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蛮双颊通红,尴尬地垂下眼帘。
这些话,以前打死她也不会说,现在一时情急不假思索脱口说出这种低声下气的话,心已是惴惴和羞愧。偏沈怀恩不觉怜惜和珍重,还如此咄咄逼人,义正严词地拒绝。她一时又羞又怒,自尊大伤,下不来台,忽地一下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跑。
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脾气渐渐收敛,两人又相隔千里,交流之间只顾柔情蜜意,话也只拣好听的说,越发宠得她娇气万分。两人要相处一辈,若是每次话不投机便拂袖而去,以后如何是了局?
真是够了,投怀送抱还被人嫌!她纪小蛮何时落到这么悲惨的境地?
纪小蛮原就委屈,这时见他放低身段,又是气苦,又是自伤自怜,越发红了眼圈:“既然你根本就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生活,那又何必一定要结婚?像现在这样大家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地过着,岂不是更符合你的需求?”
纪小蛮赌气道:“你要死便死,谁拦着你?”
“呸!”纪小蛮脸红心跳,用力啐道:“谁稀罕?”
“走开……”纪小蛮哪是真心地拒绝?半推半就的挣扎和低咒最终湮灭在他强烈的攻势之下,如一滩春水软在他的臂弯之。
高茗欣正埋头披阅奏章,听到脚步声抬头望着激动得双颊红彤彤的林衿,放下笔笑了:“万岁爷,事情办妥了?”
纪小蛮生性乐观,在孩面前尤其坚强,像今天这般凄楚而无措的模样,他是第一次见到。想到他的一番话令她如此难过,林衿小小心灵里还是歉意深深。
他虽不能理解,却也心彷徨。若不是高茗欣绝对值得信赖,只怕当时就软下心肠把真话说了出来了。
“朕与他所谈无多,倒是不曾怀疑。”林衿摇了摇头,小脸上稚气未脱却带着一丝疑惑:“可是舅舅,为什么朕要反对妈妈和干爹结婚?朕倒觉得,干爹若是跟妈妈结婚,住进慈宁宫来,我们一家三口不是就团圆了?也省得妈妈总是长吁短叹,对月思人,夜半垂泪。”
林衿这番话说者无心,但听在高茗欣却是听者有意。
“舅舅?”林衿好奇地牵扯他的衣角。
“舅舅忧国忧民,堪称国之栋梁,对朕母二人更是关怀备至,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林衿敛容,神色严肃:“衿儿铭感五内,长大了一定不会辜负舅舅期望,做个旷世明君,以报舅舅恩情。”
“可是,”林衿话锋一转,话题回到原点:“这跟我反对妈妈和干爹结婚是两回事啊~”
“条件?”林衿似懂非懂:“难道舅舅怀疑干爹会做不利于朝廷的事情来吗?”
“哈哈哈~”高茗欣怔了一下,欣慰之余却也颇为感叹,大笑道:“非也非也!摄政王视权力钱财好粪土,当初既然以皇位拱手相让,今天自然不会再起觊觑之心,皇上多心了。”
他只知道,干爹对他好,妈妈又喜欢他,盼了那么多年才把他从南方盼回来,顺理成章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还有什么问题?
“嗯,”高茗欣想了想,问:“皇上希不希望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那当然。”
“可是,她如果与摄政王成亲,依例是要出宫去,住进摄政王府的,这样皇上若要见她,非得召她入宫或出宫相见才行。”高茗欣慢慢地解释。
事实上,要这样做理由当然远不止此,但唯有这样的解释才最直观也最易被小孩理解。
“那可不行!”果然,林衿立刻反对:“我要跟妈妈住在一起!”
他原以为妈妈嫁给干爹,他便多了个爹爹,这样一来,不仅没多个爹反而少了妈妈在身边,岂非得不偿失?
“所以啊,咱们要劝摄政王婚后入住慈宁宫。”高茗欣微笑着放下诱饵。
住在哪里当然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有东西缚住这条不羁的狂龙。
沈怀恩,你娇妻爱天下名利皆收囊,却一心盼着仗剑江湖,逍遥世外。他高茗欣有什么理由替这大唐拼死拼活,卖掉一条老命?
所以,对不起!娇妻稚儿你尽可抱去,但这天下重任可也不能甩袖而走,撒手不管!怎么也得分担一二不是?
“朕这样说了,摄政王就会住进慈宁宫了?”林衿半信半疑。
摄政王的固执天下闻名,他甚至为此拱手让了江山,现在只因他几句赌气胡闹的话,就能放下多年的坚持住进慈宁宫?
“会不会,咱们就走着瞧好了。”高茗欣信心满满:“眼下,皇上还是要按计划,先住到行宫去。”
“摄政王会不会因此不再喜欢衿儿了?”林衿点点头,走到门边,忽地停下脚下,一双晶亮的眸里盈满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忧伤。
“放心吧,”高茗欣心一软,柔声答:“他若是敢对你有一分半分的不喜,不必你我出面,自然有人收拾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