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知道你心里头纳着闷儿。你是不是在寻思着,就我这么一个杂役署里劈柴的杂役,怎么会跟候爷的美人搅和在一起,还把她藏在了柴房里?”
苏元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丁大牛:“大哥这么做,应该有大哥的道理。要是不方便细说,那就不要说了。”
丁大牛叹了口气:“兄弟,不是哥哥不告诉你,实在是因为这事儿关系太大,知道了反而没有不知道的好。本来我已经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就是怕第二个人知道。没曾想,千躲避万躲避,还是让兄弟你给撞见了。”
“大哥可是不相信我的为人,怕我说出去?要是这样,大哥尽管放心。大哥对我有救腿之恩,今夜之事,我断然不会说将出去。如若大哥还是不信,我现在便可指天发誓,我——”
“兄弟,我信,快放下。”丁大牛一把拉下他对天竖起的手掌。
皎洁的月光照在苏元被毁去的半边脸颊,丑陋的疤痕下,透着的是他那无比的真诚。闪闪星眸里,有着一抹不容被误认的肯定。
从被他发现那一刻起,丁大牛那悬着的一颗心,算是彻底的放下。有着这样清亮眼神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出卖兄弟的龌龊之人,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兄弟,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今晚的事,你就当没撞见过。等得睡一觉,明天一睁开眼睛,就把它全都抛到脑后去。至于其他的,你也别问我了。要是有机会,以后我会跟你说的。”拍了拍他的胳臂,丁大牛转身先走了。
苏元看着他走进了杂役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抻了抻时辰,这才抬脚回屋。
睡房里,大多数杂役都已经躺下了。大长的通炕上,打着赤膊挨排躺着十几号人。热呼呼的屋子里,尽是汗臭味和震天响的呼噜声。
苏元睡的地方是炕稍儿,一面紧靠着墙,另一面挨着饭厨里打杂的小康子。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累了一天,正流着哈喇子,越过了他那头的界线,脸朝着苏元的之边,睡的像条死狗。
苏元轻轻的把他推了推,腾出多一点空地儿,和衣躺下。他的这个习惯,从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保持着。
就为这个,他没少被其他人嘲笑。
郑厨子说他像个娘门儿,还说等哪天非得扒开他的衣服瞧瞧不可。跟着大伙就是一阵子起哄的大笑,说一些不着调上的话。
这样的说笑,他从不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不管是郑厨子还是其他人,并不是真的有什么恶意。
正像丁大牛说过的话,杂役署里太过的沉闷。这样的沉闷,像是一洼永远温吞吞的死湖,兴不起一丁点儿的波浪。大多数正值壮年的杂役,每天除了劳做还是劳做,要是再不能偶尔过过嘴瘾,借着机会将体内的燥火发泄发泄,那真是圣人也要憋疯了。
所以,这样的行径,他能够理解。也同样的,正是因为这样的理解,他才会更加想要好好的保护自已。
再一次的拢拢衣襟,不让里面的皮肤露出被子外,有机会在一大片黝黑发亮的颜色里显的突兀。
热热的火炕,舒服的熨贴着后背。让疲累了一天的身骨,得到了放松。
窗外,月光在静静的挥洒着。窗台上,不知道是谁放了一小束山野菊。新鲜的花瓣儿在淡淡的光环里,幽幽的吐着芬芳。
疲惫的身体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中,和着此起彼伏粗重的鼾声,发出浅浅的呼吸……
苏元的觉一向睡得很轻,只要稍有响动,他都会惊醒。正和他相反,郑厨子属于那种雷打不动型的。只要沾上枕头就着,而且怎么叫都不醒。
而这一次,他却醒了。
“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
一阵嚷嚷声中,一大屋子里的人,大多数都醒了。没醒的,也在几根手腕粗细棍子下,也被戳醒了。
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
整个杂役房里所有的杂役都被叫醒,从屋子里赶了出来。睡眼惺忪,瞅着身边站着同样的杂役,彼此小声的犯起了嘀咕。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干什么。”
……
“好了,大家都不要说话了。”候王府的总管端木忠,严肃着表情站在持着火把,立成两排的候府护卫前,扬声道。
他这一声,成功的让所有的人住了嘴,目光投了过来。
“大半夜的让大家起来,是因为候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情。而这件事,又可能关系到各位的生死。”
一听到他提到了‘死’字,底下的人再次小声的议开了。
端木忠那如鹰一般锐利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庞,跟着压了压手势,让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跟着,说道:“不瞒大家,今晚召集起你们,是因为候爷最宠爱的付美人失踪了。候爷为此事,很不高兴。想想,我们候府一向戒备森严,一过了黄昏,没有候爷的命令,是不允许任何人再出入的。付美人又是黄昏后失的踪影,也因此她必然还在候府内。只是,候府这么大,想要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本总管就带着所有的护卫,把每一个可以藏人的地儿,全数都搜了个遍。最后,就搜到了这里。大伙猜猜,我搜到了什么?”
他稍微停顿了下,像是欣赏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一样,接着向身后招了下手:“把人带上来。”
两名护卫押着一名披散着头发,一身狼狈,不停哭泣叫喊着的女子过来。
苏元一看见她被带了出来,心底暗自一惊。
有人开始发出疑问:“她是谁啊?”
“好像是——付美人?!”人群里有人已经认出了她,叫道。
“不是吧!”候王宠爱的美人儿,虽说不用是珠玉满身,至少也要衣着华丽。再看看她,整个一个乞丐。先不说一头的乱发,就连身上的衣服都破碎的不成了样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个辛族第一的美人。
“好了,不用再争了,她的确就是付美人。”似乎没有耐心再听众人的争论,端木忠对一干鲜少见到主子的杂役们宣布答案。
“付美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啊!”
不理会众人小声的疑问,端木忠道:“付美人一直都藏在柴房里,而且门还上了锁。说吧,是谁干的?”
一干人立时沉默。
“是汉子的,就要敢做敢当,现在就站出来承认了。别把大家伙一起都连累了,要是一会儿等到候爷亲自来问,你们一个都别想好。”
……
“还不说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