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事从未发生在我的身上,她只是见到邻床的病人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才特意地要避免,她说血液很珍贵,流掉一滴就少一滴_4460.htm,很难补得起来的。
我总是迷迷糊糊地睡着,醒来时,就见高小敏细心地为我忙碌,我一会儿想起她恶狠狠的眼神和扬在空中的巴掌,那刺耳响亮的耳光声,一会儿又想起她温柔地为我擦身降温时的情景,还有她跳大神的模样,挥之不去地盘旋在我的脑中,更有那利落挥出的一刀,飞出门外的筷子……
高小敏。
梦中,我不断地直呼她的名字,我不知道该爱她还是该恨她,该离开她还是该争取到她的爱。
某日清晨,我彻底地清醒。高小敏就在床前,脸色憔悴之极,眼中却有掩不住的兴奋。语气中带着惊喜,她喊道:“大卫,她醒了!”
我偏头看去,只见雷大卫果然站在离床稍远一些的地方,与他目光相对的瞬间,我发现他似乎松了口气,神情顿时轻快起来,说:“小敏,我就知道,珊珊她不会有事,你看,她现在的样子不是好多了吗?”
我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这样的高小敏,她难道不该是板着脸训斥我,为什么要睡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要这么让人操心!为什么……等等,许多让人伤心的为什么。可是现在,她看着我的眼神,居然好像看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我抚着额头,头还是很沉重,我不愿想自己想不通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了出来,“高小敏,你为什么忽然对我好了起来?”
高小敏嗔怪地取走我额上的手巾,说:“我是你妈,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雷大卫这时坐在了另一边,柔声说:“你怎么可以直呼你妈的名字?这太不礼貌了。”又问高小敏,“她以前就这样叫你吗?”
高小敏有些尴尬地摇头,“没有!就是这段时间生病了,我常听她梦中直呼我的名字,我都听习惯了,这会儿她再叫我妈,我都不习惯。”
我持病而骄,说:“好,以后我就叫你高小敏吧,我也觉得‘妈妈’这个词我叫不出口了。”我对她那么无情地将我“想念着我soudu.org的父亲”砍出屋子的事件,依然耿耿于怀。
高小敏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勉强微笑着答应:“好吧,随你。”
这是高小敏对我的第一次妥协,这一次妥协,使她几乎再也没有听到过我叫她妈妈,多年来,我为她的这次妥协感到心痛,曾经为此而狠狠地惩罚着自己。
但在当时,我只希望我的病永远都不要好,让这样的时光可以多留停一段时日。
在我清醒的第二天,雷大卫走了,走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眼中隐含着泪,说:“珊珊,叔叔走啦,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来看你的,以后你妈会对你好的,我已经叮嘱过她了。”
我的眼睛酸了,流出泪来。
我不希望他走,我可以感觉到他从心底里对我的关心与爱护,可我没有挽留他,他的存在,只是不断地提醒我,我的亲生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走了,离我很远很远。
……
在出院之前,我磨着高小敏为我买了有生以来第一个硬皮笔记本,那时候同学们都梦想有个这样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后来陪了我多年,走到哪里都带着,因为它是高小敏买给我的。
日子,如水般流逝,一去不回头。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生命是场梦,高小敏是我梦中的星,一颗忽明忽暗,忽远忽近飘忽不定的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