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位五十多岁的教授模样的人从楼里走了出来。
可风很紧张,虽然在神情上还能保持些许的镇定。他想,苏大海既然在这里读了七年书,应该说这个系里的每一位老师没有不认识他的。从常理来看,两个认识的人走到一起,不管怎样,总会有一个人先打招呼。如果对方认识苏大海,那么苏大海走了三年,三年不见,现在突然见到,他一定会很惊讶或很惊奇,如果自己不先开口的话,那人必然会主动招呼他的。
可风有意将头转向陈玫枚,和她说着闲话。
果然,那人看到了可风,十分惊奇,突然喊了起来。
“嘿,这不是苏大海吗?大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风也做出惊喜热情的样子,跑上前几步,主动伸出右手。“三年不见,您老还记得我啊。我回来有些日子了。”
“那太好啦,太好啦!工作有着落了吗?”那人也伸出手和可风握了握。
“还没呢。”
“哎呀!”那位老师看着可风的脸,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他的这一声,把可风和陈玫枚都吓到了。尤其是可风,心里扑通扑通的打起了鼓,他以为他看出了什么破绽。
那位老师细细的打量着可风,从头细看到脚,然后才接着说:“大海啊,你这三年可真够苦的。黑多了,也瘦多了。你总是这么的不要命……你寄回来的论文我看过了,不错不错,很有价值……还有啊,谢谢你在美国帮我买的资料……”
“寄点资料,举手之劳,杨老师你就别客气了。我还没谢谢杨老师这么多年的教育之恩呢。”可风敏锐的从这位老师的谈话里想起了他姓杨。在美国,可风就经常给一位姓杨的老师买资料,有时也会托可风代寄。他说这位老师对他的帮助很大,学术上的观点也基本一致,很谈得来。所以,当这位老师一说寄资料的事,他就马上大胆的叫起了杨老师。
陈玫枚一直在一旁静静的观察。她开始还有些怀疑,心想,怎么见到老师也不主动打招呼呢?老师两个字前面为什么不加姓氏呢?难道他并不认识他?听了这番话,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才依依惜别。
目送杨老师离开,可风装作很平常的样子,搂着陈玫枚继续向前走。
陈玫枚心里非常高兴,见四处无人,就猛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可风也随即回吻了她。
“我们现在去哪里?”可风问。
“桃园吧,去看看你奶奶。”陈玫枚虽然心中的疑团消了不少,但还是想去桃园wWw.试他一试,而且,那里有他奶奶的墓碑,他们也应该去祭拜一下的。如果他真的是苏大海,那在他最亲的人的坟前,他的所有情绪都是无法隐瞒的。
可风的心,又悬了起来。桃园?奶奶?这……苏大海没和他讲过这些啊。
秋天的桃园,已失去夏日的风韵。被秋风染色的叶子已经开始凋落,东一片西一片的掉在地上。曾经挂满果实的枝条,像失去孩子的母亲,孤独的在风中抖动。
可风老远就看到了他面前的桃园,他仔细审视着,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但当他们走近桃林时,透过疏落的枝条,一下子就看到桃园深处的墓碑。
陈玫枚站定了,她神情飘忽的看着桃林,用手轻轻抚摸着树枝。“春天红红的一片,多好看啊。”她轻轻的说。
“一切美丽的东西,都有凋零的时刻。玫枚,你又在伤感了吧。其实这是自然规律,没有凋零就没有盛开,大可不必为此伤情……”
可风知道陈玫枚是个多情善感的人,而且平时疑心很重,情绪容易时上时下,见她微皱双眉,眼睛一片茫然,就想到她可能又在睹物感伤,就随口劝道。
陈玫枚听了,点了点头。他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三年前,大海也说过这话。如今,他还是用这话来开导自己。
陈玫枚wWw.走进桃林,向那肃穆的墓碑走去。
可风紧跟其后,眼光却机灵的打量着周围。可风看到一块大理石墓碑,墓碑上大大的刻着几行字:
吾母方云霞之墓。
儿苏同林
孙苏大海
1985.8.16
看到这行字,想起大海曾经给他讲过自己奶奶是这个学校的教授,文革不幸遇难。可风立刻松了一口气。
不知怎的,可风见到这块墓碑,就想起了苏大海的不幸,心情也沉重起来。他深深的一鞠躬,沉沉的说:
“奶奶(他心里对自己说,大海的奶奶也就是我的奶奶),你不孝的孙子回来啦,来看你老人家了。以前,曾经发誓要继承你的遗志,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可不幸的是……”
陈玫枚听可风突然说了句“可不幸的是”,感到目明其妙,又感到十分震惊,急忙问。“不幸?什么不幸?”
可风立刻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脑子里转了一转,改口道:“可不幸的是,你的孙子,在学业上没有更大的建树,没能给您老争光。”
陈玫枚听他这么一说,又才放下心来。
想着苏大海的不幸遇难,可风悲从心生,抽泣起来。
陈玫枚也默默的靠着他,沉浸在这肃穆而庄严的伤感中。
这时,太阳已经半挂高空,两团浓浓的影子给寂静的墓地平添了一种哀婉之气。一只乌鸦“哇”的尖叫一声,从半空划过,飞到另一棵树的树枝上。可风和陈玫枚相伴告别了奶奶,走出桃园。
陈玫枚心头所有的疑惑都没了,她很高兴。在学校门口的小餐馆吃了顿便饭,就提议一起去学校旁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去走走。
可风欣然同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