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我说他怎么忽然送我礼物。原来是补偿。”杜倩倩伏在美人靠的栏杆上,自嘲的说。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杜倩倩反复吟咏着这五个字,巨大的苦痛让她感到窒息。她就是那根被困在汪洋大海上的一根茅草呵,面对着浩瀚无际的海面只有无能为力。
她该怎么做?又能做什么?盛怒而去?素顺一定不许。跟素顺划清界限?她付出的心又该怎么办?一爱生百苦,杜倩倩的心像被千条毒虫啃噬,痛不欲生。
“其实,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杜倩倩,你这个笨蛋怎么变得这样软弱了?素顺宠幸自己的妻子有错吗?他做得没错。在这王府里,你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呵。不对,我不能忍受这样的事,爱情怎么能以这样的方式存在?明明爱我却还是要不断与别的女人有肉体上的接触。”杜倩倩低声自言自语,这一刻的她仿佛被撕裂成了两个人,两种不同的意识在她脑子里争吵不休,但它们谁都不能说服对方。
“你怎么不站在素顺的立场上想想?素顺现在的一切都是刘丞相给的,所以他不得不遵从刘丞相的命令。素顺是爱你的,畅谈了那么多次你还不明白吗?你如果爱素顺就应该替他想想。长久的生活和少数几次的肉体接触相比,哪一个更长久?不,我不能接受。我不忍受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男人,我不能忍受。”杜倩倩捂着头,两种意识冲突让她觉得自己的头随时都可能炸裂开。
忽然一片轻盈而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杜倩倩的手背上,这种奇妙的感觉一瞬间居然让杜倩倩的心完全平静了下来。她抬起泪眼迷蒙的双眼,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见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四境无声,雪花落地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传入杜倩倩耳里。“下雪了。”杜倩倩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呓语似地说,声音弱不可闻。
杜倩倩并拢双手,去接那些雪花儿,可那些脆弱的精灵们一接触她的手就很快地被她手心的温度融化了。这就是幸福么?看着很美,想要用手攥紧的时候就会立即失去。要让幸福持久,就该让它顺其自然,兴许这样还能保持的久一点。杜倩倩想到这些,心里的重压忽而消失了。爱是相互的,她会在这里伤心无措是出于对素顺的爱,而素顺深更半夜跑来要补偿她也未尝不是出于对她的爱,素顺在遵从命令的时候心里的苦痛和挣扎定然也不会比她少。既然这样,杜倩倩决定不再追究这些事,因为现在的素顺是被逼无奈,在这种为难关头她要支持他。这也许也是对他们爱情的一种考验吧,现实中的爱情总是比理想中的残酷一些。
“倩倩,你去那儿了?身子怎么这么冰凉?”杜倩倩刚回到内室,素顺就一把搂住她,感觉到她身体冰凉,他不禁蹙起眉头。
“外面下雪了,我出去看了看。都大半夜了,快点睡吧。”杜倩倩躲闪着素顺的目光,她不愿意让素顺看见自己红肿的双眼。
“看雪也要多穿点。你看你衣服这么单薄,冻坏了怎么办?手这么凉,我来给你搓搓。”素顺握着杜倩倩的手哈了一口气,轻轻揉搓着。
杜倩倩的泪又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将现在平静的心维持多久。她不是古代遵从三从四德的女子,也不接受什么三妻四妾,方才好不容易想通了一些这会儿她又开始难过了。做戏也好,素顺可曾将这温柔分给别的女人?她还是大度不起来,两个人的爱情也许是自私的吧。
“你怎么哭了?”
“没有,只是沙子迷了眼,我想用眼泪把它冲出来。”
“让我瞧瞧。”
“不用。”
“倩倩,让我看看,我帮你吹吹。”
“不用。”
“快点嘛,让我瞧瞧。不让我瞧我可要出绝招了。”说罢,素顺横抱起杜倩倩就往床边走。
躺在床上的杜倩倩已经不再落泪,她直直地盯着素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倩倩,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是有些不舒服。睡一觉就没事了。”
“让我检查检查。”素顺说着一手探入杜倩倩衣襟。
“不要闹了。”杜倩倩拨开素顺的手,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就在素顺用手接触她的时候,她忽然想到这双手也碰过别的女人,而她和素顺在这做的事也极有可能在别的床上重复过,于是她觉得恶心,仿佛那手上沾满了污秽。
“倩倩,可是我想要嘛。”素顺不依不饶索性耍无赖,直接将杜倩倩压倒。
杜倩倩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将头别到一边,然而就在素顺亲她的嘴唇时,她再也不能忍受,一把推开素顺夺路而逃,一直奔到阁楼上才无力的跪倒。她双手撑地,使劲呕吐着,似乎是要将身体里的所有东西都呕出来,可是事实上她却什么都没有呕出。素顺看着杜倩倩逃开,也顾不得穿外衣就急忙追了出去。
“倩倩,你这是怎么了?我去找大夫。”
“不,不必了。”杜倩倩一手拽着素顺的手,不让他去喊大夫。
“你这是怎么了?”素顺也跪倒在杜倩倩面前,双手托起她的脸,这时他惊讶地发现杜倩倩的眼睛肿的像两枚核桃,他慌乱的叫道:“你的眼睛怎么肿的这么厉害,我这就去找大夫。”
“不用,我没病。”
“你眼睛肿成这样,又想呕吐,怎么会没病呢?我去找大夫。”
“我真的没病。”
“难道你怀孕了!”素顺欣喜地说道。
“怎么可能,你别瞎猜。进屋吧,这里太凉。”
“我这就去找大夫。”这一回素顺跑得飞快,杜倩倩来不及拉住他。
杜倩倩无力地坐在地上,眼泪再次落下,她是生病了,只是这病大夫治不了。
“倩倩,你怎么还坐在地上。很痛吗?不痛,不痛,我把大夫找来了。”听到素顺安慰,杜倩倩哭的更厉害了。
“主子,让奴婢扶您进屋吧。外面天凉,大夫还在内室等着您呢。”小怜看到杜倩倩颓然的样子满脸的睡意一扫而光了。
杜倩倩在素顺和小怜的搀扶下浑浑噩噩地走回内室,她的心再次翻腾起来。
“大夫,快点过来。”素顺不耐烦地催促愣在一边的大夫。
这位大夫就是曾经治愈素顺的徐大夫,年过半百,刚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现在还有些恍惚,听见素顺的催促他才总算清醒了些。
这位徐大夫把了一会儿脉,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急的素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样了?”
“回禀王爷,这位姑娘并没什么病,从脉象上来看是心中郁结所致,只要心情放松些,就可无药而愈。”
“怎么可能没病?你看她这样子。刚刚她还想吐呢。你再仔细把把脉。”
“王爷,老夫从医三十年,绝对不会看错的。”
“别说三十年就是五十年也可能犯错。你再重新把脉,看看倩倩是不是喜脉?”
徐大夫一把年纪了儿孙满堂,为了家人性命他只能忍辱再为杜倩倩把脉。
“回禀王爷,这位姑娘真的只是心中郁结。王爷如是不信,大可让其他高明的大夫来为这位姑娘把脉。”
“徐大夫,方才是本王太过急躁,一时冒犯了,还请不要怪罪。徐大夫医术高明,曾让本王起死回生,如此大恩本王没齿难忘。”
“王爷这是折煞老夫了,救死扶伤是老夫的天职。老夫一介草民,岂敢让王爷赔罪。”
“徐大夫,劳烦你了。你送徐大夫回去。”素顺对小怜吩咐道。
“奴婢遵命,徐大夫请这边走。”
这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大夫了,素顺深谙此道这才小心的扭转与徐大夫之间的僵局。凡是能利用的东西,他会尽力榨取每一分价值。
“我早说过我没病的,你偏不信,兴师动众的,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都快天亮了,你早点睡吧。”杜倩倩没有看素顺,压抑着情绪说完这句话,就挪进了床铺内侧,背对着素顺。
“倩倩,告诉我。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是我没陪你还是下人们不听话?”素顺也躺倒了床上,紧贴着杜倩倩,一手搭在她的腹部。
“没有,我只是想家了。”恐怕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了吧,杜倩倩不想拆穿素顺的谎言,她要等他坦白。
“想家了么?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不会让你寂寞的。”
“素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可是我不希望被欺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你都知道了?”素顺忽然沉声道。
“我都知道了。”
“倩倩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爱是不会改变的。”
“我知道。”真的是这样吗?杜倩倩嘴上虽然这么回答,心里却开始疑惑了。
“倩倩,后日我带你去梨园看戏,好么?你老是在这王府里憋着也不是好事。”素顺温柔的抚摸着杜倩倩的头发,在她耳畔低声说。
“出去走走也好。每天呆在这王府里呆着,我也觉得闷得慌。”
“那就这么说定了。”素顺听见杜倩倩同意,脸上的神色逐渐阴沉下来。
杜倩倩背对着素顺,所以她看不见素顺眼眸里的黑暗在扩大,也看不到他嘴角的冷笑。此时他在心里思忖着,是时候清理他的王府了,有些人是太清闲了些,没事就知道乱嚼舌根。当然第二日起床的时候他也发现了那件被扔在地上的内衣,还有上面有那一枚清晰的口红印子,他暗骂自己不谨慎,眼中闪现的寒意竟胜过外面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