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细腻绵长，带着丝丝入骨的寒意。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着过节日，到下午的时候，业务部的员工已经溜得差不多了。许诺言的四周只剩下空着的办公桌。
办公大厅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她的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响亮而有节奏的高跟鞋叩击着地面的脚步声向她走过来，许诺言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到尹秘书冷着脸站在她的面前，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装让她看起来精明而干练。
“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尹秘书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鄙视。
“协助工作！”许诺言小心地回答，虽然同样的问题重复过无数次，她依然回答得耐心谨慎。
“是打着工作的幌子故意接近总经理吧？”尹秘书讥笑，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身后突然走近的人影。
这一天下午，公司里异乎寻常的安静，她们的声音从门缝清晰地传到安静的过道里。这个人的身影突然停住，手扶在门把手上，却没有推开这扇门。
好像只要他不在的时候，总是会有人有意无意地找许诺言的麻烦，只是这一次，却是他亲耳听到，而且谈话的内容竟然是与他有关。
他屏息静听，难道是因为他的关系而让她对诺诺心存敌意吗？
“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许诺言站起来，快速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不想再与她在这里纠缠。
“你以为总经理还会再记起你吗？”尹秘书被她淡然的样子激怒。
“尹秘书，我想你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要让总经理想起什么！”
“是吗？”尹秘书奚落的笑，“就算想起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你也还是会像垃圾一样地被扔掉！”
她讥诮的目光对上许诺言沉黯的眼眸。
像垃圾一样地……被扔掉吗？
安静的办公大厅里，空气突然变得异乎寻常的紧张。许诺言握紧手中的笔，冷冷地瞪视着她盛气凌人的眼睛。
冰冷的话，就像一下子戳到痛处，连灵魂都感到颤栗的疼痛，却无言以对！因为这是她应得的报应啊！
连自己都无法从那一段错误里被救赎，又怎么能期望得到别人的谅解呢？许诺言终于颓然地垂下头，继续收拾着桌上凌乱的东西。
“怎么，以前的你不是很嚣张吗？还是因为现在没有了总经理的坦护而担心自己孤立无援呢？”整个办公大厅里都是尹秘书得意的声音。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渐渐地汇成一片白茫茫的如烟雾一样笼罩着城市的上空。天空变得越来越寒冷，连背脊都像沁入了无法舒散的寒气。
“尹秘书！”
办公大厅的门突然被人再次推开，楚扬神色凛然地站在门口。
“总……总经理！”尹秘书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复刚才的嚣张气焰。
“对不起，我先走了！”许诺言匆匆地离去。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楚扬犀利的眼光冷冷地盯着尹秘书。如果他不是亲自去档案室找资料，也许根本就听不到这一番别有用意的话。
“许小姐以前就在这里工作过吗？以前我就应该认识她吗？”他逼视着她。
“……是，总经理，可是……”她吞吞吐吐地说道。董事长早就禁令，不准他们谈起许诺言和总经理的事，没想到却是自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原来，他和她并不是没有任何关系！
她曾经也是这样地在他的身边工作吗？她们曾经的关系也是这样的疏离吗？
是因为他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才会被刻意地隐瞒吗？这种想法让他变得紧张而兴奋。
他突然向楼下冲去，在公司的大门口终于追上她。她站在飘飞的细雨中，身影瘦小而孤单。
很多事虽然一直在努力遗忘，却还是被尹秘书轻易地撕开，那些已然痊愈的伤口又开始在心脏的最深处隐隐作痛。
“等一下！”楚扬低沉的声音。他颀长的身影也向细雨中匆匆地跑过来。
“总经理！”许诺言脸色苍白地回头，本已静若止水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惶恐和不安。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那些事？四年前你在这里工作，四年前我们就认识。为什么不告诉我？”楚扬紧蹙眉头，原来那种熟悉感，并不是错觉。猛然想起那天第一次看到她，站在马路上看着他的房子发呆，还差点被车撞，那个时候，就应该知道，她和他，是有着某种联系的吧！
“因为那些事真的不值得记起！”许诺言苦涩地笑，“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常常跷班，骗人，不停地犯很多很多的错，那个时候的我，作为总经理的属下，真的好差劲！”
“是这样吗？”楚扬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迟疑，他的心陡然失望地下沉，“那时候的你，真的是这样吗？”
“是，那时候的我，真的好丢脸，所以，不希望总经理再记起来！”许诺言脸上淡淡地笑着，思绪飘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地方，口中重复着，“不想总经理再记起来，真的不想！”
“那么后来，又为什么会辞职？是为了楚飞吗？”他突然很想要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所有有关于她的。她生活过的地方，她做过的事，她爱过的人，她的痛苦和快乐，她的所有一切，都像迷雾一样，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到事实的真相。
“是因为董事长的反对，不想让楚飞为难！”
“你爱他吗？”楚扬脱口而出，却又开始后悔，害怕听到她的答案，害怕看到她明明白白地疏离。
“是，我爱他，就像爱我自己一样！”她还是残忍地把答案说了出来。希望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突然地消失，只剩下落寞，像一片潮涌的孤寂一波一波而来。原来幻想破灭是这样的感觉：不能前进，不能后退，一个人的灵魂孤单游走，永远也找不到出口。
楚扬的脸上扬起苦涩的笑，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疏离的笑，她纤细柔软的发丝和浅绿色的丝质围巾在风雨中轻轻飞扬。
那是他回来后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那样的感觉，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进驻到他的内心。他轻轻地笑，掩饰着内心的失落。
“是吗？爱他一定很辛苦吧？”楚扬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仿佛从此沉入了这个死角，想要逃离，却徒劳无力，失望，是这样沉痛。可是，她看他的眼神，那代表了什么？第一次看到她眼中凝集的水雾，第一次看到她仓促逃离的目光，第一次看到她眼睛里沉静的笑，隐忍，迷茫，以为那里面潜藏着许许多多的情感，以为她对他是有着某种情愫的。原来那些，并不代表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