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了如今茫然不知发生何事的四公子和悠闲品着茶的兰蔻面面相觑的场面。
露衣袖下的手攥紧了拳，死死盯着兰蔻，眼里有疑惑有不解。那夜王江洋的话犹字字在耳－－“呐，这是兰蔻，我朋友，靠得住，你也见过了，记清楚。”如今这却是－－演的哪出？
另一边，兰蔻却似根本不认识他一般，完全无视那能把他烧出个洞的目光。浅浅抿了口茶水才慢慢把头从茶盏中抬起来，目光轻轻巧巧扫过站着的四人。
露此时见他抬起头来，实在算不上礼貌的清冷目光从身上扫过，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见过那如诗如画倾城容貌的尚且如此，更别提从没见过兰蔻的风霜雨了。四人没有觉得被冒犯的恼怒，相反，只觉得那样的绝色姿容，那样的谪仙气质，肯看自己都是莫大的荣幸，竟下意识的一一低垂了头，怕唐突了佳人。
凤娘冷眼看着四公子的反应，这就是自己一手培养出的“秘密武器”？连人家一眼都抵不过，简直就是酒囊饭袋！看样子不用比也知道结果了。目光转向兰蔻，如此妙人儿当然该是当之无愧的花魁。
就在凤娘准备直接宣布结果时，兰蔻又扫眼到她身上：“他们就是凤妈妈手下最好的公子？”声线清冷，说不出是嘲是讽。凤娘混了这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不是滋味。恼羞成怒地就欲把四公子丢出去喂狗，兰蔻又续道：“那么，是比文还是比舞？”
“比武？你还会武功？”凤娘意外的打量着兰蔻弱柳扶风的身姿，这般纤弱，看不出来啊。
“非也。兰蔻所说的舞是舞蹈的舞。来青楼寻开心的客官需要的是赏心悦目风雅得彰的诗词歌舞，又不是上战场，打打杀杀作甚。”
无心之语，却让一直以“武”为专长的风白了脸，凤娘意味不明一眼扫去。露暗暗皱眉，这人真的和那夜被自己流血模样吓到发抖的兰蔻是同一个人吗？怎么变了这么多，一点没有那夜眉眼俱是温柔的影子，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淡淡的冷漠自傲。
凤娘寻思着，论文，手下这四个没有哪个特别出彩，还是舞吧，也正好看看这兰蔻有没有出众之处，比那魅公子如何。
“那就先舞吧。雨，你先来，让兰公子见识下你的才艺。”
“是。”雨躬身抱拳，霜已经自发取来古筝为他伴奏。
在凤娘手下几年，风霜雨露都是深知凤娘性子的，最是无情心狠，不养没用的废物。所以尽管被兰蔻神采风度折服，雨还是咬紧牙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跳这一支决定生死去留的舞。
随着一轮指音抡过，和霜早配合过数次的雨默契的舒展腰肢，不离身的水袖一扬，旋身间一室昏黄灯烛映照白衫，端的是秀美旖旎。拧、倾、圆、曲，仰、俯、翻、卷，万般柔韧的身子展现出玲珑有致的曲线美，衬托着男儿身刚健挺拔、含蓄柔韧的内在气质，刚柔并济，舞出一室光彩陆离。
光有舞姿当然是不够的，舞，神韵是其灵魂。雨的眼神聚、放、凝、收、合，紧紧跟着舞步，形未动，神先领，形已止，神不止。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力与形合，从头到尾水乳交融流畅自如，如戏水之鱼悠然自得，又如翔天之鹰熟练苍劲，刚中有柔，韧中有脆，一曲既毕，整只舞曲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雨舞毕一言不发退回原位，垂下眼睫－－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尽全力了。
凤娘一言不发的默默看着雨舞完，暗叹，如果没有那该死的魅，雨这一支舞只怕放眼重香都无人可匹敌。真是，既生雨何生魅啊！
“兰公子觉得如何？”凤娘看着兰蔻仍然波澜不兴的随手把玩着茶盖，眼里一点惊艳神色都没有。
“不过尔尔。”清淡如水的声音流过，划得雨心一颤。
“哦？”凤娘一挑眉，脂粉厚厚一层的脸上似笑非笑，“那兰公子展示下你的才艺吧，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如此，献丑了。”兰蔻放下茶盏，从从容容站起。霜坐在筝前，不知该奏何曲，询问的看去，兰蔻微微一摇头，“不用了，我跳的这支舞，曲子你弹不来。”又转向一直沉默的离他最近的露道，“劳烦这位公子帮忙打下拍。”言语之间全是陌生神态。
“打拍？”露一愣。今夜之事已经太超出他的理解范围，眼下又见兰蔻完全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隐隐有些怕－－难道这人真的背叛了留香坊？那会不会把自己连同风霜雨四人卖给凤娘，如是，又该怎么办？如果没卖，他这一曲舞出来若是把雨比了下去，日后日子又该怎么过？眉头暗锁，脑子里转着千般念头，耳边只听凤娘道：“依兰公子所言。”
“就如这个节奏：‘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直到八后反回为一，二，三，四’。可明白了？”兰蔻说得极缓，兰履众人不知，这拍子，正是现代俗称的“４／４拍”。
露怔愣，这是什么节奏，从未听过，抬眼看去，见凤娘示意只管照做就是。于是点点头。
兰蔻站在屋子中间，示意露可以开始了。于是清脆的打拍声响起－－
“一，二，三－－”
兰蔻仍垂首未动。
“四－－”
第四拍，蓦然提胯，平稳的控制住上身，一步平缓踏出，腰身随着脚步轻摆。
“二，二，三，四－－”
平板有力的打拍声继续，第二个“二”字刚落，兰蔻踏快两步，以一种兰履阁众人从未见过的舞姿惑人舞开。
“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每四拍三个步子，一步一晃臀，每四拍胯部摆动三次，一脚向另一脚移动而形成向两侧作“∞”型摆动，舒展优美，婀娜多姿，柔媚抒情。
“五二三四，六二三四……”
凤娘和风霜雨露都看傻了眼，片刻前那还高雅如谪仙般的人物，此刻居然跳起如此诱惑人心的舞蹈！手臂平举或笔直高抬，手型是内敛的微微兰花。脚步时而走矩形时而开扩脱步，倏忽而左倏忽而右，此刻十字交叉彼时又如蝴蝶振翅，快快慢慢，看得几个人是眼花缭乱，明明四拍三步却又出人意料的和谐。而臀胯更是连绵不断的左、右摆动。这种上、下、慢、快矛盾统一的运动，形成了一种有独俱魅力的动律，加上舞动间的眉眼神飞，诱惑人心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噬人心魂！
更奇妙的是，这样妖魅惑人的舞姿却又和兰蔻本身清水芙蓉般的气质奇异的融合，发丝飞扬，身形百转，柔媚中涤荡着清澈，雅致中混合着艳俗，完全的矛盾，却又是完美的结合。凤娘眼睛益发光亮，寻思着只怕这份风姿，这种魅惑，与那魅公子也能一争高下。如果说魅公子是纯墨色的华丽梦魇，那这兰蔻就是五彩斑斓的绚烂幻境。
“一二三－－”舞蹈早已结束，露还在不知不觉的打着怕，傻傻看着场中又回复到静如空谷幽兰的兰蔻，完全忘了停。风霜也呆呆注视着兰蔻，雨面上一片死灰。这场比试，不用宣布结果，已经输得彻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