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看,这些个高楼伟院,与我们那里的,真真截然不同呢!”雪雁扯了我的衣袖,明亮的双眼投射在道路两边,随着游离。可以看得出来,她今天很是兴奋,意趣盎然的。
我浅笑几缕,接过她话头,讪讪:“可不是?这里与我们姑苏,风格迥异的紧。实质嘛,也未见得好到哪里去!”
“姑娘心思就是细!”雪雁笑着看我,“这个都能发觉。”
母亲在时,我常常听她提起,说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当时孩童心性,尚未挂在心上。如今此番,却是不得不信了。
单从我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说事,他们便已经不凡。穿着,眼神,处处恭谦。一见,便是会来事的灵巧之人。
三等仆妇尚且如此,何况至其家?我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往后得处处留心,时时在意。不可轻易多言一句,多行一处。若是被人撞见,岂不耻笑了我?
边想着,边自纱帐内往外瞧了一瞧。怪不得雪雁小丫头喜欢,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鼎盛,自与别处不同。
又行半晌,忽而眼波一转,见街北蹲着两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之前,列坐十来个衣冠华丽之人。
正门却未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敞着,供人出入。
正门前,高高门梁正中,悬有一匾,其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镏金大字。
“这便应是外祖母的长房了。”我不禁心下暗想着,自语喃喃开来。
正欲下轿,却是又往西行了不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
听母亲讲得,宁荣二府相隔不甚太远,布局不相径庭。那这里,方是宁国府了!
只是那轿子,却也不进正门,只从了西边角门入内。我心里顿时泛过阵阵不悦,隐隐想哭,只觉自己受了人家凉薄。
算了算了,怎奈何这里不是自己家呢!可往后,当真便就如此的寄人篱下而居么?想想真是后怕。
待那轿夫进得门后,便歇下退了去。后面婆子们也都退了下去,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的小厮,复抬起轿子行进。
我掀下了轿帘一瞧,这些小厮差不多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倒也长得标志。
至一垂花门前,方才将轿停下。婆子们上前打起轿帘,笑吟吟向我问安。我扶上一个婆子的手,吩咐雪雁跟紧,进了垂花门。
“林姑娘,才刚老太太还念叨着呢!可巧就来了。”
这婆子一张巧嘴倒是甜的紧,边说,边将帘幕打起。那一头,早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如此排场,弄得我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隐隐的,还有些怕生,时不时回头看看雪雁。这小丫头倒是比我大方许多,一路唇角挂笑,黑眸盈盈,好奇地打量一切。
进房时,一眼便见两个丫鬟左右各一的搀着一位鬓发如霜、福相不减的老妇迎将上来。我心下倏然明了,应当便是外祖母。慌得曲身拜见。
“我的心肝儿肉哟!”
还未及我拜见,外祖母便一把将我入怀,哭的好不惨淡。
经外祖母一哭,却也勾起了我万千情愫。泪水亦是顺着凤眼滑落,哭个不停。半晌,众人好不容易才劝解住。
外祖母方笑着拉了我的手,将众亲戚一一介绍于我。
待我拜会过了,外祖母又对丫鬟吩咐:“请姑娘们来,林丫头大老远的来了,该摆接风宴的!”
不一会子,一堆丫鬟、麽麽簇拥之下,来了三个姊妹。
我赶忙逐一问好,礼貌让座。
我虽年龄尚小,但言谈举止不俗。身子面目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风情体度,见之忘俗。
此刻一一相视之,小小满足之感涌上心间。这三个丫头虽然生得漂亮,但较之于我,却是差得远呢!
姊妹们正聊天间,只听得后院有人笑着喊道:“我来迟了,罪过,罪过!”
我着实惊了一下,这里人人肃静屏气,好不严肃的。却又是谁,敢这般高声阔言?
心下正想着,那人已从后门进来。观其打扮,与众姊妹不同,彩绣辉煌,宛如神仙妃子。
如此气势,定非旁人可及。我慌忙反应过来,起身相迎。
外祖母却笑着拉我坐下:“允楠莫见怪,你只叫她凤辣子就是!”
“厄?”我一时犯难,不知该如何称呼。旁边,众姊妹亦是笑着告知我说:“这是二嫂嫂!”
我恍悟一阵。虽不甚识得,但也依稀听母亲讲起,大舅舅贾赦之子贾琏,取得就是二舅母王氏的内侄女,学名唤作王熙凤。
此般一想,忙赔笑见礼。
嫂嫂仍是笑着,拉了我的手,问前问后一大堆,好不亲热呢!
过了一会子,姊妹们渐渐熟识,笑着告于我说他们有个弟弟,此般种种。
我只是一笑,时刻铭记,此等地方,还是少说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