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百花大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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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皇宫里训练出来的专职宫女,手脚干净利索,条理井然有序。甄伊觉得只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她们就替她换好了衣衫,绾好了发髻,上妥了妆,罩上了眼纱,她虽看不见,但也信任这两丫头。

    然后出了房门,原来门外还有另一名太监在守候,见她们出门来,恭恭敬敬行礼道:“娘娘请,奴才为您带路。”

    甄伊也就随着莲香与海棠的牵引往前走。其实这去毓花厅的路她认得,当然,是在看得见的情况下,现在也由着他们领路了。

    走了一阵子,甄伊只觉臂弯间一紧,莲香和海棠忽然一齐松手停了下来。甄伊怪异,刚想问怎么了,却只听她们嗓音细软道:“参见大祭司。”口吻里说不出的恭敬与肃穆。

    大祭司?甄伊小小动容,莫非就是莲香说的那个主持百花祭的大祭司?果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那不堪比宰相了?只可惜她看不到。

    甄伊看不到,此刻离她们不远的三叉甬道上,走来了七个身穿白衣斗篷的人,一人在前,其余六人排成两列随侍左右。

    那些吧白色的斗篷白得几近纯净,又仿佛有细小的柔光的上面隐隐浮现,宽大的斗篷帽檐垂下来遮住了半个脸庞,身形也全部隐匿在斗篷中,让人无法辨别出性别。他们的手中各自握着一柄银色的权杖,而为首的人露出来的脸颊上带着面具,他手中的权杖却是黑色的。

    他,就是大祭司--浮修。

    他们缓缓地向前行走,可是旁人望去,分明看不到行走的脚步起伏,就像是在向前滑行一般,周遭没有风,而他们的斗篷却都是微微轻扬着,让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的飘渺虚无,恍若似仙。

    行礼声也没惊扰到他们半分,他们依然缓步向前。旁人都是鸦雀无声,生怕扰了仙驾。

    忽然,一声欢快的叫嚷声打破了这一片静谧:“浮修哥哥--”

    仙之列队一瞬间停了下来,而前方远远地跑来一个小小的人影,速度却是飞快,然后一头扎进了浮修的怀里,浮修也因他的撞击而身体微微一倾。

    浮修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的脑袋。而小脑袋刷的抬起头来,亮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瞳仁是如同晚霞的褐红。然后小孩子整个的脸庞露了出来,竟也是个漂亮得逼人眼眸的美少年,皮肤带着孩子特有的光洁细腻,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却透着一丝狡黠。

    后边有宫女急急跑来的叫嚷声:“小殿下,快回来,不可以打扰大祭司呀!”

    孩子却丝毫不理会,依旧扑在浮修胸前,欢喜地说:“浮修哥哥,见到你殊儿好高兴呀!”

    浮修亦是轻声道:“五殿下,臣也是。”虽是看不到面具后面的脸是怎样的表情,但是口吻却显得温润悦色。

    像是一道光透入脑海,甄伊猛地一震,这个声音,在哪儿听过,一定听过,可是在哪里……想不起来。

    小孩子继续撒娇的声音:“浮修哥哥你要去毓花厅对不对,殊儿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声音依旧低沉却温暖。

    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还是想不起,甄伊皱起眉来,脑海里过滤掉一个一个的角色,然后……

    是他!

    小孩子抓着浮修的手,欢欢喜喜地正要走,可是忽然间,他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她,另一条路上静静站着的女子。

    本来一路上就已碰见不少前往毓花厅的嫔妃,按说也见怪不怪了,可是,这个妃子好奇怪呀,为什么她的眼睛上蒙着纱布。于是小手儿一下放开了浮修,转而向一旁走去。浮修原本也不曾注意旁人,这会儿却不得不随着五皇子看过去。

    看不见前头的情形,只是莲香和海棠没来搀她,甄伊也就站着不动,可是忽然一个声音在面前响起:“你的眼睛瞎了么?”

    是刚刚那个孩子的声音。他怎么到她这里来了?刚刚听宫女叫他小殿下,莫非也是皇子?是昏君的儿子,还是兄弟?

    慕卿殊看着她不答话,似乎有些发怔,调皮心起,伸手上来想扯她的眼纱。可是忽然间,她却先是伸手上来了,一下子摸上了他的脸颊,小手儿当即停在半空。

    甄伊这会儿真的惊了一惊,咦,这个孩子,也并非全然是孩子呀,她原本想摸他的头,每次遇见孩子,而小孩子总是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她答不上来就摸摸他们的头糊弄一下,可是这回她手只一伸就摸到了他的脸了,说明个儿也及她胸口了,可是,语气却明明是个孩子。然后赶紧把手放下来,道:“嗯……不好意思我以为你……”

    慕卿殊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可是下一秒,却让所有人傻了眼,他哗地扑过去抱住了甄伊,像小猫一样地蹭蹭撒娇道:“你!我喜欢!”然后松开却拉起她的手兴高采烈道:“我们一起去毓花厅吧!”全然忘了刚刚明明嚷着要同浮修一起去。

    甄伊莫名其妙地被他拉着,有些跌跌撞撞,莲香和海棠却又不好帮忙,小跑在一旁干着急。

    原来是她。浮修在心底低低恍然,也无人看得到面具后面的一丝笑意。这个声音,他怎么会忘记呢。不过,情形似乎比他原先猜想的更复杂一些。

    毓花厅里,众人都在等待大祭司的到来,只听广场一处入口传来欢欣雀跃的声音:“来来来,这边就是这边!到啦到啦!小心哦!”

    那是最小的皇子慕卿殊特有的声音,常出入朝廷的官员们怎会认不出来,就连方才一直盯着高高在上的王和各位王爷不放的各官家小姐和妃嫔们也都转而看去,想一睹这个传说中俊俏又可爱无边的五殿下的风采。

    果然,入口处树叶儿一动,蹦出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人儿,一张甜美俊逸的小脸上满是如花般灿烂的笑容,让人看着说不出的窝心。妃嫔们纷纷发出小小的感慨,都叹息着如若有这般可爱的孩子该多好,可是下一秒,却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小,后头还有一名女子,而五殿下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边走边对她笑靥如花。

    那女子,一身浅黄色衣衫,似丝非丝,似纱又非纱,却难以名状的轻盈飘渺,裙摆上点缀着白色的羽毛,而那些羽毛细细腻腻,看上去像是一团轻烟,把她整个人笼罩其中,更加如同仙子下凡般空灵,领口及腰身上垂下来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七彩瑰丽的光芒,仿佛仙境流光。

    “啊,看这身衣裳!”立马有眼尖的官员惊呼出声,“那不是前不久南疆巫王进贡而来的那件千珠金羽衣?!”

    “哎呀,的确是呢!”马上有人附和上了。

    “什么,这就是那件千珠金羽衣!”嫔妃群中也开始躁动,“好美呀!可是这个女人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还有还有她的那双手镯,看到没看到没,是冰肌雪珍镯呀!”

    “看,她的眼睛好像还是看不见的呢!蒙什么绸布呀,好难看哦!”

    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此女子究竟是何身份,竟让王赏给了她千珠金羽衣。

    周遭那一片喧哗惊诧之声,甄伊怎会听不见,而五皇子却依然挽着她的胳膊欢喜地往前走。

    这一切,高台上的人又怎会看不到,一个个的表情却是不尽相同。四妃很是诧异地面面相觑,而另一边,最先惊讶出声的,就是慕汀歌。他的眼睛已经睁得老大,看看甄伊好一会儿,才笃定地看向慕汀墨,惊愕道:“二皇兄,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甄姑娘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慕汀墨却是朝他看了一眼,略略迟疑道:“这……说来话长。”

    他们中间隔着慕汀琰,闻言微微一笑,口吻里带着几分调侃道:“你们都认识她?剩我还不知情啊,看来这女子来头不小么。”

    慕汀墨扯一丝笑,而慕汀歌甩过头去不搭理他。

    只觉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慕汀墨吃了一惊,转头去看,竟是慕汀弦,他正大步向她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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