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熟悉的路慢慢走着,杜倩倩开始反思过去二十五年来的经历:身为家中长女,她性格温顺,孝敬父母爱护弟妹。在学校里她虽不是尖子生,但也一直在尽全力做到最好。三年前大学毕业后,她很幸运的找到了一份翻译的工作,这三年来她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着,从不敢一丝懈怠。有的时候她也会有一些遗憾,漫长的二十五年来她从未谈过一次恋爱,尽管她有个暗恋六年的男生,却从未迈出过一步。从初中到高中她一直默默地注视着那个他,看他走过一段段爱情,看他走出自己的生命。他是她生命里一个难忘的过客,一道难忘的风景。人生啊,总是充满‘舍’与‘得’,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想如果她当初只顾着恋爱,也许就不会有她今日的一切了吧?可是人生不可以重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杜倩倩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才跑出几步,‘哗啦啦’的暴雨就倾泻而下,天空中密集的雨点组成了一道巨大的雨帘,站在街道的一侧看去,另一侧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中。杜倩倩庆幸自己的应变能力,在暴雨落下来的一瞬,她快步跑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小店。
“小姐,需要什么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很突兀地在杜倩倩背后响起。
受了一惊的杜倩倩抚着狂跳的胸口,缓缓转过头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满面笑容的看着她,尽管这位老婆婆满脸皱纹,身体佝偻,但她的精神气还很足。杜倩倩有些尴尬,自己跑进小店纯粹是为了躲雨哪曾想买什么东西啊。
“我想先看看。”杜倩倩决定买点东西,就算不需要也买一点。
“那好,请随便看看吧。”老婆婆缓步走近内屋。
杜倩倩这才开始打量起这间小店来,她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留意过路边还有这样一间古朴的化妆品店。墙壁上没有时尚的海报,货架上的商品也没有花哨的包装,每一样商品的外观都是古朴而典雅的。杜倩倩随手在一个货架上拿起一盒椭圆形的巴掌大,两厘米高的小盒子。盒子是木质的,灰褐色的漆,光滑的表面上雕刻着龙凤相绕的花纹。杜倩倩被这个精美的东西吸引了,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里面竟是一盒粉饼!除了外观,这盒粉饼与普通的粉饼根本没有什么两样。盒盖内侧的小镜子里映着杜倩倩白皙的鹅蛋脸,水汪汪的大眼,俏挺的鼻子,丰盈红润的嘴唇,杜倩倩对这样的自己很满意,微微一笑,双颊上便荡漾起两个浅浅的酒窝煞是迷人。粉饼散发着一种不知名的香味儿让人心驰神往,仿佛置身于百花丛中,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感袭上杜倩倩心头。杜倩倩从不化妆,但她很喜欢手里的这个小玩意,摆设也好她决定买下它。
“老婆婆,麻烦您结下帐。我要买这盒粉饼。”杜倩倩当下朝着内室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老婆婆慢慢踱出来,她走到柜台前接过杜倩倩手里的粉饼盒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道:“一百元。”
摸出一百元,杜倩倩有点肉痛,但她还是决定要买。她实在喜欢那盒粉饼啊!
“化化妆吧,女孩子总要画上一次的。”老婆婆对将要离开的杜倩倩说了一句。
幸运的,杜倩倩赶上了末班车。回到家,疲惫不堪的她随手把粉盒往梳妆台上一放。这一放便是一个月。
有天晚上,邻居开party动感的音乐吵了一夜,其间还混杂着某些人的狼嚎鬼叫,杜倩倩被他们害得一夜无眠。早上起来一照镜子便发现自己的脸色极差,特别是,眼窝里有两个深深的黑眼圈。这副模样怎么见人啊?想到要跟朋友一起逛街,而且还是个多嘴的朋友,杜倩倩心里就一阵心悸。忽然,她想到朋友经常使用的方法——化妆。是啊,只要化好妆就像带了面具一样什么东西都藏起来了。如此想着杜倩倩拿起粉盒,打开,轻轻地将晶莹剔透的粉扑在脸上。果然,脸色就像变魔术一样变得水润起来不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杜倩倩满意的笑了随手将粉饼盒塞进裤兜里以备不时之需。
粉饼的味道很好闻,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在杜倩倩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繁盛的花圃,跟上一次的幻觉大不相同,这一次的幻觉很真实。蝴蝶在姹紫嫣红摇曳多姿的鲜花间翩翩起舞,似乎是清晨,每一朵花的花瓣上都有着晶莹的露珠。湿润的水汽扑到脸上,隐隐有丝寒意,杜倩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怎么会这么真实?怎么可能!杜倩倩狠掐了自己的左手背一下。痛!疼痛感切切实实的传来,眼前的景物却没有变化。杜倩倩看了看四周,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是雕栏玉砌,曲折萦回的走廊,朱色的柱子,朱色的栏杆,栏杆下刻着镂空的花纹。远处是密密相连的房屋,那绝对不是现代建筑,似与古建筑有些仿佛,黑色的瓦砌成各种花样,朱色的墙,木质的窗镂空的装饰。房缘上还刻着各种奇怪的动物,几乎每座房子的外观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它们的高度,有些是一层有些是两层三层,杜倩倩看了看最高的建筑大概有七层的样子。难道这里是苏州园林?不会吧!她明明在家里化妆怎么会到了另一个地方?杜倩倩眉头紧蹙,翻进走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一会儿,杜倩倩来到了一座石桥上,桥下是流淌的碧溪,隐约可见红色的锦鲤在水里游弋,桥的两侧均是人工对齐的假山,期间种植着不知名的花。
天空蔚蓝如洗,一路走一路观赏美景,这份恬淡与静谧让杜倩倩很不舍。不觉间杜倩倩来到了一座宫苑前,一块牌匾上写着‘殿宏锦’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这个名字怎么那么奇怪?杜倩倩疑惑地想着然后大步走进那宫苑,希望在那里可以找到一个人告诉自己到底这是哪里。
“哦,对了!是从右到左念的,锦宏殿。”杜倩倩忽然想到那块牌匾上的名字的正确读法,不禁莞尔而笑。
好荒凉的地方,本以为是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破败不堪,只有眼前的一片花卉长的繁盛。这里应该没有人住吧,还是到别的地方去看看,这么想着杜倩倩就开始往回走。
“你是何人?”杜倩倩抬脚要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童声。
杜倩倩回转过头,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白净男孩站在花园的另一侧。那孩子穿着一件灰白色的短衫,外套一件玄色小褂,下身穿着一挑灰白色的裤子,头上梳着两个像牛角的发髻。杜倩倩从没见过穿着那种样式的衣服小孩,也分不清那孩子是男是女。她走近那孩子蹲下身来,微笑着问:“你家大人在吗”
“你到底是何人,跑来这里做什么?”那孩子不大,说话的语气却很老成。
“我叫杜倩倩。来到这里纯属意外。”
“你是从天上来的吗?”
“啊?”杜倩倩张大嘴巴,不知该怎么跟那孩子解释,索性就不解释了。
忽然杜倩倩发现那孩子的眼睛红彤彤的,似是刚哭过,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摸出兜里必备的手帕拭去小孩脸上的泪痕,柔声的劝慰他:“你迷路了吗?我带你去找你家大人。”
尽管杜倩倩才是搞不清状况的哪一个,但她还是决定先帮帮那小孩。
“在那里,我的家在那里。”小孩指了指西边的另一间宫殿回答。
“好,我先送你过去。”站起身来,杜倩倩拉着小孩白玉般细嫩的手自信满满地往西边去了。
不知为什么,小孩对于眼前这个衣着奇怪举止怪异的女人有了一种无以名状的信任感和亲近感。所以他没有拒绝杜倩倩任由她拉着自己。
走了一会儿,杜倩倩来到了另一座宫苑——辟邪殿。这座宫苑比起锦宏殿好不到哪儿去,一走进去,就看见四周墙壁上都是骇人的壁画,长得像狗面目狰狞的怪兽几乎占据了所有墙壁。杜倩倩有些害怕了,但在小孩子面前她还是拿出了十分的勇气!转过几弯,走过一段走廊,小孩带着杜倩倩来到了他的房间。一推开房门一股霉味儿迎面扑来,正前方摆着一个巨大的铜像,造型仍是墙壁上所见的长得像狗面目狰狞的怪兽。西边一张木床,蚊帐上竟然有几个补丁,木床内侧靠墙的地方有一个颜色暗淡的木柜,东边有一个书架,三层的书架上陈列着满满的书,靠窗的地方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书桌前有一张有靠背的竹椅。房间里的东西简单的一目了然,让人有一丝凄凉感。
“你就住在这里?你的家人呢?”杜倩倩看着满目凄然的摆设有些为小孩难过。
“他们住在另一处。”小孩大大的眼睛里有着无以名状的哀伤。
“没有人照顾你吗?”杜倩倩也被那哀伤感染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张嬷嬷出去了,晚上才回来。”
“哪你肚子饿了怎么办?”
“厨房里有吃的。”小孩把杜倩倩领到相邻的一间小房,对杜倩倩说。
杜倩倩看着简陋的厨房,那些传说才能见到的土灶此时就摆在自己面前,走近黢黑的灶台揭开锅盖几张薄饼和一盘咸菜赫然在目。杜倩倩有些难以置信,小孩竟然就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住在这么豪华的好似宫殿的地方竟然过得是贫民的日子!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杜倩倩决定留下来陪小孩直到张嬷嬷回来。
“你会写字吗?”杜倩倩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轻声问道。
“先生教过一些。”小孩自信的说。
“能写给我看看吗?”
“当然。”小孩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随即熟络的在白纸上写下‘素顺’两个大字,字迹工整,竟有些刚劲之气。“这是我的名字。”看着杜倩倩怪异的目光小孩接着说道。
“原来你叫素顺啊。那么你是个女孩子了。”
“不是,我是男孩子。”素顺的面皮微微泛红,似是很恼怒。
杜倩倩尴尬地看着小男孩,然后‘素顺’两个字下写上‘杜倩倩’三个字。
“你怎么会是男孩子?”杜倩倩揉着男孩面团似的脸,难以置信的说。
“生来便是。”素顺有些不耐烦了。
“是哦。”杜倩倩放下狼手。
接下来的时间里杜倩倩一直陪素顺,给他唱歌、讲故事,所有能哄小孩的招数都用上了,素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欢乐的笑容。晚间,杜倩倩替素顺洗了个澡,然后将光溜溜的他用大浴巾包起来塞进被窝里。
“杜倩倩,你是仙女吗?”
“大概吧。”
“杜倩倩,今天是我过得最高兴的一天。”
“以后要叫我杜姐姐,别这么没大没小的。”
“我不喜欢叫你姐姐。我有太多姐姐,可她们没有一个像你一样,我不希望像称呼她们那样称呼你。”
“这么说来,我是特别的了。”杜倩倩露出一个臭屁的微笑。
素顺不再说话,低着头,默认了。
“素顺,跟我说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身世又是怎样的?”杜倩倩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沉吟半响,素顺开口了:“这里是大理国宫殿,我是国王的第十七子。我的母妃贤妃本是父王最宠幸的妃子,但是在母妃生我的那年发生了一连串的天灾。国师说我是灾星,父王便将母妃和我贬到了这座辟邪殿里,母妃在我五岁那年忧郁而亡,只有一个张嬷嬷一直在照顾我。大概,王宫里的人都忘了有我这么一个人吧。”素顺把头缩进被窝里轻声抽泣着。
“素顺,你才多大点啊。说起话来像个小老头。你口中的国师在我看来不过是个江湖骗子,指不定是受了谁的唆使陷害你们母子俩的。放心,总有一天你母亲和你的冤屈会得到昭雪。相信我,老天自有公道。”杜倩倩隔着辈子抱着素顺安慰道。
“杜倩倩,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些话的人。所有人都敬畏国师,把母妃和我当做灾星人人避而远之,只有你这么温柔的对我。”素顺把头从辈子里钻出来,伸出细嫩的胳膊抱着杜倩倩的脖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杜倩倩,你会陪着我吗?”素顺躺下了,小手却紧紧拽着杜倩倩。
杜倩倩微笑着不语,她怎么能轻易承诺啊。留下来?她怎么可以舍弃亲人呢?离开?可怜的素顺怎么办?
素顺已经熟睡,忽然杜倩倩摸到裤兜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那个粉盒。回想起来这里的情景,她大概已经猜到怎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的了。门外有了动静,似乎有个老婆婆在叫素顺,应该是张嬷嬷吧。既然如此,杜倩倩决定先行离开,拿出粉盒在脸上轻轻扑上一层粉,恍然间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还是坐在那个梳妆台前。抬眼看了看右手边的闹钟,八点整!竟然只过了一个小时,明明好像在那边度过了一天怎么才只过了一个小时!难道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那梦为何又如此真实?这是什么,杜倩倩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头发上竟然沾着一片小小的花瓣!是真的,是真的!
(本文以前的名字叫《粉盒奇缘》,谢谢支持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