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绝望の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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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风移影动。寂静的都市一隅,路灯幽幽的照着下边不太平坦的路。两辆黑红色摩托一啸而过,车后黑色斗篷边角翻飞,拉开夜的序幕。

    三十分钟后。

    “就是这里。”叶笑尘跳下车,蹲在垃圾堆旁细细查看着。

    “叶笑尘,我忽然想到一个笑话。”我忽然脑子一抽,乐呵呵的。无视他不理我,依旧乐颠颠的讲下去:“从前有个人,有天他晚上起来,看见两个身影在垃圾堆上鬼鬼祟祟,遂上前大声喝问:你们在干什么!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锦衣卫大人,正吓得腿脚发软时,就听锦衣卫大人振振有辞的回答:我们在工作!”讲完我就趴在摩托车上大笑起来。

    当我再抬起头时,就见一张放大了的黑脸杵在眼前:“你、竟、敢、把、我、和、拾、垃、圾、的、相、提、并、论!”然后啊,然后我的斗笠就硬是被头上的大包顶高了2CM!

    打闹间,就见远处晕黄色的灯光亮起,看门人打着哈欠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下,迷糊的睡音传来:“谁啊?干什么的?”

    “嘿!工作的。”我小声回答,随即被叶笑尘拉着跳开。

    久不见到回音的看门人揉了揉眼睛,对着我们刚才所站的地方看了会,就嘟哝了几句,又熄灯回去睡觉了。

    “这门卫不是近视眼就是脑子有问题,这么大的摩托车都没看到。”我跳回车上,笑嘻嘻的发动引擎。

    叶笑尘哼了声:“你以为锦衣卫为什么用黑红色摩托。”然后摩托直奔主宅东侧。

    我撇撇嘴,原来如此。看来锦衣卫的配备还是有点科学讲究的嘛。

    *

    轻松翻进院子,我拉住叶笑尘:“等等,别动。有点诡异。”这个院子太静,不论住到月柒湾的人是真风雅还是附庸风雅,都不可能完全将院落安全化。而这里整个院落竟然没一处红外线、光电阻截什么的,岂不太奇怪了?

    丢了个小石子进去——没反应。我们面面相觑。

    “难道是阵法?”叶笑尘开始蹲下来在地上比画东难西北阴阳方位了。

    “莫非暗藏生化武器?”我赶紧开启全方位扫描。

    一刻钟后,我们再次面面相觑。

    “你先说……”

    “你先说!”

    我干咳一声,有些尴尬的东张西望:“那个……这个院子……好象什么都没装。”

    叶笑尘轻笑出声:“结论同上。”

    于是乎,可怜两位“年轻有为”的锦衣卫,楞是在此穷紧张了一刻钟。不过后面的路也顺畅了,我们俩手牵手,大摇大摆的进了住宅,一直杀到最华丽的寝楼前。

    这是一幢两层式欧化小洋楼,楼上靠我们这边应该是主人寝室了。阳台上摆着几盆没见过的小花,里边是精致的落地窗,舒软的草绿色窗帘上绣着朵朵盛开的鲜花,以及鲜花上五彩缤纷的蝴蝶。看这窗帘上一派生气勃勃的图景,便知道这洋楼的主人一定是个很热爱生命的人。

    “上去。”叶笑尘上前几步。

    “小心!”我伸手想去抓他,可是迟了!睁大眼看着他掉了下去!我想都不想,跟着要往下跳,却发现下一刻那块地石又倏地合上了!任我怎么锤敲,它都分毫纹丝不动。

    我摘下左耳耳钉,准备强行爆破,咬了咬下唇,还是松开了手,这地道不知深浅,万一炸到叶笑尘怎么办?说不定掉下去没事,却被我给炸死了……

    焦急的走了几圈,最后深深呼吸,相信他,没事的!死了他就不是叶笑尘了!他那么强悍……恩,肯定没事的!我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瞄上二楼半开的窗户,我眯起眼,叶笑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一提气,直接跃上阳台,猛的推开窗子,一掀窗帘——

    “恩?……是……数学风吗?”柔弱的声音传来,让我全身的细胞立刻僵硬起来。是宇文玄!

    好一会,眼睛才慢慢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床上的宇文玄刚挣扎着坐起身,月光柔柔的照进来,投在他梦幻般微笑的脸上,显得格外恬静而宁馨。

    “你……”我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是来看……我的……吗?”宇文玄显得有些激动,苍白的脸上也因这兴奋而有了一抹血色。长发散乱在肩,垂到床上,浅绿色的睡衣让他看起来无害而单纯。——竟是他配出了绝爱么?

    “你——我,我刚才,朋友,掉下去了!”我忽然想到叶笑尘,是宇文玄的话,那下面,那下面肯定是致命的东西!我急了,说话都有些不顺了。

    宇文玄明显一楞,但也立刻明白了事情始末,按了按床前的电铃:“康伯,请把地道……里的客人带出来。麻烦你了……咳咳咳……”

    “你没事吧?”我忍不住上前扶他。

    “没……事。”宇文玄却意外的轻轻推开我,“那个……数学风……帮我把那书柜上的……蓝色杯子递给我,谢谢。”随即又是捂住嘴一阵咳。

    是缓解咳嗽的药吧?我慌忙走到书柜边一阵乱翻,手竟有些抖得不像话了。终于,在书柜最上面一层找到了那蓝紫色收口杯,与其说是杯子,倒更像一只袖珍花瓶,漂亮精致。

    坐到床边:“我喂你。”

    “不……我自己……喝!”宇文玄力道出奇的大,一把夺过我手上的杯子,仰头喝尽。

    被他如此的失态吓到了,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从小到大,他连说话都不曾对我吼过,今天竟然这样从我手上抢东西,我一下子有点懵。

    轻轻将杯子放到床头,宇文玄奋力推开我:“不许靠近我!离我远点!”

    我一下子心里充满了不知名的委屈,他,他好凶!我硬是把眼泪挤回去,傻傻的站到床尾,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

    宇文玄大口大口的喘气,最后颓然倚在靠背上:“数学风,你听着。等下接到你朋友,立刻给我离开。以后也不准再出现在这里。”

    我刚挤回去的眼泪瞬间涌出,滂沱而下:“为什么!你,你怎么可以……”我咬牙看着他,眼泪唰唰滑落。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他,但我还是习惯性的对他有所要求,仅仅是因为依赖,因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根知底的人,我依赖他!可是他,他竟然要抛弃我了?

    宇文玄的表情忽然痛苦起来,最后竟然站起身,无声来到我面前,顿了一下,还是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别哭,我会心疼。”

    我“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死死抱住他的腰不肯松开。

    “锦衣卫还哭鼻子?”宇文玄推开我,在我鼻子上亲昵的刮了一下。

    “人家,人家开心嘛。”我抽抽鼻子,好象又回到多年以前那个受不了训练艰苦偷偷哭鼻子的小女孩。一直,一直都是他在身边安慰我,鼓励我,给我微笑。

    “开心什么?”宇文玄眼里忽然也有些晶莹了。

    “我刚才以为……你要抛弃我了呢。”我拉起袖子擦擦眼泪,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我只是……被你抛弃了而已。”宇文玄语气忽然黯淡下来,让我心里一慌。

    “怎么了,怎么……不哭,我,我给你擦擦。”混乱中,我好象又回到单纯的小女孩时代,傻傻的拉起袖子给他擦眼泪。

    他拉过我的手,轻轻送到唇边吻了吻:“别碰我。”

    “为什么?”我睁大眼,完全不能理解。他到底怎么了?说莫名其妙的话,做莫名其妙的事,还不许我碰他!

    “你可知道,我有多渴望能死去?”宇文玄忽然退开几步,目光有些迷离,惨然一笑,回到床上,捉起床头的杯子细细擦拭干净,然后静静在床上躺好,拉上被子,“可是我不能,我死了,爸爸一定会让你陪葬的。到时候,又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被波及。”

    我静静的看着他淡然陈述,心里不安的感觉渐渐扩散开来,激荡起越来越汹涌的涟漪。

    “其实我是个很懦弱的人,我怕黑,我甚至害怕活着。只有你的存在,能给我一点温暖,因为有人与我,是同根相连的。”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梦幻般的微笑,美好,却不真实,“可是,当你不需要我了,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样活着,实在太痛苦了。所以,我宁愿永远沉睡,沉睡在只有你和我的梦里……”

    “等等!”我猛然一颤,伸手去够,却发现原来我离他真的很远。眼泪随动作飞起来,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最后嗒的落在地板上。

    刚才他喝下的,不是药,是绝爱吧?这就是绝爱最初的那个故事,那个预言么?

    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不让我碰他了,为了不让我留下指纹,以免宇文君找我麻烦么?这个……傻瓜!

    “绝爱的配方,锦衣卫应该有数了吧?”宇文玄沉默许久,忽然淡淡开口,“还有一味不明成分,是窗台上的花,名叫诱惑草。”

    “你……”他知道我不是来看他的,所以才会绝望,喝下了绝爱么?

    “我没有调查你哦。”宇文玄忽然轻笑,“我只是弄丢了一瓶实验废品,所以留意了一下去向而已。刚才你来……还带了同伴,所以自然是来问绝爱的……”后面化为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低咽。

    “宇文玄,我……”我冲上前,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他就要离开我的事实。

    “数学风,”他忽然睁开眼打断我,“我爱你。”然后微笑着阖上眼。一滴眼泪缓缓滑下。

    我睁大眼,未干的泪眼再次涌出泪水,可任我怎么摇喊,他都没再睁开眼。也许他听得到,也许,他已经听不到了。

    我呆呆的跌坐在地上,一遍遍的想从前,想从前宇文玄为了训练不让我挨骂,总是故意输给我;想从前我受了伤,总是跑到专属于我们的小屋里等他来给我包扎;想从前他在阳光下满脸泥巴抬头对着我笑:数学风,一起玩吧?

    后来他手术失败,身体孱弱,我就不常见到他了,偶尔见到,也都是他站在小凳上,趴在阁楼的栏杆上往下看——他被永远的关进了小黑屋,我记忆的小黑屋里。因为自小的教育使我深信,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值得我尊敬,弱者是没有生命的机会的,所以我鄙弃他,不再与他玩儿,高傲的拍开他朝我伸出的手。一次次看着他哀伤的眼神,痛到入梦,可久了,竟也渐渐麻木了,麻木——直到现在,到刚才,到那一刻他忽然抛下我,选择了沉睡,伤痛的感觉再次被唤醒。

    我揪紧胸口,大口大口喘气,感觉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心狂跳的声音——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久到我膝盖臀部都没了知觉,才呆呆的扶着书柜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朝床上的宇文玄走去。

    “少爷!”康伯的惊呼声震醒了我,回头。

    “啪!”响亮的耳光声,我一个踉跄捂住颊,世界一片轰鸣。耳边嗡嗡中,就听一道雷霆般的暴喝:“贱人!”

    捂紧左颊,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康伯。他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对我们而言是比父亲还亲的人,慈祥和蔼,怎么,怎么会——

    康伯不理会我,径自冲到宇文玄旁边,抱着他温热的身体死命摇晃:“少爷!少爷你醒醒啊!”一声声悲切的呼唤,到最后竟是老泪纵横了。

    看着不会哭不会笑的宇文玄,我再次心痛起来。康伯打得对,是我不好,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如果当初不曾随口说会来看他,不曾给他希望,就不会让他如此绝望……是我不好,若我多给他一点点关心,他也不至于如此决绝……

    “你,你滚!忘恩负义的贱人!”康伯红眼瞪着我,指着门口大吼。

    我呆呆的看着他,任眼泪滑下而不自知。康伯是有着Y国绅士的血统,待人接物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控。

    “还不滚!”康伯抱紧宇文玄,有些歇斯底里了,“你怎么可以如此忘恩负义,怎么可以!我,我杀了你!”抗伯忽然抛开宇文玄,伸掌朝我劈来。

    我慌忙让开:“康伯,你,你做什么!我,我没杀他!”他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对宇文玄下手!

    “你,你还有脸说!”康伯手上没有半点停歇,“就是你,就是你一步步把他逼上绝境的!”又是全力的一掌,“当年手术失败的明明是你是你是你!为什么却要少爷承受这样的后果!”康伯猛然间的大吼让我忘了躲闪,他,说,什么?

    “砰!”我受了他一掌,飞撞上墙壁,摔下,努力站起,擦去嘴边的血迹:“当年——手术失败的,是……我?”我紧紧盯着康伯。

    “对,是你!”康伯脸上的筋络因激动而暴起,“当年少爷手术成功后,却得知你手术失败的消息,便立刻决定与你换心脏——只因你那丧心病狂的父亲若知道你失败必定会直接销毁你!……你……要知道,你现在胸腔里跳动的,可是少爷的心啊!”

    我胸腔里跳动的,是宇文玄的心?

    我顺着墙壁,缓缓滑下。

    因为知道那个人一定会销毁失败的我,所以才与我换了心脏吗?

    宇文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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