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雪中道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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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蝶仰望着天上的雪花,感慨万千。她离开苏州时正值盛夏,转眼便已入冬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昨夜半夜便开始下了,到清晨十分时,地上已经被积雪覆盖,不见了土壤的黄黑色,换上了白色的新装。

    静静踱到书桌旁,轻轻拨弄琴弦,依旧是那曲熟悉的“寒江雪”,如今心境却大不一样了。曲调里多了几分苍凉,这是她经历过这许多变故后,心灵的沉淀。

    “小姐,不知道婆婆在地下是不是也会觉得冷呢?”时隔多日,翠萍每次提到婆婆时,仍免不了神伤。

    回想起当日,南宫蝶将薛婆婆背出酒窖时,正好碰上神色慌张的翠萍。翠萍跟薛婆婆相处多年,在那一刻,她竟没认出南宫蝶背后负着的正是她在寻找的薛婆婆。

    也难怪,当时的薛婆婆不单头发枯白没了昔日的光泽,且脸上、手上的皮肤皆皱巴巴的,爬满了老人斑。这跟昔日风采奕奕的薛婆婆实在是相差太多了,若不是亲眼鉴证了这变化过程,南宫蝶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南宫蝶一面将双眼紧闭、气若游丝的薛婆婆带回房间,一面吩咐翠萍赶紧去请大夫。可是,没等到大夫来,薛婆婆便悄然而逝了。可惜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跟南宫蝶交待些什么,便匆匆离开了。

    过了今天,就是满满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南宫蝶坚持每天去薛婆婆坟前扫墓。薛婆婆对南宫蝶来说,不单是一个故人那么简单,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长辈。在南宫蝶的心里,早已将薛婆婆当做自己的亲人了。

    人家说父母过世,需守孝三年,眼下南宫蝶耗不起这三年时间在梅园虚度,所以,她给自己定下了这三个月的期限。三个月后,她便要离开梅园,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翠萍,今天天气不好,路又滑,你就别陪我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吧!”南宫蝶拎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祭品和香烛,收拾好心情,准备去跟薛婆婆道别。

    “小姐,翠萍不怕路滑,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翠萍抿着小嘴,坚持着。这些天来,她的眼中长含泪水,每每想起薛婆婆离开时的凄凉情形,她便觉得心酸难过。

    满园的梅树已经开花了,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徜徉在梅林中,南宫蝶却无心欣赏这美景,目光一直定定的注视着梅林尽头的那座小山坡,那是薛婆婆的长眠之地。

    到山坡脚下时,南宫蝶惊奇的发现雪地里有一排新鲜的脚印,直指薛婆婆的墓地。会是什么人呢?她一面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身后,翠萍喘息声越来越远,回头看时,她才发现,翠萍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小姐,你先去吧,我随后就跟上了。”翠萍远远的喊着。

    南宫蝶点了点头,运气飞身跃起,转眼便消失在了茫茫白色之中。远远的,她看到一个绛紫色的人影立在薛婆婆的墓前,一动不动的愣着,似乎在发呆。从背影看,那应该是一个男子。

    “薛伯!是你吗?”南宫蝶在那男子身后立定,试探着问道。

    三个月,这么长时间了,薛伯才回到梅园来跟自己的结发妻子道别,这让南宫蝶有些不解。她曾经亲眼目睹这对老夫妻的恩爱,何以在生离死别之际,薛伯竟然可以如此冷静,竟不赶回来见自己的爱妻最后一面。

    薛伯先是一怔,没想到才几个月的工夫,南宫蝶的功夫竟然精进到如斯境地。他刚才浑然不知,她便已欺近身前了。若是她刚才有心偷袭的话,只怕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迟迟不愿将那宝图的下落告诉她吗?”薛伯的声音颤抖着,苍凉而悲切,让人动容。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婆婆她是为了那宝图而来的?”南宫蝶亦有些意外,既然一早就知道薛婆婆的来意,何以薛伯竟然一直假装不知道,还对薛婆婆如此宠爱有加。

    薛伯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才接着说道:“因为,我担心她拿到宝图后便会离我而去。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宝图,她便一天不会离开梅园。我为了将她留住,所以才一直隐瞒那宝图的下落。没想到,我终于还是没能留住她。”

    多么深沉的爱,南宫蝶为这份真情所打动,也为薛婆婆惋惜。不知她九泉之下,是否也能感受到丈夫这份真挚的感情。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少回梅园,就算回来,也不过短暂的停留几日。其实,每次离开时,我都盼望她能像寻常女子一般,低声留我一句。我曾在心底里反复的跟自己说了多少次,只要她开口留我,我便会放下一起,留下陪她。等待了几十年,我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她说出这句话。”

    语罢,薛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紫黑的脸庞抽搐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可怜的人,他一直在爱与不爱之间徘徊。他一生都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经得到她的心,却从未开口问过。如今才发现,对方是否爱过他,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真的想要跟她相守。

    南宫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薛伯,只能默默的在一旁陪着他。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我不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直到现在才回梅园来看她?”沉默片刻后,薛伯重又开口说道。

    “或许,你是想待自己冷静下来后再回来,伤痛会少一些吧!”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想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因为,我只想永远记住她美丽的样子。我这么晚才回来梅园,是因为,我这次回来,便永远不会再离开这园子。所以,我要处理妥当一切。”

    南宫蝶扭头看向薛伯的侧脸,看到的是一脸坚定。她知道,这个倔强的老人终于看透了一切,决定抛开一切,跟随心的方向,留在这里。可是,为什么他要跟她交待这么多呢?

    “你要找的那张宝图,如今有一半已经落入真龙会之手了。我看,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是秦姑娘手上的那四分之一的宝图,再接着,便是谋夺塞外多鲁杰手上那四分之一的宝图。

    你到京城食街上的张记烤鸭店看看,或许能找出些关于线索。这个是真龙会的徽章,你拿去吧,或许有天,你会用得上!”

    薛伯特地在这墓地等南宫蝶,不光是为了跟她倾诉自己对爱妻的追思,重点是为了将这些消息带给她。

    “谢谢!”南宫蝶看着手中那精致小巧的银质徽章,由衷的感激薛伯的一片盛意。其实,她早料到真龙会的行动计划了,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比她想的要进展的快了许多。

    “如果是真的爱他,就趁早告诉他吧!不要像我一样,空留一生遗憾。”薛伯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这小女子的心思呢。可是,感情这东西不是说说就能放下的,有些坎,还是当事人自己慢慢想明白了才能迈得过去。

    姗姗来迟的翠萍见到薛伯时,竟是出奇的安静。她将带来的祭品摆好后,便将燃好的香递到南宫蝶手上。翠萍心中,薛伯一直是个冷漠的男人。他冷落了婆婆大半辈子,所以,翠萍在心底里是有些怨恨薛伯的。

    “婆婆!蝶儿就此别过,愿您在天有灵,保佑蝶儿此去诸事顺利。明年今日,蝶儿定然会回来看您的。”

    不远处,一匹俊逸脱俗的白马迎风而立,提起前蹄,一声长鸣。

    “后会有期!”南宫蝶翻身上马,回头跟翠萍、薛伯道别。然后,掉转马头,扬长而去。虽然路上有积雪,但是却没有阻碍风影的脚步。梅园不久便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