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甄伊联想到猫头鹰,一双在黑夜里森森绿的眼睛,难道她的眼睛也会这般发光?
“甄姐姐,你放着我来帮你!”“哎,甄姐姐,你小心点,我来扶你!”“甄姐姐!”
甄伊无奈苦笑,自从她的眼睛在白天必须缠上厚厚的黑色纱布以后,婉瓷就事事替她紧张不已,还为她伤心难过,仿佛失明的人是她一般。可是在甄伊看来,这样已经是很幸运了,起码只是一半的失明,入了夜,她依旧能看得见,并且比常人更加清晰,虽然少了色彩,可是怎么能奢求太多呢。
她的心态就是出奇的好,以前就不止一次的有人说过。可是计较太多,反而烦恼就会更多,只要珍惜拥有的就足够了,不正是这样么,反正她就是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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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花园,白玉雕漆的幔亭如同一只翩跹展翅的巨大飞鸟,亭内两道修长身影对面而坐。
“墨,你输了。”男声响起,优雅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尊贵气息。
慕汀墨一愣,随即轻轻摇头笑道:“皇上的棋技可越来越高明了。”
“叫尊皇兄。”慕汀弦英挺的眉宇微微皱起来,口吻里带着些许宠溺的埋怨,“你从来就不善于阿谀之词。”
慕汀墨笑而不语,面对知他如己的皇兄,他还有什么掩盖得了呢。
“心不在焉的,你在想什么呢?”慕汀弦浅笑问道,随意端起了冰晶玉杯,晶莹剔透的杯面映衬得他的手指格外修长与迷人,杯中盛的,是五十年的陈年琼浆,酒龄几乎是他年龄的两倍。
纤薄的唇轻触杯沿,杯中佳酿一倾而尽。熹微的风撩起几缕微扬的青丝,美酒衬佳人,这一形容女子的辞藻却也形容不了此刻的场景。他实在是太过完美的男子。恐怕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能抵抗得了他的容颜与笑容的诱惑,或许……也包括了男子。好在慕汀墨打小就看惯了这样撩人的画面,更因为,他,毕竟是他的皇兄。他也不像慕汀歌那样,至今还有些傻气情思。
“嗯……”慕汀墨稍稍迟疑道,“也没有想什么,大概有些劳累而已。”暂且不用说吧,那个女子的事。
“哦?是这样么?”慕汀弦看着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显得邪气又魅惑。
看来在他面前,他真的是藏不了一丝秘密。慕汀墨无奈暗自叹息。
在他踯躅的当口,一个声音传来:“好啊,你们两在这下棋也不叫我一声。”
两人一怔,随即双双叹息,不用看也知道谁了,会这么大呼小叫的,也只有--慕汀歌。
“四弟,你来得正好。尊到要问问你,派你去巡查江东,你却中途而返,这到底是何原因?”慕汀弦佯装黑起脸来,摆出一副君臣的姿态,然后转向慕汀墨道,“墨,你说按律该如何处置?”
慕汀歌听着急了,赶紧说:“皇兄皇兄千万别……我可是事出有因的……”忽然一愣,原先惶急的神色又转为愤愤不平道,“皇兄,你也太偏心了点吧,为什么你唤二皇兄的名,却只叫我为四弟呢!”
慕汀弦和慕汀墨面面相觑。慕汀弦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没有搭理他,只是手指轻轻一晃,一旁精致的酒壶自动斟酒到了杯盏中,径自端起酒杯来。
反而慕汀墨笑道:“那以你之见应该叫什么呢?”
“哪还用说,和二皇兄你一样嘛!”
“什么呢?”慕汀墨依然浅笑,慕汀弦不出声,拧着眉独品美酒。
“歌啊!”慕汀歌一脸的理直气壮。
对面的美男子却忽然一齐笑出了声,慕汀弦皱眉望向慕汀歌,慕汀墨却是笑着直摇头。
一时间被他俩笑得莫名其妙,猛然间的顿悟,慕汀歌慌忙拱手作揖道:“是臣弟该死,还望皇上皇恩浩荡!”
慕汀弦轻轻一摆手:“无妨。”然后眉毛轻挑道,“还要尊叫你--‘哥’么?”
“皇兄你就别在折我寿了!”慕汀歌满脸的懊恼纠结。
“来人,给四王爷上盏。”
本该是鲜花美人,而如今这幅百花丛中美男图,也是如此的让人赏心悦目。尊贵,儒雅,生动,仿佛天下男人该有的优点,悉数可以在此找到。
慕汀歌一手端杯大赞好酒,忽然又转向慕汀墨神色严谨道:“对了二皇兄,甄姑娘……最近怎么样了?”
慕汀墨一愣,抬至唇边的酒杯重又放下来,小小叹息道:“还是如此,并没有什么起色。”眼角却是飞快扫了一眼慕汀弦。果然,慕汀弦道:“谁是甄姑娘?”
慕汀歌立马神色狡黠:“是二皇兄在苍祭森林中发现的女子。”然后眉飞色舞地将知道的,听说的都一并倾倒了一番。
“青丝蛇……畏光夜视症么?”慕汀弦低低念叨,忽转向慕汀墨道,“墨,查过了么?”
慕汀墨点头:“查过了,那条蛇来自东方,以臣弟之见,九成……是流破。”
“又是流破。”慕汀弦眉宇紧锁,“墨你要多加小心。”
慕汀墨正想应声,却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那个人说:“原来都在呢。”
三人回头,一身浅紫镶金锦袍的男子正缓步上前来,剑眉星目,俊朗英气,然而,目光中却流转着一丝让人无法琢磨的暗思。只见他上前来,俯首一拱手道:“参见皇上,见过二皇兄。”
慕汀墨轻轻点头,慕汀弦正色道:“不必多礼。”而慕汀歌却是一脸不快地提高了音调道:“慕汀琰,你来做什么!”
慕汀琰依旧微微笑道:“四弟,按说你得称呼我为皇兄,不过我不与你计较,我这次来可是有要事要启禀皇上。”
“什么要事?但说无妨。”慕汀弦抬眼问。
“是。”慕汀琰神色肃穆道,“我们此番派去流破的暗狼已全部失去了下落,而最后一名暗狼失踪前曾传来一条信息。”
“什么信息?”
“只有一个字:空。”
“空?什么意思?”慕汀墨道。
“还不知。”
“嗯。”慕汀弦沉下脸来,满脸的阴霾像是欲雨的苍穹,可是忽然又抬起头来露出一抹笑意道,“辛苦你了,三弟。来,坐下一起喝一杯,净福斋进贡来的五十年佳酿。”
慕汀琰却是微微俯首浅笑道:“多谢皇上,不过臣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得先行告退了。”说罢一个行礼后转身离去,他的微笑始终都挂在嘴角,却在转身以后,一瞬间冻结,如同刺骨的冰。
慕汀琰的身影一消失在视野里,慕汀歌便沉不住气地嚷道:“皇兄,你干嘛对那家伙这么和气!你难道不记得他以前都是怎么和我们作对了么!”
慕汀弦嘴角微露笑意,眉头却是轻轻皱起来,的确,慕汀琰的母家是羽族权贵,外戚又因此在天宸朝廷位居要职已多朝,势力不可小觑。而自己的母后虽得先皇宠爱,也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幸而是羽族平民,他也免于沦为半血统的庶民。
慕汀琰自小就骄横跋扈,蔑视母家势力较低下的其他三兄弟。好在他慕汀弦是大皇子,才得以继承帝位。慕汀琰虽明里收敛不少,恭敬有加,但是其狼子野心,对皇位一直虎视眈眈,他慕汀弦怎会不知。
“四弟,”见慕汀弦不出声,慕汀墨叹息道,“谋大事者必须胸怀天下,斤斤计较怎么行。暗狼是最优秀的密探组织,也是由他慕汀琰的母戚家族才得以形成壮大,如今慕汀琰掌管暗狼,要知晓他国的明暗动态,还得靠他的暗狼才行。”
慕汀歌于是不做声了。
酒壶又自动把杯盏斟满,慕汀弦端起杯来,仰头一饮而尽,好看的眉宇又皱了起来,这内外,可都是扰心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