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全身散发着贵族的威严与气质,精明干练且沉着稳定。右手撑着脑袋,他半睁着眼,冷漠地对窗边的身影说道:“怎么?狸,你有话说?”
身影缓缓向他走去,还一边解开衣带。绿色的纱衣滑下肩头!蹲在他的床榻前,?狸伸手去抚摸那张俊美,但却无比冷冽的脸。
“就是这种味道!”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鼻尖时,他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时候,你对我的香味感兴趣了?”?狸笑了,可却没发现他的脸显得更加阴沉。
这是净洗园前些日子总会飘散的香味!
(原来,她早就知道……)
一想到这,菊迹的心,有一些痛。他用力抓住眼前的那双手,猛地一下甩开。
“自作主张!你也配去扮演她吗?”说完,他拉上了床榻前的纱帐。
“干嘛那么生气?我听天宫的人说,死去的王子与王妃之间的关系特别不好。闲来无事,我就去翻阅了折叶王子的东西,没想到,他所画的每副画中都画有神秘果。又听闻王妃很爱吃神秘果,所以就想逗逗她!”摔倒在地的?狸正起身,准备伸出手去平抚掉他脸上的愤怒,不想却被他厌恶的眼神骇住了。
隔着一层薄纱的另一端,她的小主人――菊迹缄默不语。是一种无言的愤怒!
“我只是想让贝拉丝陷在泥潭里,拼命挣扎!那,公子又为何对她手下留情?”她睁大了那双痛恨的杏眼。
“认为我对她有情,是吗?”菊迹挠了挠额前的发丝,冷冷地说,“是没办法下手!”
“是吗?那你为何陪她去凡间受那份罪;为何无聊到给她做小泥人,还一声不吭地放在她屋里;又为何……”
“够了!”菊迹再也无法忍受,霍然睁开眼,愤怒地一挥左手的衣袖。她抓着地上的纱衣,急忙从窗户跃出屋外。
窗边的烛火熄灭了,但还闪烁着点点星光。菊迹心灰意冷地摇摇头,直叹道:“一切,都是那泪的琥珀惹得祸。”
(......)
血红的残阳还在。她站在最高的山崖上,却已没了光亮。
数不尽的山崖,浓雾萦绕之间,又遮住了那不见底的深渊。长长的银白色头发,被风吹了起来,如连绵不断的海水,看不到尽头。她似乎感觉背后有人在注视她,于是扭过了头。
脸上的悲伤,犹如划破水面的那一处平静,急速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她向前伸出手,似乎想向前面的来人求救,虚弱地喃喃道:“我好冷,好冷……”
山崖忽然开始震荡。崖间的雾,也渐渐变淡。一束光亮致命地射穿云雾,直直而上。她绝望的脸,朝来人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跳入了深渊。
叶落儿心急地伸出手想拉住她,可脚底一滑……她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空中的手早已冰凉!她慌张地,用颤抖的手摸了摸脸颊。
脸上,到处都是泪。
“你醒了。”漫芝走到床榻前,关心地问道。
“我……”当一开口,叶落儿就没办法继续说下去。泪,好像在警告她。因为嘴唇稍微一动,泪就没有节制地直往下流。为了不被漫芝看见,她扭过头,用长袖遮住了脸。
“昨日,你一进院子,就昏倒了。刚好我在,我就帮你一把。”漫芝已经察觉,今日的她有点不对劲,没有多说,就凭空消失了。等房间里已彻彻底底没有漫芝气息的时候,叶落儿这才放心地,开始擦脸上的泪。
可渐渐的,她感到很不安。停止手中的动作,她无意瞥见自己的衣袖上沾有血迹。瞠大双眸,她瞧见自己满手都是血。叶落儿好害怕,一个劲地想着要用清水洗去污秽。
“啊......”她抱着头,一边拼命地躲向角落,一边痛苦的尖叫。因为她又看见满屋子都是血,连她的全身也是鲜红的血。
屋内黑压压的,有微弱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叶落儿颤抖地说:“求求你们,别出来。我答应,不会做什么你们没吩咐的事。你们离开我吧......”
“呵呵......”邪恶的笑声――低沉、阴冷!
叶落儿抬起头。她深绿色的双眸闪着寒光。
“哐”的一声巨响,奇院的院门被撞开了。一批天宫中的武士,带刀闯了进来。狰狞,冷酷无情的脸在进院门的一刹那,就被无比的恐惧侵袭。他们仓皇地想逃走,可已经来不及了。
沉闷的声响,是他们笨重的身体倒地而发出的。穿过花径深处,叶落儿站在房门前。奇院所有的植物,瞬间枯萎了。一朵朵黑色曼陀罗,开满在了整个院里。平日躲藏的水晶兰,却在此时拼命地摇晃着身子。
深蓝色的双目又变成了血红色。叶落儿面无表情的脸,已道明一切她早已了如指掌。优雅的,她旋转起右手的五指。阴暗的一缕蓝色火焰,在弯曲的中指间上忽悠忽悠地闪烁。指头轻轻一出,小小的火苗分散逃逸,又聚集地落在那堆,倒地的武士身上。宛若风中之烛,他们却连一点灰烬也没留下。奇院上方的天空,很黑。这个漫长的白天犹如黑夜。
指甲从左手腕轻轻滑过。叶落儿的手腕上,立马出现了一道深深地血痕。菊迹站在院门边,亲眼目睹了奇院的曼陀罗像饥饿的吸血鬼,一嗅到血腥味,就躁动起来。
叶落儿的血,也如蒙蒙细雨般,撒落在它们大笑的嘴里。菊迹没有上前去阻止,因为叶落儿并没有看见他。原来,她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精灵。那发着血光的瞳孔和脸上邪恶的笑,明明是魔鬼享受完人肉祭品时,才会有的。
一瞬间,奇院平静了,好像刚才的所有都不曾发生。
天变得好蓝!
叶落儿正在院里忙活着。门又一次被猛然撞开。走在最前面的,是习欣王后。叶落儿不顾自己的仪态,忙跑到习欣王后身边,俏皮地叫了一声:“奶奶!”
“洛儿,你这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吧?”习欣王后拿开了她挽着她胳膊的手。叶落儿发觉到她的手在发抖,僵硬紧绷的脸直冒冷汗。
“嗯,没有。”叶落儿好奇地朝院子瞧瞧。奇院还是如平日soudu.org,美丽静谧,没有什么不同。
习欣王后长长吐了一口气,略显吃力地说:“辛姑死了……”
事情怎样,还是来了。
叶落儿跟着王后,准备去诗雨馆。不料,她的衣角,被人拉了一下。转过身,叶落儿看见了满脸笑意的漫芝。无奈地摇摇头,她牵起了她的手。
待人都走远了,那扇被蛮力摧残了好几次的破烂院门,自动地关上了满院的景色。院门上,隐隐约约悬浮着一个头颅。
也合宫内,婢女们窃窃私语。就算明白奇院处处诡异,她们却也没发现,那扇能封锁住一切秘密的门,才更加可怕。
在很远的时候,叶落儿就听见了诗雨馆的吵闹声。闻讯而来的人,在为辛姑的死争论不休。习欣王后一到,诗雨馆就静了下来。
“奶奶,我去看看辛姑。”叶落儿附在习欣王后耳根前说了一句。习欣王后点了点头。
“你最清楚了,妹妹。何必再看?”怜月挡在叶落儿跟前,愤怒的双眼透露着嘲笑般的目光。叶落儿睁大的双眸那上下的睫毛,却在不断交织。看见她在自己面前伪装着一副清纯可爱的模样,怜月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大声训斥道:“妹妹,你坦白说,我和母后明明见到辛姑死前,你在她身边。人若不是你杀的,就说出你看见的。”
“我没有来过这里。我一直都被关在奇院里。”叶落儿柔声辩解到。
“你明明就来过这。”怜月转身又问贝拉丝,“母后,是不是?”
沉默已久的贝拉丝,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自向馆外走去,只淡淡说了一句:“没有。”
怜月望着母后的离去,刚想大声叫住母后,可就被齐涮涮落在她脸上的长长五指打断了。
“我告诉你,我没有来过。”叶落儿轻视地瞟了一眼怜月。怜月凭着声息,流了泪。那一瞬,叶落儿黑色的眼睛里,有某种可怕的火焰在燃烧。她的面容也在微微抽搐。
五指红印!叶落儿下手真的很重。抢在已止脚的贝拉丝前面,叶落儿握着漫芝的手,走出了诗雨馆。绝然的背影,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归宿。
伫立在人群中的无形身影,本想跟着出去,可尸首旁的一位白发老人的话却引起了他的兴趣。只见他拱手向习欣王后禀报:“辛姑乃因中毒丧命。此毒来自‘七星海棠’。此物制成毒药后无色无臭,无影无踪,令人防不胜防。不过,这只是人间的流传。”
“人间?”习欣王后已知此事不能再追究下去。凭空消失的神殿,是任何人都不敢窥视的秘密基地。
人,不可犯神。
神,亦不可侵人。
那些,都曾是那两个神所立下的契约。他们布置的结界里,让人有人的创造,神有神的智慧。双方不可借用,又互不知晓各自所长。
趁别人不注意,怜月溜了出来。站在一棵桉树下,怜月抬头望了望。真高啊!挽起衣袖,她竟没有平日的乖态,直盯着这棵古树向上爬。坐在靠近树顶的树梢上,怜月望得很远。看着远处渺小的集聚殿,怜月想,正处歌舞升平的殿中的拉世王根本无心明察着一切。他已经老了,成了一个十足昏庸的王,一个在老年犯老糊涂的王。闭上眼,她轻轻吐了一口气。
突感一阵晃动,怜月抱紧了树干。
“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她霍然回头,看见他有点猝及不妨,可已来不及避开他的视线,只好含糊应承道:“啊?嗯。”随即,她又撇了撇嘴,唉声叹气地说了一句,“所有的人都懂得欣赏我,除了你。”
听到这句相似却完全不同意思的话,菊迹心中矛盾了。那是看见她的第二天,她在净洗园的银杏树下说的话。那时,腐烂的肉遮住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但她的眼却如秋水般明亮。她轻松地说:“所有的人都不懂得欣赏我,除了你。”
她真的孤单吗?她的身边有爷爷,奶奶,父王,雨翼,或者还包括对她冷淡的乐义。可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说?
一片花瓣随风吹过,停驻在了怜月的脸颊上。菊迹晃过神来。两人片刻相对无言,却又在同时示意彼此微笑。
当两人同时降落到地上时,菊迹迅速地搂住怜月的纤腰,动作十分自然到让人一时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俯下身,吻了她!
菊迹趁着被推开之前移开唇瓣,望着放射性擦拭小嘴的怜月,转身笑了起来。
“可别忘了只是逢场作戏!”略显低沉的美声让怜月抬起了头。
出身高贵的他就怎样若无其事地一边走,一边掩着嘴角窃笑。
树下的怜月,却不知如何是好。但最后,她羞怯地笑了......
婉和院里,贝拉丝坐立不安。
“那十名武士失踪了?”她叹了一口气,用手撑住了额头。因为她觉得昨日发生的事有些怪异。明明武士就在院门前,为何辛姑和她出门时,他们没有阻止?
早上,她亲眼看见武士撤离,于是自己吩咐了另一批武士在特定的时候,冲进奇院。可直至现在,她仍不见武士的踪影。
(......)
“漫芝?”转过身,叶落儿不知她何时又不见了。今日,天宫的风很大,却不凉。一阵风拂面,顿时令人无比清爽。稀稀疏疏的的花瓣,不慎从眼角经过。叶落儿仰起头,才明白平日精心觅得的美,却没这个不经意来得奇。她的心终于烟消云散,海阔天空了。
风与风摩擦间,若有若无夹杂着淡淡香味。叶落儿的心一惊。随着断断续续浮现的香味,她不想来到了一片丛林――一片从未见过的丛林。丛林外,树姿秀丽的南天竹,有的枝头已是累累红果,有的却仍翠绿扶疏。叶落儿刚走几步,脚下便是一软,整个人朝前跌倒了。身后,忽然出现的身影担心地想冲出去,可又忍住了。
漫无目的的,她追随着香味直走。她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任何东西,也没想到自己身处在多险恶的地方,更加没有在意被草丛中的树枝,荆刺划破的裙子和裙子上染上的血迹。身后的人,_4460.htm紧跟着她,不由在此时停住了脚。
密密的爬山虎蔓藤,延伸地好长!他看见了眼前不远处,身穿爬山虎外衣的宫殿。这是若水殿。
叶落儿一走近,若水殿的大门就自动开了一个小缝隙。
他跟着她,穿过大殿。大殿没有任何痕迹,空荡荡的。叶落儿走到一面墙前,伸手触摸一下那旋花的图纹。一道门出现在墙上!
他在叶落儿之前进了密室。他知道,她应该不会发现他。这一路上,叶落儿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就如被人操作的木偶。
一进门,他的心就阵阵发寒。
密室很大,充满了凌厉的邪气。无数的磷火,飘荡在室内。即使不用灯火,室内已经很明亮了。整整齐齐的,室内摆放着棺木,就连地上还有一堆森森白骨。他忙捂住鼻子,因为香味原来就是每一幅开盖棺材的死尸上,开着的诡异花草――尸花发出的。它的香味能乱人心智,让人产生幻觉,引诱着人走向死亡。
五彩斑斓的尸花看上去,如小孩长满粉刺得脸。可那妖艳的颜色,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叶落儿走到一副棺材前,笔直地盯着棺材中的死尸,热泪盈眶。
“老爷爷……”她轻声低呼。
一个虚无飘渺的苍老声音恳求道:“给我,给我一点血,让我完成我的复仇!”叶落儿脸上的神情,忽变得如冰雪般冷冽。她抬起右手,用力弯曲修长白皙的手指。长长的指甲,奋力地朝自己的胸前刺去。
一下疼痛,叶落儿感到后项被硬物敲了一下。虽昏沉沉的,但叶落儿已从幻觉中清醒了。她模糊地看见,有人抱起了她。那个人的香味,她知道。
眼皮好重!叶落儿笑着,安心地倒在了温暖的怀里。睡梦中,她轻声地喊着:“乐义哥哥……”
远远望见分开的的两人,漫芝早已在木桥边静静等候了。觉察到菊迹走上了木桥,她才现身并冷冷地说道:“辗转于两姐妹之间,你很得意吧!”
“哦?”菊迹扬起下颔,微微一动的唇角,似乎是对漫芝无声冷笑。良久,他才转过身,走下桥,从容地说:“她是含笑花,开而不放,似笑而不语。其气味,香醇浓久却不浊腻。而她如依米花,生长在遥远的戈壁滩上。五年,它不开花,也不结果。三年后的春天,白、黄、红、蓝的花瓣会在黑夜中绽放开来。在之后的四天里,它努力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
“哼!”漫芝不服气地转过头,消失了。
菊迹大笑着,阔步走过木桥。一股阴冷的鬼气,从湖面升起。木桥着了火,片刻里,被烧了个精光。
“一个脾气很糟糕的幽灵,呢!”菊迹低声说道。声音小的,好似他根本就不曾讲过这句话。
漫芝蹲在奇院院门的角落,等着叶落儿回来。她感到好累,累得做什么事都显得力不从心。原来,那个人知道,她们根本就是不能牵扯在一起的“花”。他,真是一个让别人,很不好了解的人。
可漫芝不愿相信的是,两朵毫不相干的花到了一起却成了双生花。
双生花,一株二艳,竟相绽放。但日久年深,其中一朵就会不断汲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直到最后,一朵妖艳夺人,一朵枯败凋零。这不是日日夜夜缠绕间,不经意的一种结局,也不是一种无奈,一种命运,而是其中的一朵那无法控制的强烈欲望之心。这到底是背后的黑暗力量,还是她们前世的渊源,一切不为人知。
(......)
独自一人,穿梭在山谷阴湿的地带。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浓郁香韵,顿时幽沁肺腑。林缘灌木丛里,映入眼帘的乳白色花朵,若悬垂的铃串,莹洁高贵。
她好像听见微风中,它们轻叩的乐声,又好似感觉盈盈浮动的幽香中若有若无的叹息。突然,阴冷凌乱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凝聚的那双手渐渐伸向她。
她不害怕,毫不犹豫地递出了手。
山谷里,虫鸟底呤的声音,在此时却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惨叫,撕心裂肺的惊呼。她缩回手,惶恐万分。摇摇晃晃地,她想摸索那声音的源头,然而眼前却是一片黑。她翻起了身,扭曲的脸上不停地冒出冷汗。散大的黑色瞳孔,变成了深蓝色。
一个悲伤地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问:“为何你要在梦中循香而至,来到铃兰绽放的山谷?”
她拼命地摇着脑袋,想忘却一切。叶落儿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幸福到来,还是幸福再来?不论是什么,冥冥中的幸福,都隐约伴随着宿命的忧伤。
“你醒了?”她知道有人朝她走来。可她即听不见他的声音,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一心只想让眼前的人痛快死去。待他靠近时,叶落儿那修长的五指,就毫不客气地嵌入了他的血肉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