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赐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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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化帝年近四十五,挺着臃肿的肚子坐在宴会正中央的位子,多年的纵欲无度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的眼睛里透着的是浑浊迷蒙的光使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块没有知觉的木头,两个美艳的女子一左一右的在他身侧伺候着,不时给他添酒夹菜。皇后坐在淳化帝的左侧,她年约三十上下,岁月无情的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细纹,尽管她化了浓妆仍然掩不住她的衰老,她看上去雍容华贵,眼里却时常显现出嫉妒和不甘的神色。帝后的座位依次往下挨着十七位皇子,这座位本该是按照他们的年龄来安排的,现在却变成了按照他们的权势来坐,挨着皇后的是三皇子素言,挨着淳化帝的是十七皇子素顺。每位皇子都各怀心思,只有素顺安静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冷眼看着周围的喧嚣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刘王妃是第一次参加皇家宴会而且是跟自己的丈夫一起,所以她显得很兴奋,眼睛一刻也没停下。

    皇子以下是各大臣,刘丞相坐在最显眼的位子,他不时朝素顺看去,似乎要向他暗示什么。三皇子看着刘丞相和素顺的举动心里有些不踏实,等他看向素顺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的时候,素顺只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三皇子被素顺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给吓了一跳,等他再仔细看素顺时,只发现他脸色苍白的咳嗽眼里是病怏怏的没有神彩。于是三皇子自嘲的笑了,并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竟会被一个病秧子给吓到。

    作为司仪的刘丞相举起酒盏率先恭祝大理国千秋万岁,淳化帝万寿无疆,这才进入今天举行宴会的正题——庆祝素顺身体康复。众皇子和众大臣都争相举盏附和刘丞相,刘丞相爽快的喝下慢慢一盏酒,爽朗的笑了。他这架势仿佛他才是大理国的君主,而大理国真正的君主淳化帝则含糊的跟着喊了一句:大理国千秋万岁!素顺不屑地看了一眼这个昏庸的君主,在妻子刘王妃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回敬所有人的祝福,因为身体缘故他只能以茶代酒。所有人又对他寒暄了一阵,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丝竹之声一齐响起恍如仙乐,娇美的舞姬们身着绿衣踩着碎步,挥舞着广袖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男人们的目光贪婪地追随着那些跃动的佳人,淳化帝的眼睛忽然变得雪亮,一瞬间仿佛恢复了所有的生机。舞姬们扭着纤腰翘臀,将少女的婀娜与妩媚尽情展现。倏然所有的舞姬们都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身着水红色衣服的女子徐徐上前,轻启朱唇发出比黄莺更清脆比乳燕更柔和的声音:

    君若天上云

    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

    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

    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

    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

    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

    莫作昙花一现

    (选自《踏歌》)

    舞者拧腰向左,抛袖投足,笔直的袖锋呈“离弦箭”之势,就在“欲左”的当口,突发转体右行,待到袖子经上弧线往右坠时,身体又忽而至左,袖子横拉及左侧,“欲右”之势已不可挡,躯干连同双袖向右抛撒出去。就这样左右往返,若行云流水,似天马行空,而所有的动作又在一句“但愿与君长相守”的唱词中一气呵成,让观众于踏足的清新、俏丽中又品味出些许的温存、婉约,仿若“我”便是那君愿随这翩翩翠袖尔来尔往。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歌舞里,脸上露出沉醉的笑容。素顺为自己倒上一杯茶,仰头喝下,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是啊,大理国就在这歌舞升平里一日日腐朽,若是把大理国比作一栋宏伟的建筑,那么现在这栋建筑已经被白蚁蛀穿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想到这里,素顺再次冷笑了一下,他所憎恨的一切都会覆灭。刘王妃转头看自己的丈夫,一不小心捕捉到了他那来不及褪下的冷笑,还有他眼里那一抹浓的化不开的黑暗,她的心突突的猛跳起来,她很害怕,这样的素顺让她有一种浸入骨髓的恐惧感,她转头看向歌舞不敢再去看她的丈夫。

    一曲舞毕,舞姬退去,只留下那个身着水红色衣衫的女子款步上前,她长揖在地,婀娜的身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禧国公主李姬拜见上国皇帝陛下。”女子的声音依旧婉转动人。

    周围都爆发出轰隆隆地议论声,谁都没料到这个女子竟然是禧国的公主,一些人不免发出惋惜长叹。既然是公主,他们想将其占为己有的愿望自然而然的也落空了。

    “公主快快请起。”淳化帝醉醺醺的摆了摆手,刘丞相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对李姬说道。

    “谢陛下。敝国国主对没能赶上上国皇帝陛下的寿辰愧疚不已,特派臣妾(普天之下莫非黄土,所有天下的女子都是皇帝的女人,所有通常都会自称臣妾。不过这通常限于有地位的女子谦称。禧国是大理国的附属国所以也算是大理国皇土。)前来谢罪。请上国皇帝陛下宽恕敝国。”李姬再次长揖在地。

    美人如此谦逊,淳化帝自然是心花怒放,大手一挥,刘丞相立刻说道:“念在禧国国主一向恭谦的份上,不再追究。公主请起。”

    “再次拜谢皇帝陛下。这是敝国的贺礼,请陛下笑纳。”李姬双手奉上礼单。

    刘丞相接过礼单,命人念出来:珍珠万斛,玉石千斗,白玉壁三百双,美姬四十名。

    “敝国国力衰微,礼物单薄还请上国皇帝陛下不要怪罪。”李姬三拜道。

    “公主过谦了,不知禧国国主所说的美姬所在何处?”刘丞相瞧出了淳化帝的意思,立即问道。

    “刚才跳舞的即是。”

    “这么说公主也算在礼物之内。”

    “丞相说笑了,臣妾粗脂劣粉哪能算是美姬。”面对刘丞相的刁难,李姬不慌不忙的应对。

    “公主过谦了,你要不是美人,那这世上能称为美人的还真是没有。”

    “是啊,是啊。”

    “公主可是大美人啊。”

    周围的人都附和道。

    “禧国一向与我国交好,如果公主能够嫁入我国自然再好不过了。”淳化帝色迷迷的看着李姬说。

    “既是陛下美意,臣妾哪有不从之礼。”

    “陛下,臣妾看众皇子中只有十七皇子素顺子嗣单薄,不如就把李公主赐给十七皇子吧。”说话的是皇后,听淳化帝说要纳妃,她立即说道。

    “皇后说的在理。”皇后一方的大臣们立即附和。

    “皇后说的没错,十七皇子的确子嗣单薄。”刘丞相也说。

    所有人都反对,淳化帝也只有悻悻地放弃美人,将李姬赐给素顺。素顺在刘王妃和仆人的搀扶下上前谢恩。李姬看着病弱的十七皇子,美丽的脸恨恨的变了形,眼神锐利的就像一把刀子。然而面对皇帝的赐婚她也只有领旨谢恩。美丽女子的命运在这种时代其价值也不过相当于一件精美的器具或是一匹良驹而已。只是别人一动嘴皮,一个女子的命运就这么被决定了。

    素顺心里有些乱,他不知道怎么跟神仙姐姐解释皇帝赐妾的事,他也只能希望她不要不理他才好。可是他不能拒绝,皇帝的旨意是不能抗拒的。

    杜倩倩坐在窗前,她因为睡不着便央求小云教她做刺绣。但是因为她心里烦躁不安,手里的刺绣也绣的乱七八糟的。

    “主子,小心,别扎了手。”小云看着魂不守舍的杜倩倩深怕她一不小心扎了手。

    “哎哟。”好的不灵坏的灵,杜倩倩还真扎到了手。

    “主子,你是在想念王爷了吧?”小云看着杜倩倩失魂落魄的模样,打趣的问。

    “没有,我哪有想他。”杜倩倩吮着指尖放下刺绣。

    “还说没有,主子你的脸红了。”

    “我是被这针的疼。”杜倩倩极力掩饰自己。

    “主子,要奴婢说。王爷可真的是很疼爱你啊。进入王府三年多了,奴婢还从来没看见王爷对谁笑过呢。”

    “怎么可能,他一副淘气包的模样。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深沉的人。”

    “奴婢可没有撒谎,王爷一直扳着一张脸,没事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听说他很喜欢呆在辟邪殿里。奴婢也在呆过几天,那地方阴森恐怖,真不是人呆的。”

    “素顺他真的时常呆在辟邪殿吗?”

    “是啊。听管家说王爷是在那里等一个人。王爷不方便去的时候就会派我们这些下人去。”

    “素顺的事你知道多少?”

    “奴婢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说王爷以前住在辟邪殿里。刘丞相是王爷母妃的父亲。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素顺母妃的事,你能跟我说说吗?”

    “王爷的母妃叫如妃至于她的闺名奴婢就不知道了。十几年前她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皇上为了他好几年都不上早朝。王爷出生后皇上对她更是宠爱的不得了。不过在王爷五岁的那年,太子突然举荐了一个名叫无尘的道人给陛下。那道人颇有些本事没多久就取得了皇上的信任被封为国师。有一年天灾不断,国师说那是如妃母子造的孽,只要把他们杀掉天神就会平息怒气。皇上舍不得就把他们关入了辟邪殿里。没多久如妃就病死了。”

    “原来是这样。”杜倩倩回想起第一次遇到素顺的情景,那时候素顺才十岁,形单影只孤独可怜。原来素顺被囚辟邪殿还有这样的缘故啊,杜倩倩不禁叹了口气。

    “主子,天晚了。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嗯。我知道了。”杜倩倩应了一声,她也的确有些乏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李姬来了,平静的顺义王府这回可要热闹了。请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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