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谷南在书桌前坐着,猛然想到今天挑夜香的芊画,不知为何,脑中浮现出她的身影,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模样,奇怪,依司马谷南的记性,早已是睹物不忘了。至此他还在纳闷,看那姑娘,的确不是等闲之辈。他出门望望天,时辰还早,不如去找母亲唠嗑去。
说司马家世代书香真乃当之无愧,司马夫人酷爱书画。喜欢画人,除了人,她什么都不画,碰到个人她必定作画,连那个老头子李管家,也给画了一副,老头子还把它当宝敬着,放在箱子里锁起来,生怕别人偷了他的画像。开心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有时候一个人在屋里傻笑半天。都夸司马夫人的人物画呼之欲出,精妙绝伦。简直就是把一个人涂上墨,然后对着画纸撞上去的。
这不,这会儿啊,正在给芊画画象呢,说来事情真是凑巧,无巧不成书。芊画也是爱画之人,正对上了司马夫人的口味。就像上天一手安排的一样。
“芊画啊,白天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李管家年纪大了,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包准不会再让你去干那活儿了,那些都是男人干的事,来,看我画的怎么样?”司马夫人画上最后一边,也算是大功告成了,显然这画技娴熟得很。不过半个时辰,一个活生生的芊画就蹦到纸上去了。并且这画还颇有古人之风。
芊画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乍眼一看,夸口叫绝:“夫人,您画的太像了,简直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此画以山水画人,以泼墨写山峰,深具王维王右丞之风,山如玉盘,云水飞天,画中有诗,诗中有画。夫人果然是身藏不露啊。”
司马夫人听到这话,反而一愣,心想,这丫头到底是何来头,如此懂画之人,又怎会是穷苦人家之女呢?
“是吗?据我所知,母亲可是从来不画山水的哦?”司马谷南在门外边往里走边笑道。他在外头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万万没想到,芊画竟看出此画的妙处,若不是懂画之人,根本看不出此画以景画人。
“夫人的画,把山水隐藏在人物的轮廓之中,芊画自知学问不及司马少爷,还请多多指教。”芊画先是一愣,被这猛然窜出的人物吓了一跳。之后又机灵的来了一答。
司马谷南煞有介事的仔细观画,然后对芊画微微一笑,道:“果然如此,姑娘的点评恰到好处,我多年来竟没发现母亲的画境。今日却被你一语道破。真是自愧不如啊。”
“少爷过讲了。”芊画低头道。被司马谷南深情万种的眼睛看得不好意思了,脸部竟微微泛起了红晕。
“南儿,不是我抬高芊画,你虽然天资聪颖,可这么多年你却没看懂我的画境,这一点你不如芊画,看来芊画这个丫头的确不简单哪?”司马夫笑道。她竟当面说自己儿子不如人,不过后头那一句,就是明显的话中有话了。不过她心中有数,不会把话挑明。响鼓何须重槌。
“承蒙夫人错夸芊画,芊画受宠若惊,愧不敢当啊,素闻少爷满腹经纶,英俊潇洒,仪表堂堂,芊画怎么配和少爷相提并论呢,白天芊画多有失礼,还请司马少爷莫放于心。”芊画毕恭毕敬道。心里还真担心这事。那老头子事后不一定会怎么添油加醋的说呢。
司马谷南此刻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呆呆的看着这副栩栩如生的画,他的眼眸看到一处,便突然停下了。锭在了画中人的左脸上,心想,怎么少画一个酒窝呢?他倏地回过头来,看芊画一眼,可这时芊画并没有笑,酒窝也没能浮出。
司马谷南也不能说母亲少一个酒窝,万一那只脸真没呢,那岂不是又丢一次人?在如此美女之前,这面子,可不能有失啊。他心里盘算着,得想个办法让芊画笑一个。
“母亲,不知是何地出了芊画这样一位俏丽佳人哪?”司马谷南道。说着还偷眼看向芊画。
“啊?哦,芊画说她老家是河南。”司马夫人先是一愣,然后又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儿子从不夸女人,怎么今天会如此不寻常呢?他若看上了芊画,那可不行,若传了出去,司马家的名声就坏了,要选亲家,起码也得找个与马家不遑多让的富家千金,芊画虽丽质可爱,她也有好感,可只能当妾来纳。
芊画被司马谷南这一夸,果然面有喜色,笑了一个。左脸露出了个浅浅的酒窝。脸颊有些红了。不过她倒没注意司马夫人的表情。
司马谷南一看,果然如此,看来母亲的老眼,还真是不寻常啊,慧眼如矩啊。
“哦,芊画,把画拿回你房间吧,你也忙了一整天了,早点歇着吧。”司马夫人故作无事的笑道。实则是想对儿子单独聊聊,好给司马谷南敲个警钟。
“是,夫人。”芊画说着就走过去拿画。
“母亲,这幅画我要了,明天你再给芊画画一幅吧,这可是母亲的杰作,儿子要好好学习学习,钻研其中之妙处。”司马谷南突然放话出来,芊画又忤在了旁边。不知司马谷南是看上画中人了,还是真的想学习学习。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南儿,我哪有时间再作画啊,好不容易画上一幅,你就给芊画吧,抽空我给你找一张画风一模一样的。快给芊画吧。人家在那儿等着呢。”司马夫人这是有意吊他的味口,她绝不会给儿子任何机会接近芊画。
司马谷南只难恋恋不舍的把画递给芊画。芊画像是听出了夫人之意。一个婢女,哪里配得上司马家少爷啊,芊画不是棒槌,自然明白这话的弦外之音。她识趣的接过画,对司马夫人点了一下头,勉为其难的笑了一个,转身出了屋。纤画此刻也不过是个流落他乡的逃难之人而已。
望着芊画离去,司马谷南疑惑不解的望着司马夫人。司马夫人却镇静自若,脸已凛若寒冰。娓娓开口道:“南儿,你是个明白人,多余的话,为母也不想多说,只是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和婢女之间不明不白。”
司马谷南一听这话,明白了方才母亲之用意。一时间恍然大悟,没想到母亲会想的如此之远。若司马夫人不加以阻止,他们日后发展为情侣也不无可能。司马谷南确有动情之心。可自己也不能丢了司马家的脸,若日后外面悠悠之口的微词传入,他定会于心不安。所以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对司马夫人笑道:“母亲,您多虑了,孩儿是明事明理之人,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风败俗,有辱门风之事。请母亲放心。”
司马夫人一听,也随之松了一口气,脸上现出笑容,道:“那就好,你爹走得早,这么多年整个家都由娘一人维持着,说实话,我也累了,正好上官家前些日子来提亲,找个良辰吉日,你和上官小姐见个面,若你们两厢情愿,都无异义的话,就把这门亲事定了吧。”
司马夫人始终是深谋远虑,防的就是夜长梦多,恐事情有变。仿佛她有种预感,芊画实非泛泛之辈,不得不防啊。
司马谷南一愣,没想到会这么快,自己毕竟也不小了,此事也不好推辞,再说母亲也得病了,能不添乱,就不能添,顺着她老人家就行了,别再气出别的病来了。司马谷南欣然一笑,装出心猿意马之样,道:“好!一切听从母亲安排。”
“嗯,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回房歇着吧。”司马夫人点头笑道。
“那孩儿就先回房了,母亲你好好休息。”司马谷南转身走出屋。
司马谷南回房后,却犯起了愁,就因为自己是明门望族,连婚姻大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多好的一个芊画啊,天天见,却是镜中花,水中月,只能看看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摇头道:“佳人与尔无缘也,天意弄人!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