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习惯一样,每次出来,脑子里还没想,脚步已经先做出决定。
蜿蜒的长廊,暗色的栏杆,清明靠在上面,觉得世界都是晦暗的。
明明一个怡神养性的地方,为什么每次坐在这里,都只觉得压抑?
可即便压抑,脚步还是不听使唤一样朝这里走。
人可能都有受虐倾向。
她也不能例外。
荷塘对面的梨园里面咿咿呀呀,应该是养父从前养的戏班子里有人在吊嗓子,声音清脆,估计吊嗓子的伶倌年纪不大。
细细听,好像还有戏词。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骄。不是我苦苦寻烦恼,如意珠儿手未操,啊,啊手未操。
稚嫩的嗓音,唱这样的曲子,竟是别有一番味道。
身后有脚步声,轻轻的,好似生怕打扰到她一样。
清明狐疑地回头,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里?
居然是寒笛。
心里不由好笑。
这个正当宠的表少爷,怎么走起路来竟然这么小心翼翼?
说起来自己和他,好像真的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可能是上次在这塘边发生了不愉快,于是之后每每看到自己,他都是客气得紧,不得不说话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简单问候一声。
清明对他笑了笑,“这么早?最近不是很忙?说是跟着忠伯查账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寒笛好似舒了口气的样子,“我都不懂,不过跟着去转了一圈,走过过场也就回来了。”
“哦。”
清明微笑着应了声,转过头垂着睫毛漫不经心地望着荷叶上一直虎视眈眈的青蛙。
寒笛过来坐下,“没打扰到你吧?”
清明笑,“这荷塘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哪里说得上打扰?”她微微侧头看着寒笛,“笛表哥怎么好似对我诸多防备似的?”
“啊?”寒笛愣了一下,“哪里有,我只是怕不小心再吓到你。”
“笛表哥是不是觉得我太恃宠生骄了?”
寒笛失笑,“清表妹说话,总是这么,呃,直来直去。”
清明笑了笑,有点无奈,也有点自嘲,“直来直去吗?不应该是莽撞无理?”
寒笛失语,觉得无比头疼。
自己干嘛无事过来找抽?明知道这丫头不好惹,看到她躲开不就得了?
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会觉得远远看到的那个背影很无助孤单。
清明倒好似事不关己一样,仰着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好像要下雨了。”
寒笛附和,“啊,是啊,快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清明笑了笑,“没,我先回去了,不然一会淋了雨,灵鹊又得老母鸡似的说上一堆。”
说着起身要走,寒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荷塘,突然眨了眨眼,“看来来不及了,已经开始下了。”
果然,刚刚还只是阴霾的四周,雨突然就淋了下来,噼里啪啦,打在水上,溅起一道道水涡,荷叶和四周竹丛噗噗乱想,静寂的院子一瞬间便热闹起来。
清明的眉头一瞬间皱得死紧。
寒笛看着她,笑了笑,“下了雨园子里清新许多,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清表妹不如就先在这里稍等一阵,等雨小了,我送你回去。”
“那倒不必,看到下雨,灵鹊肯定会来寻我。”
“咦?可不就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个穿粉色衣裙的,就是清表妹的丫头吧?正朝这边跑呢?”
清明看过去。
还真是。
这丫头,这么大的雨这么急匆匆就跑过来,手里提了把伞,紧紧护在胸口,撑起来的那把花伞在大雨里摇摇摆摆。
等到他走进回廊,裙子已经湿透,凌乱地贴在身上,她却全顾不上,撑着的伞来不及收便扔到地上,怀里的伞也放到一边,手一抖,护在胸口的披风打开来,给清明披上,“雨大风凉,这池子边上的风尤其寒,当心再生病。”
清明握住她的手,“让你担心了。”
灵鹊柔柔得笑,“哪里话,这是灵鹊应该做的。”
寒笛在一边抱着胳膊,“清表妹这丫头可真贴心。”
清明理了理灵鹊耳边被打湿的头发,抿了抿嘴,看一眼寒笛,“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总是清表妹清表妹得听起来真别扭。我们先走了,灵鹊裙子都湿透了,要回去洗个热水澡。”
灵鹊忙着摇头,“不用,这么大雨,小姐淋不得雨的。”
清明却不说话,拉着灵鹊,两人公用一把伞,另一把留给寒笛,匆匆走了。
寒笛把玩着手里的花伞,嘴角含笑。
这个清明,似乎也并不是像传说中那么骄横不好相与。
瞧她对自己的丫头如此贴心,倒是个知冷知热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