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带着淡淡的湿气从脸上拂过,我站在园中,惊奇地看着这些泛青笨拙古朴多刺的植物,它们似在一夜之间,全部复苏。
轻轻地抚着那些还很柔软的刺,连它们也是青色的。指尖掠过丁点的刺痛。我苦笑着吮着自己的手指,心想,刺,即使再柔软也还是刺。
……
眼前再次闪过高小敏惊愕的脸,甫高站在门口,尴尬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
……
我知道,我守不住高小敏的门,是否,根本也没有要守的必要。又忽然想到,原来邻居们指指点点的非言流语,本来就是真的。我心中充满淡淡的自嘲,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一切是真的,或者,我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却是看的最清楚的。
因为除了甫高,似乎只有我,将眼睛总是粘在高小敏的背上。
雷大卫走啦。走之前,他再三地叮嘱我,要听高小敏的话,不要总惹她生气。最后,说:“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叔叔还会来看你的。”
可是,此后至少有半年多,他再没来过。
……
甫高也走了,但他常常来。因为龙子在这里。龙子是扯拉酒鬼雇用的长期工,龙子是甫高的人,甫高可以找任何借口来看龙子,况且,还时不时将农场上的工人带到扯拉酒鬼这里,帮他将紧急点儿的活做掉。所以这个家里,没有人反对他常常来。
阿峰的胳膊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试着活动,有次,甚至看见他用那伤胳膊提了桶水去浇高小敏的仙人掌,一桶水刚倒下去,高小敏的骂声就起:“傻了吗?仙人掌不能浇这么多水的你知道吗?以后不准你随便往花池倒水!”
阿峰愣了半晌,脸色有些苍白。
我轻轻地拽了下他的衣袖,说:“你胳膊都没好还逞能,这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阿峰说:“珊珊,你说的这什么意思,是说你妈是狗,我是吕洞宾吗?”看着他眼里微微的愤怒,我惊诧地轻啊一声,不知怎么回答。
他说:“以后不要这样说好不好,你有妈妈不知道珍惜,我没有妈妈却总想着有个妈妈……”他接着说:“你知道吗?在医院的时候,看着她为我忙出忙进,我第一次觉得,她就是我的妈妈。珊珊,以后我们别跟你妈做对了,我们一起和和气气的好不好?”
……
从来不多话的阿峰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使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阿峰。我转过身跑回自己的屋子,心中郁郁的不知道在生什么气,又该生什么气。
只明显地感觉到,变了,一切都变了,不知不觉间,已经与从前不一样啦。
我呢?
我想着,也许这个院里的人都可以和睦相处,只有我还在找别扭吧。
日子一过去,再没有人让我觉得亲近,我慢慢地更加沉默了。
夏天的时候,从来没有开过花的仙人掌,竟然开了满园的白花,淡黄的花蕊,像一个个白色的小喇叭,又像参加丧礼的人衣袋上别着的礼花。
从来不看花的扯拉酒鬼看呆了,好一阵子才背着手离开,哀哀地叹息了声。高小敏坐在树下的竹椅上,也有些怔愣,对正在抽烟的甫高说:“你知道吗?我们这里的人都说仙人掌是不能够开花的,据说仙人掌若开花,就会带来分崩离_4460.htm析的灾难。”
甫高微微地笑着,说:“迷信。我不信。”
高小敏又自顾自地说:“不行,这种代表灾难的花儿还是不要留着好。”说着,拿了把剪刀出来,要将那开了的花和未开的花骨朵儿齐齐剪了去。”
我就站在花园边,soudu.org只觉得不可思议,一向那么丑陋的仙人掌,居然也会散发出这么令人奇异的美丽。伸出手,想摘朵儿下来,却再次被那刺扎了,这次扎的很深,手指钻心似地痛,还隐隐透着麻痒。
高小敏走到了我跟前,却并不说什么,只看着我。甫高也随后赶来,说:“珊珊,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没事。”
甫高又对高小敏说:“这开的挺好看的,剪它做什么?我还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仙人掌齐齐的开花呢。”
高小敏的声音有些哑,问:“你真的喜欢?”
甫高肯定地说:“喜欢。”
高小敏像忽然失了力气,颓然坐在园边,说:“也好,就留着它吧。其实还能有什么灾难?还有什么灾难能够比现在的境况更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