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正被温凌抱着骑在马上,滴答滴答,马蹄扣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树上小鸟的清脆鸣叫和周围恬静祥和的林间气氛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犹在梦境之中。
“你醒了。啊!对不起,因为要急着赶路,你又昏迷不醒,所以在下才……”一发觉刘湘醒过来了,原本轻松驭马的温凌一阵手忙脚乱,差点让窝在他怀中睡觉的刘湘滑下马去。
“这里是哪里啊?”刘湘看着眼前这个山中部落,路过的人们都对着温凌点头行礼,称呼他为“三当家”,投向她的目光则是充满着惊讶与暧昧。
她用手轻轻将遮住视线的发丝拨到脑后,才发现自己的发早就乱了,现在披散着的一头长发被温凌用发带胡乱的系着,没有了平时一丝不苟的干练,多了几分女性特有的柔媚。
“这里是黑虎寨。”温凌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中没有任何温度,甚至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他是来这里打探消息的,为了将黑虎寨连根拔起而来的。身为年轻的武林盟主的他其实不用亲自前来的,只是年前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让他成为了山寨的三当家,他也就借此机会留下来了。
“而你,温少侠,是这里的三当家?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刘湘抓着他的衣襟,嘴角含笑。
既然已经被抓到这里来了,那就允许她暂时的忘记自己福临少主的身份,当一个普通的女人吧。如果就此死了,也许也还不错呢!
她的目光开始大胆地描过温凌沾着草屑的头发,英挺的眉毛,深邃的星眸,长长的睫毛,笔挺的鼻子,还有,紧张得发抖的薄唇。
温凌哪里理解她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被她调侃的语气和毫不掩饰的目光逗得俊脸像火烧一样的红,赶紧双脚一夹,催着座下爱马直直前往山寨深处的居所,留下刘湘一路格格的窃笑声。
“听说这次的任务失败了?”二当家钟牛是个猥琐的男子,自温凌进门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怀中的刘湘。
“嗯!”温凌和他素来没有什么交集,淡淡回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你……不要以为大哥护着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这次任务失败,大哥也保不了你了。”钟牛恶狠狠地威胁着,“这个妞是哪里来的?”
“她是我的……”下面的话他卡在喉咙里了,但是他的双臂下意识地收紧,似乎要将刘湘压进身体里一样。
“原来如此。你这次任务会失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小娘子吧!抓不到福临的大少爷,你这次惨了。”
福临的大少爷,听到这个意外的词,刘湘若有所思的眼眸扫了温凌一眼。
钟牛的幸灾乐祸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温凌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无比的独眼壮汉。
“你回来了。”独眼虎没有看向温凌,只是冷冷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回大当家的,属下无能,没能如约抓到福临的大少爷,但凭大当家的处罚。”温凌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冷冷地说着。
“一句玩笑话而已,何必放在心上呢!”独眼虎有意无意地扫了刘湘一眼,起步离开,“如此标致的小娘子,难怪三弟你要分心他顾,放走福临少主啊。”
“大哥,你怎么可以如此偏袒老三呢?这样下去,叫大家怎么看!”钟牛紧跟在独眼虎身后,一脸的不满。
温凌此次任务失败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也就算了,还让他白捡了那么个美人儿,叫他钟牛心里怎么可以平衡。
“我不是一再交代不要去接近老三吗?你怎么总是不听我话呢!”独眼虎对于老二的不听劝告头痛得很。
独眼虎外表虽然粗犷,作为黑虎寨一寨之主,该有的心思却还是有的。三当家温凌那温和的表象下潜伏着多么危险的东西,他感受得出来,所以平时尽量不做可能惹火温凌的事情,为了这个原因,平时打家劫舍的黑虎寨已经难得地近一年的没有主动出去打劫任何山下的人家,惹得寨中怨声连连。
在温凌离去之前,独眼虎认为再痛苦也要忍耐,绝对不能让这个深藏不露的三当家有发火的理由。没有过分的袭击行为出现,这也是温凌迟迟没有对黑虎寨下手的原因。
偏偏老二钟牛总是喜欢去找温凌的茬,三不五时就去挑衅于温凌,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乱子的。
“大哥!那个小子真的很嚣张,不好好教训他一顿,寨里的弟兄们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总之你离他远点,他的事我自有安排。”独眼虎看见今天温凌对待刘湘的样子,相信温凌留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很长了。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句话,却酿成了黑虎寨的悲剧。
“姑娘,您这一头黑发真是羡慕死人了。”安杏一边帮刘湘梳理着长发,一边闲话家常。
温凌将他自己的房间让给刘湘,还叫来这个名叫安杏的女孩来帮助她梳洗,为她换上了一身女装。虽然是粗布衣裳,也让刘湘心里有种莫名的欢喜。此生,或许也就此时可以穿一会儿女装了吧。
听到这样的赞叹,刘湘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从镜子里面打量起安杏来。然后,刘湘发现虽然安杏掩饰得很好,但其实她的头发很短,大约只有到肩头的长度。
“你的头发,怎么了?”刘湘有点无法理解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什么原因让这个花样少女要剪掉自己的头发呢?
“啊!这个啊。”安杏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因为我爹爹生病了,所以我把头发买了,给爹爹买药。”她说的很轻松,仿佛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从她刚才的表情与语气,刘湘知道,她其实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拥有一头长发的。
“那也太……”刘湘为她心痛。
“姑娘,你怎么哭了?头发剪了再留就是了,我们这的姑娘,常常要为了家计卖头发的,您要是每次都哭,还不把眼睛哭瞎了啊!”安杏笨拙地安慰着刘湘。
在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把一头乌发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不仅好生护理着,还会买来假发装饰。直到今天,刘湘才知道,那些铺子里各式各样的假发,原来都是乡下姑娘们的心血呢。
她伸手抚摸安杏短短的头发,然后拿出一锭一两重的银子,压在安杏的手心:“安杏,这锭银子你拿去给你爹治病,不够再找我要。不要再剪头发买了,好吗?”
“姑娘,这,这怎么可以?三当家,三当家说不可以不劳而获,安杏不敢要。”
“这算是你替我梳头的工钱,收下吧!”
“可是,这太多了……”安杏还想推辞,刘湘已经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_4460.htmbr/> “在我家,为我梳头的工钱就是这么多,我没有多给。”她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希望帮助这个善良的小女孩。
安杏懵懵懂懂地收下了那一两银子,心里嘀咕着,如果说给姑娘梳个头就有一两银子的工钱,那洗衣呢?做饭呢?哇,姑娘家该是怎样的富贵啊!而且姑娘还这么美丽,这么温柔,三当家真是有福气呢!
“你对安杏说了什么,她一整个早上逢人就夸着你?”虽然早就知道原因了,温凌还是又问了一句,端着午餐进门的他,一转身就看见了趴在窗口看风景的刘湘。一身女装扮相的她更加吸引人,温凌的脸上又是一红,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夺门而出的冲动。
说也奇怪,他在江湖中行走的时候,见过的各色佳人数不胜数,或妖冶或清纯或冷傲,拒之千里的有,投怀送抱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没有人可以让他温大盟主如此狼狈的。偏偏就是看见刘湘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脏随时可能跳出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明明知道不礼貌,眼睛还是忍不住一直往刘湘身上看。
天啊,谁来告诉他,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邪了?
“温大哥,那是什么?”刘湘想是没有听见他的问话,自然也没有看见他的窘态,只是指着窗外的一株小草问。
那是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顶着一个小小的花苞。在杂草丛中,刘湘一眼就看见它了。
“那是‘月光草’,据说在月光下会起舞。这座山漫山遍野都是,开花时节,在月光下看的话,确实妩媚。”
“原来它叫月光草啊!”刘湘的声音中带着不同以往的欢欣,似乎整个人都飞扬起来。
她也觉得漫山遍野的月光草很美丽吧!温凌心中突然觉得,那漫山遍野的月光草和此时的刘湘相比,根本是黯然失色。
只是,刘湘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她和温凌所想刚好背道而驰。
原来,这月光草恰恰是饲养福临鸡的一味中药材料,而在福临山庄,月光草的生长情况很不乐观,日夜都要有人看护。如今,看见这虎头山漫山遍野的月光草没有人看护都长得如此旺盛,怎不叫她心中一阵激动。她甚至已经动了要将虎头山这整个山头买下来的念头了。
“买下这个山头要多少钱?”激动之中,她心中的想法脱口soudu.org而出。
“什么?”温凌一愣。
买下虎头山?真亏这个丫头想得出来。且不说虎头山占地之广,就是盘踞在山上的这个黑虎寨就够所有人喝一壶了。她竟然想将这座山买下来,而且看神情还是非常认真的那一种。
“不行吗?”她反问,眼中是清澈的迷茫。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可以将它送给你。”温凌受她眼神蛊惑,不由夸下海口。只要他将黑虎寨一窝端了,相信要买下虎头山还是有可能的。
“温大哥说笑了,买下区区这么一座山头,福临山庄还是办得到的。”
对哦,温凌失笑。他差点就忘记了,眼前这个为了毫不起眼的一株小草而欢喜半天的小女人可是堂堂天下第一山庄的当家呢!
只是,她眼中难道就只有山庄,再没有旁人,也没有,她自己吗?
“晚上我们一起去后山看月光草吧!”他希望,满山的月光草可以换来她更多的笑容,却不知,这份邀请,荡漾了刘湘的心灵。
“好。”她轻轻答应了,看着温凌的目光愈加温和。
刘湘平时很忙,忙山庄的事情,忙弟弟刘阳的事情,忙练功的事情,忙各式各样想得到和想不到的事情,连睡梦之中也在忙着。如今山庄中的各种事情早在她离庄之际就已经交代清楚,至少一个月之内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弟弟刘阳有妹妹刘甄看着,师父六阳就更不用担心了。在这黑虎寨中,她反而清闲了下来。
唯一让她挂心的就是老庄主刘戚了。她惦记着他有没有吃饭,惦记着他有没有按时服药,惦记着他会不会因为她的失踪而气坏身子,惦记着,惦记着那个为了憎恨活着的人。
刘湘慢慢自食指的指环中推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如果子路在这里看见的话,一定会气得直跳脚,因为这黑色的药丸,正是他在刘湘身上遍寻不着的虚蓝的解药。
她和水将解药吞下,盘坐在床上,运功将药力催开。过了好半响才收功,继续坐在窗前发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