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的声音在夕的手中镇静下来,只是余音还在微微地颤抖着,天下统归丹国,这样大的疆土,的确令人激动不已!
“展开国图!”夕扬手。
两名侍卫便灵巧的扯开夕背后悬挂已久的布帛。
丹国的疆域缓缓展现,绸帛细腻的光芒璀璨,一点点点亮人们的眼睛。楚韩相接,赵地穿插过秦地,雁国居中,卫荆两地环绕雁国,丹地却在最底。布帛展尽,皇夕昂首挺胸,斗士一般,自豪的看着诺大的大丹帝国。
一名侍卫忽然从帛轴中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猛地刺向皇夕。
猝不防及间,底下的大臣目瞪口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却是束手无策。
“当啷——”一声,匕首应声落地。
我的琉璃杯也碎成粉末。
皇夕朝我淡淡一笑,矫健的身形飞跃而上。
只见那侍卫早已面如土色。
皇夕冷蔑一笑,袖底一抹雪亮闪电般迎上侍卫的脖颈。
事情就在一瞬间结束。
皇夕再次转向我,只是大殿中昏暗的光亮打在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底下的大臣沸扬起来。
皇夕重新让朝堂安静下来。侍卫的尸体被宫人飞快地抬走,地面也被清洗干净。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阴暗的大殿里,一丝丝血腥的味道仍旧弥漫,再好的檀香也无法遮挡。
白王却匆匆站了出来。做揖叩首道:“陛下,您没有受伤吧?”
皇夕并没有过多的追责下去,只是简单地吩咐了典刑司。然后从容地笑了笑:“各位爱卿受惊了!一个小插曲而已。”
夕的眼神轻轻地扫了一眼白王苍白的脸色。
白王明显的一惊,不敢再多说什么。讷讷地不甘心的退了下去。阴沉的眼神忍不住朝皇夕的方向又多看了几眼。这才把一个怨毒的眼神投给了我。
“好了,诸位爱卿,大家言归正传吧!今日设宴,一是庆祝我大丹国一统天下,扬眉吐气,再不受外夷欺凌;二是犒赏各位爱卿,这些年大家为大丹国殚精竭虑,为我国的统一鞠躬尽瘁,终于换来我大丹国今日的辉煌!三就是迁都雁地一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皇夕话刚落音,底下的一名老臣便颤巍巍道:“迁都?陛下您万万不可阿!都城洛邑乃我大丹根本,是龙脉所在。一旦迁都,龙脉受损,这将会对大丹大大的不利啊!”
皇夕只是调了一下眉毛,道:“你道洛邑埋藏大丹的龙脉,为何我大丹国向前一直积贫积弱,衰败破落,任人鱼肉?导致我国最后被迫把都城洛邑献给雁国,我辈皇族流浪雁国。在雁国的几年间,这才振奋图强,统一天下。雁国得到洛邑后却迅速消亡,三年间就被我铁蹄踏破?这又作何解释?又为何我们刚刚统一天下,回到洛邑,便有人妖言惑众,大肆谣传我大丹三年必亡?!又为何我流落异乡多年,也未曾受刺,今日刚登上这洛邑大殿,就有人要加害于寡人,置我于死地?!你不肯让寡人迁都,难道是想杀害寡人,谋权篡位?让大丹万千百姓再次丧家灭国,颠沛流离吗?!”
这一番钪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说辞另那老臣惶恐不已,只是张口结舌。许久后,才道:“老臣昏庸,还望陛下开恩。老臣口不择言,却也是为大丹着想。老臣------老臣------”
皇夕一抬手,冷道:“罢了,看你也曾为国效力,劳苦功高。今日便饶恕于你。只是你年事已高,这样吧?你今日就告老还乡,享享清福吧!这大丹国也该是年轻人展露头角的时候了!”皇夕面无表情,目光却落到稷处。
那老臣只得叩谢了隆恩,一行浊泪落下,孤孤单单地走出了这森冷幽长的大殿。
殿外,我惊见他伸张手臂,做了一个深长呼吸,步伐矫健地消失在一片明媚的春光里。
看着那如释重负的背影,我不由得哑然失笑。
狡兔死,走狗烹。他老人家深谙这其中的道理。功成名就,隐身朝外,这是智者的做法。这大殿里却仍有许多人目光贪婪,想从皇夕那里分一杯羹,却不知皇夕早已在那权利中喂了至毒的毒药。
迁都的事情经人一闹,众臣便知道了皇夕的心意。
在大臣们的齐声赞成后,新的都城迁到了大丹的中心——雁地的咸阳,与我的封地隔湖相望。
看来,皇夕还是‘放心不下’我这个弟弟!
宴会散后。
皇夕带我回到我幼时居住的房屋。一切都没有变,我的房间里依旧满是书籍、简牍,东南角一张卧榻,两把黑亮的檀木椅子,中间一张小几,摆着两只茶杯,幽幽的冒着热气。
皇夕的俊脸上带着笑意。
我端起一杯茶水,出神地看着墙中的一幅画,两个小儿在画中快乐的逗着蛐蛐。
那是皇夕与我。
只可惜物是人非。
我不由得叹息一声,转身要走。
此情此景。
我依旧无法面对。
皇夕拦住我,他的目光阴郁。“你还在恨我杀掉父王吗?他们还在说我的坏话吗?”
我轻轻地点头,不想他再提及这个话题。
“你知道吗?母亲只有我们两个孩子。”皇夕淡淡道。
“扬之水,不束流兮。
终鲜兄弟,唯予与汝。
无信人之言,人实诓汝。”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东方未明,颠倒衣裳。
颠之倒之,自公召之。
哥哥,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哥哥。我现在是您的臣子,您是君王。您不要再提什么兄弟之情了。我们的兄弟之情早在你弒父杀君的时候便荡然无存了,您不必顾忌别人的坏话,您已经那样做了。您是君王,我是臣子。就像您自称的寡人,从今往后,您就只能一个人,承受那孤寡、清高了!您若是需要微臣,您只需要传唤一声。”
皇夕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我的眼睛。
他面如白玉,只是消瘦不少,嘴唇的颜色暗淡,连陡峭的鼻梁也失色了许多。他的眼睛,深潭一般,忧伤的凝视着我,隐忍了不舍和悲伤的样子。
整张脸看下来,似一个久病的天神一样,光环脱落,美丽的黯然失色。
强悍的皇夕,为什么变成这样?
难道是他对弑父的悔恨吗?
我不自觉地凝望着夕。
“请陛下保重龙体吧!”我微微叹气。
夕点点头,别过脸去,自言自语道:“母后在世的时候,总说我长得秀气,你长得阳刚,前世定是天上的童子童女,我那时总是不服气。”皇夕淡淡地微笑,似沉湎在过去的回忆里。
久久地,才暗叹了一声:“你下去罢。”
我沿着曲折的回廊慢慢踱步,回想我与夕简陋但快乐的童年。父王母后,我们在一个四面楚歌的国家里平淡真诚的快乐着。
春天已经来到了,处处草长莺飞,生机勃勃。
远处,一个熟稔落寞的身影,莫名地吸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