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姑娘让我想起成旭…
“落儿。”皇甫皓天喜笑颜开，是干净清透的笑容。一句落儿无形中拉近我与他的距离，虽然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但一直保持陌生人的客套，拒人千里。
“以后你也不要喊我虎爷…我年龄虚长你几年，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大哥如何？”
“嗯，大哥。”皇甫的笑容更胜，折扇抵住下巴，“大哥还有要务，改日再和妹妹谈心。”说完满意的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惴惴。
“小姐？人都走了还看呢？”莲净端着晚膳走进房间，碰巧看到我魂不守舍的样子，打趣道。“我看虎爷对小姐很用心啊。小姐不如你跟虎爷…”莲净伸出两根拇指，勾起，指尖对指尖。
我装作生气，弹她的额头，“就你眼睛尖！就你聪明！”我越过饭桌呵她的痒，“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莲净知错了…”莲净最怕痒，一边躲一边求饶。
“小姐，莲净没有开玩笑。虎爷人长得好，家境又好，更重要他心也好。”我收手，把莲净从地上拉起。“你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里，你难道没觉得不对劲儿么？”我指着房中摆设，面色沉郁的说道。
“只去过一次皇宫，却将这些东西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要么他有过目不忘的功力，要么就是…”莲净看着房内的摆设，频频点头称是。
“要么他早已料定我会在他手里。”
我宁可相信前者，这么多年我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中，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相信…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嗯，小姐放心，小姐去哪儿莲净去哪儿，莲净跟小姐永远一条心。”莲净认真说道，清秀的小脸格外坚定。疑团放到一旁，不上菜不知道我有多饿。看到满桌子的菜肴，我的五脏庙告急，给我一头牛都能吃下。
“嗯。我饿了，快吃饭吧，要饿死我了！”我毫不顾及形象的抓起豆包，狠狠的咬了一口，另一手拿起乳鸽往嘴里填着。
“小姐…”莲净掩口嬉笑。
“怎么了？”我摸了摸脸，脸上没有异样。
“莲净想起苍爷说过的一句话，小姐只有饿、冷、还有累的时候才是最最真实的小姐。”莲净说完，才想起自己口无遮拦，缩脖子吐舌头。
“好端端的，干嘛提他？”我放下筷子，前一秒还香脆可口的乳鸽瞬间味同爵蜡。
“以后不许提他。快吃饭。”莲净急忙点头如捣蒜，捧起碗不再多言。
※
饭后，莲净陪我在后花园走动。初秋的夜晚有些凉，我吩咐莲净回去取披肩，自己在榕树下等着。天黑的很快，不一会儿已经满天星斗。
今天是初一，月亮很暗。我仰望星空，北斗帝星依然晦暗不明。金乌入主帝都已有数月，按理说局势已经平稳，帝王星该恢复明亮才是…
难道纷争还没结束？
我正想着，忽感房脊上有人呼啸而过。此人轻功极好，于无声无息穿过花园，直扑玉兰园——皇甫皓天的书房。我当时正站在树荫下，且内功比他高，黑衣人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他落地后四顾，敞开门钻了进去。
我很好奇这个夜半闯入皇甫的书房，又没惊动任何人的黑衣人会是何方神圣。按照皇甫的作息，他这个时候正在书房查账。我看莲净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便蹑手蹑脚来到幽静之处。
翻身贴上屋顶，掀开一片瓦，往里面窥探。
瓦片刚好位于皇甫头正上方，不易被察觉。他和我想的一样，正坐在书案后聚精会神的看着账册。那个黑衣人呢？我亲眼见他从门口进入，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正当我不解时，书房里忽然响起了另一声音，尖利的男嗓。
这个声音差点让我从房顶摔下，我屏息，努力控制手脚的抖动。
居然是他！
“皇甫大官人，你答应借给我主的银两什么时候才能到？”说话的人乃是金乌的亲信，尉迟军。此人我只见过一次却将其牢牢记住。因为他的嗓音，更因为他的长相，此人其丑无比。
“呵呵，尉迟大人深夜造访原来为了这件事。”皇甫放下手里的账册，从容说道。
“在下答应的事一定会兑现，只不过要晚些时候。”太极拳不轻不重。
“大官人有所不知，玉国近来天灾人祸不断，我主要想坐稳江山非要这笔钱不可。大官人乃是天下首富，五百万两不过是个小数目……权当江湖救急。”尉迟军眼见形势要僵，急忙缓和口气道。
对付皇甫皓天这种人不能来硬的，除非你比他还硬。此地乃是塍凰，在他的地盘向他借钱，服软比逞能更有优势。
“尉迟大人此言差矣。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就是换成一百两一锭的官银也有一整船。在下虽然是天下首富，一时间也难以筹集这么多银两。”皇甫习惯性的把弄着折扇，语调平淡的说道。
“大官人，你总要想想办法吧？当年起兵时你许诺过要扶持我主继承大统，怎可现在失信？难道不怕玷污大官人的美名么？”
话音未落，皇甫“啪”得一声扣住折扇，双眼含杀气的看着尉迟，“当初我答应帮助金乌登基，如今他已如愿当上玉国的皇帝。在下如何失信了？”
世人只道商人重利，却不知大商人更重视信义。皇甫皓天有钱有势不假，但真正让黑白两道成服的是他的信义。
言必行，行必果。
“你回去告诉金乌，他要银子我可以给，但不是现在。皇兄刚刚从摄政王手里揽过大权，欲要重整朝纲。此时本座若有轻举妄动，图谋不轨这个罪名他金乌能替我担么？”皇甫背过身，突然厉声说道。他所言可谓一针见血。帝王最忌惮的就是臣子图谋不轨，皇甫是首富又是皇亲，可以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倍受关注。
有多少人想看他阴沟里翻船？数也数不清。
“这…大官人可否给下官立个字据？就这样空手而回，我主恐怕不会安心…”
“我皇甫皓天的话便是字据。他若不满意让他自己来找我，我皇甫皓天随时恭候。”皇甫说完，手比了比门口，驱赶之意明显。
“也罢，大官人向来一言九鼎。卑职这就赶回都栾向我主转达，告辞。”尉迟军说完，从门口闪出。身影如黑色闪电，在夜空里划过几条线，消失不见。
他走之前，我已从房顶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后园。途中碰上拿衣服的莲净，见到她二话不说拉到屋里，关好门窗，确定窗外无人探听，我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啊…这么说…这么说毁掉玉国的是…”
“可是为什么？虎爷不是还给皇上出过钱么？”我淡淡的摇头，“我早说过这世上没有所谓‘好人’，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虎爷跟皇上又没仇，他为什么要？”我拉着莲净跪倒在地毯上，用毛笔画出一张简易地图，一边说一边向她演示。
“很简单，你想想他是塍凰的皇亲，塍凰虽然富足但始终偏安一隅，论地理位置论疆域面积都比不了玉国。”玉国居于东大陆中央，土地广阔肥沃，而且战略位置极佳。占领玉国，塍凰便打通了向西的通道，经由玉国可以北上铲除赤蓉，也可南下荡平百夷，以塍凰之富足配上玉国的强兵，塍凰毫无疑问将是统一天下的霸主。
莲净听完我的讲述，脸上困顿之色渐渐消散，“原来虎爷想坐皇帝！”我认可的颔首，“他不但想做一国的皇帝，更想做絙古未有的千古一帝！”
“可惜，他的计划有致命的漏洞，他遗忘了一点。”我在地图的左下角重重画了一个圈，如果将那里安放到整个东大陆的版图，应该是昆仑山附近。我深知宫主一直都有问鼎中原的决心与能力，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嗯？莲净不懂，这么一个小角能干嘛？难道比这整张纸还厉害？”
“嗯。那一角才是决定局势的关键。”我忽然明白宫主为什么安排我接近轩辕璨。我曾单纯的以为是为了杀有兮，现在我才明白，我是他布下的第一枚也是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假如没有我，轩辕氏不会这么快灭亡，只有天下大乱，星宿才可能成乱取胜。
我是宫主第一枚棋子，那么谁是他第二，第三枚棋子？我望着那张被我画过的宣纸，思索着。
皇甫皓天拼命拉拢金乌是看好他有起兵造反的资本——左翼军。
从刚才皇甫说话的语气态度来看，似乎很不耐烦，好像跟金乌闹得很僵。
造反一定花了他大把银两，作为交换的条件金乌一定答应事成之后分给塍凰江山。金乌很聪明，他故意纵容玉国天灾人祸不断，想用这种接口搪塞皇甫皓天。只可惜金乌玩火自焚，没搪塞好皇甫也没治理好国家，形势逼迫他不得不再向皇甫张口要钱…
金乌和皇甫之间纠葛大致这样。我望着那张纸，频频点头。理清皇甫与金乌的关系，却还弄不清宫主与他们两人有什么关系。
那张图让莲净看得百思不得其解，她凑到我旁边，伸手指着那个小角，“小姐，这个角是不是也要在这个圈圈里扶植一股力量为它所用啊？不然这么小，根本斗不过这些大圈圈嘛。”
一语点醒梦中人，云雾瞬间退散。“莲净你真是个天才！”莲净被我抱的莫名其妙。
我全懂了。金乌之所以后来不听皇甫的是因为他找到了更大的靠山，最起码在他看来与皇甫皓天平分秋色的靠山。
这样的靠山天底下屈指可数。国家？没有比塍凰更富有的国家，赤蓉穷山恶水根本登不上台面。至于武林正道早已是一盘散沙，更不敢和黑白两道都混得开的皇甫对抗。
能对抗的，敢对抗的，只有星宿。
呵，我以前小瞧了金乌。他居然懂得借力打力，从中谋求利益最大化。只可惜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借力打力的基础是三方势力相差无几。他根基不稳，根本不是那两股力量的对手，他这招无异于引狼拒虎，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
死无葬身之地。
我想到这，脚下升起一股恶寒。
在都栾我是宫主一颗棋；在金乌手中我还是宫主一颗棋，后来我这颗棋私自跑到塍凰…我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为什么不惩罚我？
“因为你待在皇甫皓天身边更合本座的心意。”慕容湛毫无声息的出现在我面前，莲净想要尖叫被他点了睡穴，身子一软倒地不醒。
“月落，这应该是本座和你第三次见面了。”慕容湛走到桌前，坐下，手摆弄着我的团扇。
“第三次？”
“呵呵，本座忘了。第一次…你服了幻药，不记得见过本座。”
~~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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