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恨,恨縢季,也恨他。
他从出生就被縢季带走了,带到一个黑暗的房间,终日他都生活在那里。每天浸泡着药水,身上扎满了针……那腥臭与阴暗的房间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不知道縢季是不是爱他娘,但縢季不爱他,縢季花了大血本在他身上。他知道那些他泡过的药水无一不是有价无市的天价至宝。
縢季想利用他,他不知道那要药水里掺了什么,只是他的心一点点的冷漠,他快没有自己的感觉了,如同行尸走肉。縢季一定是想把他的灵魂揉碎,是的,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一点点涣散,连身体都冰冷,可是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温暖他。
后来,他四岁时,一个面容憔悴,形容枯槁的女人来到了这阴暗的房间。可为什么门开了,他却没有看到一丝光亮?
娘抱着他冷笑,恶狠狠地说:“縢季,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娘望着他满身伤痕,狰狞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迟疑。
不知是因为娘憎恶的眼神,还是那些浸泡过他的药水的作用,或许两者都有。他的心一点点的冻结。
他不甘!他在雪地里奔跑,疯狂的跑着,呼呼的风声从耳边穿过,突然他跌倒了。跌倒在雪地里,莹莹雪光泛着金黄的微亮。
他听见一声轻笑,冷漠的抬起头,躺在地上的一个小女孩从雪地中做起,歪着头看他,嘴角抿了起来。她在笑。以前从来没有人对他笑过,他冷冷的盯着她看,目不转睛。
她的身上落满了银色的雪花,头发上,衣服上,她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明亮。阳光太刺眼了,他想。照到雪上反射到了他的眼里,刺痛了他的眼,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是什么?他暗自问自己。
她走到他身边和他说话,“雪地里很冷哦!起来吧。”她微笑着。他永远忘不了白雪如歌,映衬这她调皮的面容。
于是他从雪地里爬起,飞奔而去,他抿起嘴,试着学她微笑。嗯?……好温暖的感觉,这是爱吗?隆冬的腊梅……好香啊……
她对他说:“这个芙蓉糕给你吃,我偷出来的。”
她给他讲现代的一切一切,给他讲童话故事,她告诉他,世界上总会有阳光明媚的地方,她说,总有一天她要到那里去。她还说要和他私奔到月球,他问月球是什么地方?她在繁星下指着明月。
她给他唱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她告诉他嫦娥奔月的故事
她给他讲笑话,猜谜语
……
他奇怪为什么她知道这么多。她笑而不语。
她有时很调皮,喜欢捉弄他,喜欢撒娇。
她有时很安静,静静的望着远方眼神迷茫。
她善解人意,总是在他悲伤地时候安慰他。
她得知他娘离开了滕府,她说,没关系,小焉会在你身边的。
她问他,为何这样忧郁?他在她明亮的眼里看到了心疼与怜惜。
他们就这样在黑暗龌龊的滕府里相依为命,彼此依靠着寻求温暖。
他看到她被一群人围住,他们要打她,惨白的日光下,她在人群中显得那样瘦小而无助,为什么,看到她坚强而倔强的眼眸,和她紧紧咬住的嘴唇。他的心这样痛?好痛……好痛……
他好难过啊!灵魂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色深渊……不!他要保护她!
他温柔的看着她,倾尽了所有的感情,那一刻,他多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可他偏偏只能远远的看着她,柔声道:“小焉,不要怕……”
他多想保护她啊
他要变强,这样就可以保护她了。六岁的他深夜到藏书阁偷了魔法方面的书。从高墙上跳下来时,他摔坏了腿,半个月才康复。小焉说他好傻。
小焉说她不想向他隐瞒她的秘密。
她告诉他自己来自异世,不是娘的亲骨肉。
她看他瞪大了的眼睛,得意地笑。
她告诉他,有个高手暗地里教她魔法。
于是她每天学完回来都要和他切磋,将他那自学的撒乱章法理顺。
她好奇的问他为什么百毒不侵,他说,是那些药水。
他眼神悲痛,她握住了他冰冷的手,紧紧地,像要握住整个世界
………
小焉就是这样呢。
表面看上去单纯而快乐;
可她内心却有着痛苦而需要温暖的地方。
纵使这样,她却总是欢笑着,以自己的方式追求快乐,尽她所能带给他温暖
她看上去柔弱温和,一副不谙世事的孩子模样。
可她事实上孤独而骄傲。
她从不哭,即使再痛也挺直胸膛。只有他知道,她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不停流泪而柔软的心。
为了保护自己,她将自己裹装的严密而冷漠。对待除了师傅和他这样至亲至密的人,她总是漠不关心的样子。而只有他知道,在她清冷的眼神后,有她善良怜悯的目光在偷偷的追随。
*
她以天真和出格的举动来在纷杂的世界中找回自己。
她用欢笑和抚摸来安慰他伤痕累累的心。
虽然她自己已疲惫不堪,可她却一直无私的照顾着他,保护着他,不再让他受到伤害。
她总是说自己在保护她。
其实,是她从黑暗中拯救了他。
他喜欢看她明亮的笑容,和眼神中透出的清澈。
他喜欢她的坚强,喜欢她的善良与自然。
那温暖了他整个童年的无限光芒都是她给的。
她太耀眼了。他相信,她的笑容足以温暖整个世界……
他好像把她留在身边,她的光辉足以让所有人心动。
这,难道是爱吗?爱……
*
舞焉在前面一蹦一跳的,欢笑着回头。“清!快来抓我啊!”
他摇头笑笑,她的小孩子心性又上来了呢。
柳絮纷飞,蝶舞风轻。柳树遮不住阳光的照耀,在树下投了斑斑驳驳的光斑。
他的心真温暖呢,这世界上,有小焉,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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