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五)窘困入仕陶渊明封官博士 良善剖心徐羡之戒语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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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刘裕又道:“寿阳境内本王看完全可为朝廷作个吏治改制试点。这境内之安,各级官员担着重责,必得给他们合适的待遇。从明年,不,从下个月起,各级官员俸禄以时日计,在职一日,须得多少,断不可少了一分一文。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诚恳职事者多得,敷衍混迹者少得或者干脆一文不给,至于政绩皆无、侵扰百姓者,该撤的撤,该杀的杀,决不姑息容情!”

    徐羡之傅亮两人听得胆颤,不约而同暗暗赞许刘裕之言。徐羡之道:“下官这就给朝廷拟表。”刘裕道:“拟什么表?只在我寿阳之境施行,本王有这个权!”徐羡之垂首道:“是。”刘裕道:“至于境内赋徭,从现在起遍告全境,三年全免。”

    两人听了大惊。傅亮道:“宋王,这似有不妥。”宋王职封寿阳,其一应支付采用全权维系境内税赋,全免了,职内大小官吏生居从何而来。刘裕叹了口气,红着眼圈道:“治内有姚长正这样的官员,是本王的荣幸,亦是本王的耻辱,是我这个王没当好啊!”闻听此言,徐羡之傅亮两人坐不住了,一齐跪伏当地颤声道:

    “宋王!”

    刘裕正色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起来吧。从这个月起,率先从本王宫内采度供应降一半,日常再略略节俭些,各郡县三军轮流操训,一半走进田间地头,天是旱了些,我们就要想办法。本王就不信,数十年浴血奋战,死里逃生难可估量,到头来倒被老天爷治住了,把全境内军民调动起来,该花的一分不能少,不该花的半个子也不给。总之,先把地种了,得先填肚子。”“宋王英明!”徐羡之傅亮道。刘裕一笑道:“你们两个随本王征战经年,都算老弟兄了,说这种奉承话本王爱听么?”两人脸上不由一红。

    刘裕道:“徐羡之,听说前些日子王太子刘义符以太子名义去你处支钱,被你堵了,可有此事?”徐羡之略一沉吟道:“回宋王,是有此事。太子借一万钱,下官听说是用来出城打猎费用,下官便斗胆拒绝了。”“啪”地中 文首发一声,刘裕在桌子上击了一掌道:“徐羡之,这个口子堵得好!”

    博士陶渊明与谢灵运上任当日,太子刘义符便挑头大闹舍子监,刘裕闻讯将太子和各王子召集一起,当众一番训斥,太子刘义符痛哭流涕,情形甚是可怜可痛,刘裕便不予追究。未料时不过长,又断断续续听说太子率人在寿阳城内四处闲逛,出入酒邸舍,胡吃海花,城内城内竟有众百姓一听王太子来了,一哄而散之事。刘裕今日本想在徐羡之傅亮面前责骂一番,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只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不象话!”

    隔屏风的张夫人听了,头上渗出大股冷汗,脑子里蓦地白茫茫一片,竟连后边三人说些什么话都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待徐羡之傅亮一退,张夫人这才凄凄惶惶地出来,话未出口,已是失声抽泣,跪立当地:“王爷,贱妾有罪!”刘裕盯着她看了半晌,倏地粗声粗气道:“你有什么罪,你养的好儿子!”张夫人道:“贱妾从今往后一定严加管束,让义符做个好太子。”刘裕叹了口气,上前将张夫人扶起来道:“铁非精练难以成钢,这个道理你该懂吧?夫人请起,这么久还未吃饭,都凉了,热热吃些。本王今日心情不太好,言语不妥处,夫人见谅才是。”

    张夫人这才敛了哭声。

    徐羡之傅亮两人出了宫院,沿王宫内院、中院、外院中轴线出了大门,西边天色已渐渐沉落下来。迎面跑来一人,只低头往进闯,险些与两人撞个正着。

    傅亮怒道:“慌里慌张,王宫前容你这么放肆么?”

    那人抬头看了他俩一眼,谁也不认识。

    来人梗着脖子,冲他俩一抱拳,道:“对不住了,我要找一个人,去的晚了,宫门一关,连个通禀的人也没了。”徐羡之傅亮看了看,谁也不曾见过。傅亮笑着指了身后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岂是你想进去就能进去的!”那人半点不怯,斜着眼扫了他们一眼道:“实不相瞒,在下名姓项,名昌义,西楚霸王项羽便是本家祖上,我要找当朝吏部尚书徐羡之徐大人。”

    两人一听愣了。

    傅亮看了徐羡之一眼,笑道:“原来是项霸王的后代,失敬,失敬。你找徐大人何事,你认识徐大人么?”项昌义神色微显傲慢,道:“岂止认识,我祖上与徐大人祖上是八辈之交,当年本人曾与徐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只徐大人如今身居高位,不晓得他还认不认得我这个身怀一腔报国志的同乡人。若识得,自是徐大人不曾忘祖,亦会给朝廷选拨个人才;若是不识,那也无法,我不会背后说别人坏话。哧,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傅亮料知是一位不择手段前来求官的睁眼瞎,强忍了笑,正要说笑两句。

    徐羡之道:“找徐大人么?刚刚出门时见他也在,快去快去,去的晚了怕是真的走了!”

    那人眼一亮,冲两人一抱拳道:“那我就在门口席地坐着等他。两位,后会有期!”仍旧低了头急匆匆地向宫门跑去。傅亮惊诧地看见那人一手竟拿着一张坐垫。“徐大人,何苦要捉弄他,让他在门前等着?”傅亮笑道。“谁也没捉弄他,是他在捉弄自己。”徐羡之木着脸道。傅亮道:“看见他,我想起一个故事来。说的是当朝的事,冯月华任吏部尚书时,有一个闵姓之人前来求宫,自称他是春秋时贤人闵子褰的后代。冯月华以团扇掩口而笑,对在座宾客说:‘好一个遥遥华胄’!”傅亮说完,见向来不苟言笑的徐羡之唇角一掀,竭力挤出一丝笑,又象是哭,直感腻味,强自忍了,道:“徐大人,天色已晚,找个地方先填填肚子再回。”徐羡之摇摇头道:“我不饿。”傅亮笑道:“莫非真要等那个‘遥遥华胄’么?”徐羡之看着傅亮道:“傅大人,‘遥遥华胄’虽为可笑,终不至为害。可现眼下的‘华胄’却莫测高深啊!”傅亮一怔道:“徐大人的意思,我不甚明白。”

    徐羡之面皮一皱,道:“有甚不明白?傅大人,咱们俩跟随宋王一齐征战多年,出生入死,可谓患难与共。现下刘大人进封王尊,总算有个好日子过了。”

    傅亮不知他要说什么,大睁了眼睛暗地里看着他。

    “傅大人,到彦之这个人熟不熟?”

    傅亮闻言一惊,点点头警觉地看着徐羡之道:“下官与此人倒有数面之缘。”

    徐羡之一晒,回身站定道:“傅大人,咱们共事多年,老兄奉劝你一句,听不听在你:以后少往三王子身跟前蹭,别人有甚本事让他使去,成不成是他的事,不定老天爷早安排好了的,切不要给自己招祸。你要记住,咱们俩头上只有一个靠山,那就是宋王!”

    傅亮闻言大骇。到彦之是他乡间一位朋友的儿子,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数月前怀揣五万钱投到他的门中,希望通过他的荐引入仕。傅亮斗胆悄悄给三王子刘义隆送了三万钱,授了个武职。徐羡之怎地知道了此事。大惊之余,傅亮似觉脸上渗出一抹冷汗。

    蓦地,徐羡之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傅大人,我这是为你好。你不要想得远_38605.html了,今日实是肚子难受,改日我请你如何?天晚了,早些回家吧。”

    说着,徐羡之掉头而去,傅亮愣在当地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抬头,见城南天街尽头天际隐隐涌起一连串闪电,象是要下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