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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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玫枚五点钟就从似睡非睡的状态中醒来了,神情恍惚。她洗过脸后就坐在小桌子前认认真真的化起妆来。描眉、打粉,第一次抹上了血红色的唇膏。接着就从箱子里翻出那件平时舍不得穿的玫瑰红真丝连衣裙穿上,然后将桌子上一朵已经枯萎的小白花郑重的戴在胸前。

    从女生宿舍走了出来,天已经大亮。暮色已经在东边的天幕上抹上大片刺眼的腥红,林荫道两边密密匝匝的梧桐叶被镀成透明的金片。平时可亲可敬的巨大教_4460.htm学楼突然把大片的阴影撒了出来,黑布一样的包裹着她。她打了一个冷颤。穿过宽阔的林荫道向右转进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道破旧的小门。小门平时敞开着,无人看守。她毫不犹豫的穿了过去,踏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弯弯小路,向江边一座崤岩走过去。

    崤岩上有一块巨大的怪石伸出岩外,站在岩石上可以看到脚下soudu.org翻滚的大江,腾起冲天的漫漫的白雾。人们管着怪石叫“回头石”,一些对生活绝望的人不想活了就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永远解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据说是一个善良的文人,为了阻止这类惨剧继续上演,别出心裁的给这石头起名叫“回头石”,并找来石匠将这三个字刻在了石上,以提醒人们走到这里回头望,回头想,回头走。可是,人间的重重悲剧又岂是一个文人三个字可以化解?一代代,悲剧照演不绝。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暗中指引着,她昏昏暗暗就来到了“回头石”下。

    抬头看了看那三个字迹模糊、被墨色棕色苔藓厚厚覆盖的字迹,她站住了。也许是这三个字在暗中诱导吧,她眼前的确像电影里一样,显出了亲人那亲切的面容。

    母亲因病早逝,那面容早已模糊。幼小的心灵里只留下烦躁的、弥留的母亲所带给她的灰色的恐惧、痛苦、诅咒、嚎叫、痛骂以及额头上一个个紫色的伤痕。唯一值得信赖的父亲远在西藏支边,每个月寄回来为数不多的钱支持着她考上了大学。父亲是她唯一的全部的希望和精神寄托。可上个月,噩耗传来,父亲因边境冲突死于暴民枪下。尸首被泼上汽油,整整烧了一个小时。

    在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亲人了,她想。母爱没有得到,连唯一的父亲也失去了,没有爱的生活比死还痛苦。

    她不由自主又迈动了脚步,恍恍惚惚向“回头石”上那巨大的平台走去。

    很快,她又站住了。

    石面上,她看见那儿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正在小声的朗读外语。那背影宽阔、厚实,像一面结实的墙挡在那里。她怔了一下,不由的后退了几步。

    那人仿佛发现了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是一张典型的富有男人气质的脸。面部棱角分明,各部位长得一丝不苟。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嘴唇略厚,显出格外的宽厚和刚强。那眼睛特别的深沉、含蓄,像两湾无底的深潭,幽深莫测而又满怀善意。他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是那么的亲切,自然,而又那么的实在,仿佛具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可以呼的一下把你拉拢,也可以猛的将你推回几十丈外。

    她怕了。不得不倒退。一步,两步……他是谁?五步,六步……那眼睛太有震撼力了,九步,十步……爸爸,请你再等我一会儿。

    她躲到了路边的一刻大树后。她想再等一等,等他走了以后再说。

    她失望了。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离开的打算,而且还不时朝这边看。陈玫枚不得不无奈的向校园退去。

    第二天早上,她特意提前半小时朝这边走来。当她怀着侥幸心理一步踏上石面时,又定住了。那人又挡在了前面,那堵墙一样的背好像更厚了。直觉告诉她,妄想越过他的那种念头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不得不后退,一直退到大树后。这次她下定决心,要一直和他较量下去看看谁更有耐性。

    这时,曙光越来越红,周围的树木、花草都被染得亮闪闪的,在岩石上大片大片围墙一样的古苍藤、刺蔓和到处生长的无名野草的衬托下,那背影似铜铸一般,黑红发亮。

    她想在那突起的树根上坐一会儿。当她用目光搜索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两根磨光的巨根上放着一束野玫瑰。她有了一丝惊喜。将它捧起来,红红的花蕾上还有一点点亮晶晶的露珠,一股浓香沁人心脾,几十朵花儿用一根草扎着,叶子还是湿漉漉的,这明显是刚刚?来的。是谁?了放在这里?难道是他?她不由的向他看去。正好,他也回头看了她。他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明显看见她手里捧着那束玫瑰,那眼神流出一丝高兴,好像在问:你喜欢么?

    “我喜欢。”陈玫枚心里回答着。情不自禁的向他点了点头。但马上就后悔起来,我为什么要向他点头呢?神经病,我又不认识他。他是什么居心?为什么要放一束玫瑰在这里?难道他……

    顷刻间,陈玫枚就败下阵来,再也不想和他较量了。她的神情开始慌乱,想马上逃走。

    当她放下花儿,转身欲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喊到:“请等等。”

    她吃惊的看着他。

    只见他匆匆收了书本,装进一个草绿色的书包里。然后三跳两步跑了过来。

    “请问,你是不是叫陈玫枚?”他大大方方的问到,眼睛里流溢着关心和善意。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陈玫枚惊异的反问到。

    “怎么不知道,你是全校驰名的校花嘛,而且,我们见过面的。”

    “见过面?在哪里?……”陈玫枚一时想不起来了。

    “在桃园,学校西边的桃园。那是今年春天,我在桃园中葬着我奶奶的那片坟地里看见你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好像是叫丹丹吧?来桃园赏花,被我吓了一大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