得有些黑,不过人却长得出奇的好看,五官轮廓天生带着一份奇特的魅力,很难说这份魅力应该定义为野性还是阳光,不过就他的长相,即使放到大城市里也算是最英俊的那一群。
英俊少年朝着那辆丰田考斯特中巴看了一眼,懒洋洋的“嗯”了一声,算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就说,这车可比乡长那辆破玩意儿大多了,肯定也比他的好。”之前问话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唇角同时弯起一道得意的弧度。
“胡扯,谁说这车是越大越好的?”英俊少年没好气的拍了拍同伴的脑袋,指着后面的车子说:“它是比乡长的那辆好,可在这里面啊,算是最差的了。”
“张旦旦,你从前又没见过这些车,怎么知道它是最差的?嗯……我觉得还是长富说得对,那辆大的才是最好的。”
说话的是后面站着的一个女生,她的个子高挑,除了一双眼睛明亮动人,相貌放到城里去只能算一般,不过对山里人来说却是好看的。
女生的胸前系着一条红领巾,已经有点残破,可她还是系得一丝不苟。
“没见过就不能知道了么?”那个英俊少年的名字叫做张旦旦,蛋蛋是他的小名,他看都没看那女生一眼,只是摇了摇头,长叹道:“李冬梅,你的脑瓜子可真够笨的,亏你还整天说自己是什么第一批入队的少先队员哩!”
那个叫做李冬梅的女生其实不懂车,也没见过什么车,她就是喜欢和张旦旦顶嘴,听见张旦旦说她笨,立即忍不住了:“我哪里笨了,我看你才笨呢,没道理就骂人,真没文化。”
张旦旦用手扣了扣耳朵,用二流子一样的口气说:“你也不看看,那车走在最前头,停下来后那些人就匆匆忙忙的从车上搬东西,长眼睛的都知道是运货的,怎么可能是好车?”
李冬梅并不笨,张旦旦这么一点,她也看出来了,知道张旦旦的话儿说得有理,不过她仍然不肯服输,又硬撑着说:“那……那可不一定的。”
“嘴真硬,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张旦旦闻言嘿嘿一笑,又吊儿郎当的抬起手指了指后面的一辆陆虎和一辆悍马,说:“看到那两辆车没?自打它们停下来,下面的人都围到边上去了,不用猜,那两辆车上坐的人最要紧,所以他们的车子也是最好的。”
李冬梅还想硬掰,不过这会儿功夫从那两辆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都是少见的俊男美女,尤其那从悍马走下来的女人,约莫二十来岁左右,长相姣美,肤色白晰,一头微卷的波浪长发让她身上绽放出妩媚的风情,一看就和其他人不同,所以到嘴的话儿李冬梅顿时说不出口了。
张旦旦看着那女人,嘴角突然大大裂开,露出里面白得发亮的牙齿:“果然是城里的女人,奶子可真大!”
那女人穿着一件翻领带毛的外套,宽松的外套无法把她傲人的身材彻底藏起来,高高耸起的胸部把外套撑得胀鼓鼓的,像在里面硬塞了两只大桃子。
“张旦旦,你下流!”一听到张旦旦的话儿,李冬梅立即就大声批评起来,小脸蛋儿同时不争气的红了。
大山里的孩子读书不容易,整个红旗乡方圆几百里,就只有一所小学,师资、硬件设施严重跟不上就不说了,普通家庭根本不愿意把孩子送到学校去,毕竟各个村子都分散在大山里,孩子想上学就必须住校,这里头的花销对山里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李冬梅是少有的能去上学的孩子,整个木桦村就她一个孩子到乡里的小学念书。山里人和城市人不一样,入学得晚,所以她今年都已经十五了,还在念小学五年级,不过她在学校里很勤奋,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在村里算是有点小名声的才女。
从小李冬梅就喜欢跟在张旦旦的屁股后面跑,可是自打上学以后,她开始看不惯张旦旦的许多行为,他觉得张旦旦的那些行为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不讲文明礼貌,是非常低劣的,所以这些年来她总喜欢和这个比她仅仅大那么一点的男生唱反调,同时又很矛盾的喜欢跟着他到处跑。
听了李冬梅的话儿,张旦旦晒道:“我怎么下流了?啥叫秀色可餐知道不?如果看看女人就叫不害臊,那你爹你娘当年怎么生的你?”
明明知道张旦旦说的都是歪理,可是李冬梅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涨红着脸想了一会儿,一把抓住身边那名女生的手,赌气说:“二丫,我们走,别跟这个小流氓在一起了。”
“二丫不许走!”张旦旦看都没看李冬梅一眼,语气淡淡的说。
二丫一直站在张旦旦的后面,她的身材要比李冬梅单薄一些,不过样子却比李冬梅清秀好看,整个人的线条都是柔柔弱弱的,属于惹人怜惜的那类女孩。
“别理他,二丫,我们走。”
李冬梅用力扯了扯二丫,想带她离开,可是二丫没有动,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旦旦挥了挥手,对李冬梅说:“要走你走好了,二丫是我的女人,我不让她走她就不许走。”
“什么你的女人,张旦旦,你……你真不害臊!”李冬梅一跺脚,气呼呼的甩手就走,走的时候还瞪了张旦旦一眼。
二丫看了李冬梅的背影一眼,贝齿轻咬嘴唇,轻声对张旦旦说:“蛋蛋哥,其实……其实冬梅姐挺喜欢你的,你以后就别拿话儿气她了。”
“我就和她逗着玩的,像她这种小丫头片子,我还能真的和她斗气?”张旦旦坏坏一笑,伸手在二丫的小手上摸了一把,“二丫,你放心,迟点我再哄哄她,保证明天她就不生气了。”
听了张旦旦的话儿,二丫柔顺的“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小声说:“谢谢你,蛋蛋哥。”
长富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这时候忍不住诞着脸问:“蛋蛋,你说二丫是你女人,那你将来要娶她做老婆?”
张旦旦嘴角微微一翘:“不,我的老婆一定要是城里女人。”
“为啥?”
“城里女人奶子大。”
“你怎么知道城里女人奶子大?”长富好奇的追问。
张旦旦笑眯眯的不说话,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几年,村里出外打工的年轻人不少,年前一个同村的年轻人回来,给他带了一本叫做“藏春阁”的书,那书里印着许多照片,照片里的女人都是全soudu.org身赤裸的,她们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一个个的奶子大得惊人,张旦旦还处在喜欢幻想的年纪,当初一看这些照片就立即被震住了,心里很快对城里女人有了个“深刻”的认识――她们的奶子很大。
看见张旦旦不回答,长富又问:“可是人人都只能娶一个老婆啊,咋地,你要娶两个?”
张旦旦嘴角一翘,大言不惭道:“娶两个怎么了?长富,你可真没文化,以前的大英雄大豪杰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多娶几个老婆算什么?”
长富愣了一愣,看了一眼后头的二丫,见她没啥情绪,然后才干咽了口口水:“这些都是花爷爷说的?”
“哧”的一声,张旦旦不屑的笑了笑:“这还用他老人家说?他们家的二十四史我都翻烂了,还能不知道吗?”
长富不吭声了,村里人都知道张旦旦是文昌帝君诞那天出生的,连生辰八字都和文昌帝君的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打小到大张旦旦不论学什么都一学就会,是整个木桦村公认的神童。张旦旦还只有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去花老爷子那儿读书习字,大山方圆百里谁不知道花老爷子啊,他们花家的院落虽然破落,可里面收藏的古书却塞了几个屋子,张旦旦跟着花老爷子学了那么多年,如果换在从前,指不定都考上状元了。
“别说了,快去东屋,有热闹瞧!”
这么一会儿功夫,那边车队已经把东西都从车上搬了下来,领头的是那一对俊男美女,一大群人正朝着村委会的几间平房走过来。
张旦旦一马当先溜到东屋的屋顶,凑着天窗向下瞄,只见他那身为村长兼村支书的父亲牛长根已经在下面等候,旁边还有一个乡里的干部,张旦旦依稀记得是什么宣传办公室的,反正大小是个官。
很快,长富和二丫也凑过来了,还有那个一直默默跟着张旦旦的大个子,他把下巴顶在张旦旦的脑门上使劲儿往下压,生怕看不到屋里的人。
“哥,你动静整小点,压得我疼。”
那大个子一听弟弟这么说,顿时就把头缩回去了,他的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又憨憨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长富,你过去点,让我哥也瞅瞅。”
张旦旦拍了拍长富的肩膀,把大个子拉进来,四个脑袋正好完全凑在了天窗上。
大个子叫牛大春,是张旦旦的亲哥,他长着一张憨厚实诚的脸,和张旦旦有些像,不过脸上的轮廓却方正得多,带着浓重的乡土味儿。牛大春的身材虽然高大,比寻常后生还要魁梧,可是村里人都知道牛家的大儿子和小儿子截然相反,脑子不好使,人都已经十八九了,智力却还和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是个天生的痴呆。
村里人平时没事的时候在总喜欢说长道短,他们一边惊叹老牛家出了神童的同时,又常常感叹怎么都从一个娘胎里出来,老牛家的大儿子就时这个模样呢?这话茬儿在村里传了许多年,村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兴起一种说法,那就是老天爷其实是不偏不倚的,给了一个傻的到他们老牛家,就补回一个聪明的,这小儿子啊,可是把他亲哥的那份一并聪明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说法,张旦旦打小就对他这个傻傻的大哥好,村子里但凡有张旦旦的地方,后面总能看到牛大春那高大魁梧的身影,他们兄弟俩是秤不离砣的,砣不离秤的。平时张旦旦既是弟弟,也是哥哥,他从不许其他人欺负牛大春,遇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要分给牛大春一半,因此其他人都知道这对兄弟感情深,好事儿的也不敢作弄或者欺负老牛家的这个傻儿子,都怕聪明的小儿子会想什么见鬼的法子报复。
不一会儿,那一对俊男美女和车队的几个人走进来,其中一个中年人开始和牛长根、还有那个乡干部商量事情,他们不断说些什么“拍MV”、“天然雪场”之类的事情,天窗上的几个人也不太听得懂,张旦旦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那城里美女,目光不断在人家的胸脯位置游来游去,心里思忖着啥时候要是能剥开衣服亲眼看看里面的奶子究竟有多大就好了。
张旦旦正有点神思不属,就听下面老爹牛长根牛吼了一声:“几个小犊子,给我滚下来!”
天窗上几个人都听见了,长富第一反应是:“蛋蛋,咱赶紧溜!”
“溜个屁,净出馊主意!”张旦旦用力一拍长富的后脑勺,当先沿着墙角下去了,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雪渣子,推门进屋。
进屋的时候,张旦旦一脸笑眯眯的。
他正想近距离看看那个漂亮的城里女人,老爹就给他创造机会了,这可不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么?
“爹,啥事儿?”
屋里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张旦旦的身上,那个乡干部和车队的人都露出了点诧异的神色,他们没想到在这大山里,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年轻人。
“长根啊,这就是你的小儿子?”乡干部站起来拉着张旦旦,一个劲儿的左瞧右瞧:“这小子在乡里可出名了,连乡长都知道你生了个好儿子,没想到啊,这么大了,还是个俊后生。”
跟在张旦旦后面,长富、二丫和牛大春也陆续进来了,长富和二丫都有点怯,只有牛大春一脸憨笑,跟着张旦旦唤了一声“爹”。
牛长根听人夸他儿子,嘴角难得露出点弧度,转头对张旦旦说:“你们几个到村里问问去,看看有哪家愿意腾出房子来让这些同志住几天的,就说一天五十块,愿意的立刻收拾好房子,来这里报名。”
“一天五十块?”长富惊讶的抬起头,两眼放光。
对山里人来说,一年忙活到头也就挣个一千来块,刚刚能够温饱,五十块已经相当于一家子半个月的花销了,现在这些城里人来了,住一个晚上就给五十块,这可不是一笔小钱,长富心里盘算着赶紧回家跟爹娘说一声,让他们把院子拾掇拾掇就来报名。
张旦旦没有立即去“办事”,他想了想,问道:“爹,这到底是要住多少人,大概说说也让我有个数。”
牛长根之前也没多想,听见儿子这么问,才醒起来,转头对车队那个中年人问:“赵同志,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那个中年人和车队的人商量了一下,才回答:“我们有五十人左右,要三十个房间就行。”
张旦旦眼珠子转了一转,对牛长根说:“爹,咱村有六十多户,这三十个房间恐怕不好分,不管分给谁那些分不到的人都要闹意见,你想过没有?”
牛长根一想也对,这僧多粥少,一天五十块可不是小数,村子里肯定人人都挣破头的,如果不想个法子,恐怕有人要对村委会不满意。牛长根当了村长这么多年,多少有点干部的经验,他稍微想了想后,说:“你们几个出去就说,谁都可以来报名,不过村委会会先安排给家里困难的,知道不?”
“好咧!”
张旦旦答应一声,转头带着长富几个就出去“宣传”去了,同在一条村子里,哪家穷、哪家富那都是一目了然的,想藏也藏不到哪里去。
那个乡里的干部看着张旦旦的背影,点了点头说:“行,这孩子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