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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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她婉转而笑,笑容中,别有一种神秘涵义。“你想必知道,六岁之前的记忆,我早已遗失在不知名的地方了。”

    闻言,他看得到她的清明眼眸,并无一分怒意和恨意。之前有过担心,但是如今一看,她眉宇之间,已然多了几分坚定明净,像极了那个人。

    这般想着,纳兰璿倒也如释重负,莞尔。“你想记起来吗?”

    “你虽然不是我的生身父亲,但是保护我七年之久,这份恩德,我自当谨记。”她蓦然话锋一转,隔着高高立领,抚摩着脖颈处以红线缠着的残破的玉环,低低说道。“我想听,你说罢。”

    那玉环,暗暗幽光,沁骨冰凉。他说过,这是纳兰家的祖传之宝,所以身边即使有了再多的赏赐珠玉珍宝,她也不曾取下它一日。

    如今,是不是它的背后,也藏着一个故事?

    凤华宫内堂之内,传出一声低低的呼唤。

    “希丫头……”,一抹慵懒和疲惫,从只穿着宽大素色锦袍的太皇太后口中逸出。

    三年的习惯,一旦午睡起来,便要纳兰希在眼前服侍的。

    荆姑姑早已候在她身边,只道。“希婕妤去了幽心枋,怕是又去见太傅了,误了时间。要我去把她请回来吗?”

    她在荆姑姑搀扶下,站起身子,微微拂拂手,说道。“罢了,她与太傅父女情深,见着是个孝顺的孩子。”

    荆姑姑拿起朱色的梳子,解开太皇太后的发髻,梳理着,平淡说道。“这次,皇后并没有站在您这边。”

    当日皇后作出的选择,不是对太皇太后坦白,而是,保守她与皇太后之间的秘密。但是在她们轻舒一口气,以为此事自当不了了之的那一刻,这边的太皇太后可是目光如炬,尽数皆知。

    “也该让她看到她那个姑母的德行了,不是吗?她早该清楚,她那个母后,当今万人尊崇的皇太后,在哀家眼中,还是当年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头!就算她年纪再长,心里头动的那些心思,哀家一看便知。”太皇太后等待荆姑姑梳好了一个简单大气的发式,望着铜镜中映出的影像,微微扶了扶鬓角,语气清冷。

    “皇后不就蒙冤了……”荆姑姑静静听着,脸上露出温厚的笑意,低低说了声。

    “也怪她自个儿,这件事她虽不是她的主意,但总也是心怀鬼胎。”太皇太后眼见着荆姑姑要拿起那只黄金凤钗插入自己发髻,伸出手,挡了,重重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母后,也只能一并承担了。”

    “哀家还隐约记得,皇后小时看着胆怯怕事,怎么才一晃眼,就落得个这般田地?”无声冷笑,太皇太后摇头,语气暗藏几分不悦。“她以为胡乱推个人出来,就可以平息此事。也罢,哀家就当作是皇后做的。”

    “皇后对皇太后倒算是忠心耿耿,不过,如今做主宫中的人,还是您呐。”

    表错了忠心,这皇后所走的第一步就已经错了,往后,若是再犯愚蠢之事,怕是太皇太后不会轻易饶过。

    听到此处,太皇太后起了身,转过头,横了荆姑姑一眼。“我还能活多久?只是自己的亲侄女不争气,真是改不了……”

    “如今这个新来的皇后又有样学样,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享享清福!”平日温厚祥和的脸上,顿时被厉色掩盖彻底,她食指轻叩桌檐,愤愤不已。

    “叫你去查的那件事呢?”话锋一转,她的眼眸,愈发凌厉。

    “未央宫的所有宫女宫人,我都盘问过了,并没有半点线索。”荆姑姑面色凝重,这般说道。

    太皇太后闻言,轻叹口气,轻声问了句。“水紫香,听说是从草叶之中提取,你知道吗?”

    “是,宫中杂草丛生的地方,多的是那种无名草,见着并不稀奇。所以,我才觉得,此事牵连甚广,但凡个奴才,都可以找到那草叶,取出绿液,混在檀香之中,制成水紫香。”

    “嫔妃那里,你也记得去查清楚。”太皇太后顿了顿,眸光一暗,宛如烟雾一般飘渺无常。“我可容不得,宫中出现如此歹毒之人。”

    在她眼下耍花招之人,也得看看道行是否过得了她这关!

    幽心枋之外,风声愈发喧嚣,竹叶互相摩挲着,打乱了房内的过分安然。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挽唇一笑,望向窗外,方才还明媚的天色,已然阴暗许多了。

    纳兰璿满心谨慎,已经重新戴上了与自己面容俊朗截然不同的面皮,伪装了脸的那一刻,也不忘伪装自己的心。

    他们之间,沉默越来越多。

    而交谈,却越来越少了。

    这是必经之路,他们中间的距离,是遥不可及。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流年似水,缘聚缘散,何人说得清?

    “你会离开我吗?”她没有转过身子,望着天外,幽幽说道,纤瘦的身子,愈见几分孤寂。

    “还是,一直陪着我?”

    “只要你还需要我一日……”后半句话,露出一片空白,他再度恢复了沉默,却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可以在她身边多留一日,便已经是幸运了。

    “你已是婕妤。”

    如今的他,永远都只能在她身旁远远望着她,看着她,成为天子的女人。

    “我知道,还不够……”她目光幽深,呢喃着,声音诡谲而深远。

    站在她背后的纳兰璿,无法看透她此刻的神情,只觉得胸前一闷。

    纳兰希缓缓转过身子,那一双眼眸冥黑而忧悒,仿佛要将人的心神,一并吸入。“远远不够。”

    她紧紧盯着他,暗暗抱紧双臂,窗外袭来一股寒意,猛然沁入她的身子。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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