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南鸣玉明亮的一双秋目中便隐隐携了雨意朦胧。
可怜那即将出世的弟弟(妹妹),竟然就那样陪着父母,陪着司南伯爵府上下五百多口人埋进了黄土堆。
“大哥,对不起……”
若不是大哥被恩师带到山上教授武艺,只怕也是那黄土堆中的一具枯骨了。
想着当年司南伯爵府发生的惨案,对南鸣玉心中无法言述的悲痛,吕啸天感同心受。
“来!不说那些事了,今日陪着大哥好好喝几杯,全当是为……为母亲庆寿……”
南鸣玉恭恭敬敬将母亲的雕像放在案头供奉起来。
吩咐下去准备酒席。
没想到今日竟然是伯母的寿辰,怪不得大哥如此失常。
吕啸天刚陪着南鸣玉喝了一杯烧刀子酒,萧恨水大踏步地不经传报就走了进来。
“呵呵,有烧刀子也不叫我一声,不知道我萧某最喜欢的就是这烧刀子!”
“哪里敢去打搅定国大将军?听说最近忙着成立什么定国书院,别人弃笔从戊,你是打算弃戊从笔当老师了?”
南鸣玉急忙拉了萧恨水在一边就坐。
吩咐人为萧大将军准备杯筷。
“安邦书院旁边那百十亩闲地如今划归定国书院,准备建一所新式学院专为培养有胆识有计谋的军中将领所用。现在我手下的这些将军,大都草莽出身,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连写个百把字的战报还得别人代笔,甚至有人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正想找个地方将这帮蛮子召集起来好好上上课呢。当然,这定国书院一开,主要也不是为这个,目的,就是为我天庆皇朝培养新一代文武皆备的将领所用!”萧恨水一杯烧刀子下喉,目中发出星钻般的璀璨光芒。
“好!这个主意不错!文韬武略皆备方为我天庆国之栋梁!”
南鸣玉听萧恨水对未来书院的大体谋划,不由赞同地点了点头。
“咦?啸天今天怎么哑巴了?”
萧恨水这时才发现七弟的不对劲。
一向生龙活虎的那厮,今日竟然手中拿着酒杯怔怔发呆。
“哈哈,啸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不若就到定国书院去帮帮恨水。”
南鸣玉伸手拍了拍吕啸天的肩膀,将犹在找老婆梦中的某人给拍醒过来。
“不光是啸天,你这天庆第一大才子也得给我捧场去!那个文案老师的头把交椅就交给你了。”萧恨水这才说出此次登门所谓何事。
“哈!这可不成!你听说有聘老鸨当老师的书院吗?我可还是天庆最大的老鸨呢。”南鸣玉自嘲道。
“啐!你还真当老鸨当成瘾了?明天我就写个奏章,要你到定国书院当院长去,有你在,我这个名誉院长心里也踏实些。啸天!怎么蔫头耷拉甲的,弄不成个博士也得给你个助教干干,这可是正经事,你可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萧恨水见南鸣玉沉吟不语,就知道这家伙对书院院长一职动了心。抬头看啸天依然无精打采,不由有些不悦。
“知道了三哥,你这书院开起来,兄弟我第一个给你捧场去!”吕啸天强自打起精神为两位哥哥斟酒道:“祝我们即将上任的两位院长大人桃李遍天下!”
……
凤鸣山位于京城之东,不但风景秀美,草木葱茏,还是块绝佳的风水宝地。
山半坡向阳的地方起了一片青砖白瓦的建筑,便是鼎鼎大名的拥有近百年历史的天庆皇朝第一书院——安邦书院。
书院是一片比较松散的建筑,并没有衙门明堂之类,也没有高高的院墙,便是那座大门似乎也从来没有关过,高大青黑的树木从门内以及屋顶墙瓦之间向苍穹活直或弯地伸展着,各处读书之声也透了出来,尽是儒风静思之意。
这是天庆皇朝最高学府,所请的先生自然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拨人,比如已经成为太傅大人的张之洞张老先生,比如当朝门下中枢大学士赵鹤南,再比如诗名远播的当朝文官第一人的舒展翅舒少侯爷,也时常来给安邦书院的学生上课,就是当今圣上,也是几乎每个季度都要来巡视一趟,因此这安邦书院不但牛气烘烘,就是内里走出来的学生也是牛气烘烘地鼻孔向天。
因为这些学生大都有着复杂的背景,因为这些学生走出书院之后都有着极好的前途,不但百姓们敬而远之,就是一般的官府衙门也根本不愿跟这书院打交道,更别提起什么纠葛的话了。
但是,如今原本宁静的书院上空,不再仅仅只有学子朗朗读书之声,还有丁丁当当敲砖垒瓦之声。
“真是吵得要死,这还让学生怎么安心读书?”正在教授孔孟之道的张幼棠将手中的线装书狠狠掼在书案上,一宗堂下学生立即鸦雀无声地盯着老师,互相交流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某种兴奋,似乎在迫切地期待着某件或者某种事情的发生。
果然这一向高傲的幼棠老师,在抛了书后,转身气势汹汹地往书院外走,恰好也是下课时间,大群学生顿时嗷得一声随了老师往书院旁边的工地上跑去。
“高大人,难道天庆再没有地方可以起一座学府了吗?这么整天丁丁当当何时才休?”
张幼棠走出书院大门,走过安邦书院的院墙,走到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之旁,那里有一片新起的板房,天庆皇朝鼎鼎大名的建筑专家枪械专家火气专家御制局头头高放高大人正在一张牛皮纸上对南鸣玉比比划划唾沫星子横飞地说着定国书院的规划蓝图。
穿着一身青黑外裳的张幼棠就那么横眉立目地闯到二人眼前。
“鸣玉公子?”张幼棠在看清抬起来的两张面孔其中一张竟然是崇拜已久的鸣玉公子,白面上微微红了一红,原先的怒意顿时消减无踪,对着鸣玉公子抱拳道:“幼棠莽撞,打搅了公子雅兴。”
“好说好说,便是这开工太吵,惊扰了先生及各位学子,实在是对不起!”南鸣玉笑吟吟地抱了抱拳。
“哪里哪里,也不甚吵。鄙人姓张,名幼棠,叔父张太傅经常在幼棠面前夸赞公子,称公子是天庆文章第一人。幼棠早就敬仰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张幼棠很担心鸣玉公子不搭理他,急忙搬出叔父张之洞的招牌来,果然见鸣玉公子脸上露出几分了悟之色,心中立时得意不已。
一边的高放瞧这张幼棠见了南鸣玉后连变几变的态度,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今日幸亏大哥在,要不然这位张先生又要与自己纠缠不清。
吩咐人给张先生上茶,见二人说起了文章典故诗词歌赋,便寻了个话头就走出工棚。
随步在工地上闲走察看,却忽然给一个背影吸引。
那背影是个身材清秀的少年,明明给人的感觉弱不禁风,却愣是一人扛起一根粗大的木料健步如飞。
“喂!那个扛木料的少年,你站住!”高放心中惊奇,不由就喊出了声。
少年一听,身形立时一滞。
抹了灰的脸上,一双美目如秋潭临风,泛起微微波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