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田子道:“末将听说北路军帐起火,想来看看到底咋回事?”
刘裕笑道:“这就奇了,沈帅既知北路军帐失火,可直接去王帅部该扑火扑火,该救人救人,跑本太尉这里何干啊!”
沈田子大惊,忙跪了当地颤声道:“刘大人!”
刘裕笑道:“你们俩是怎么了,一个堂堂南路主帅,一个北路副帅,阵前杀敌尚自无惧,今日如何这般娘娘气色。有什么话说吧,错了也不怕,放心,什么话到此为止,出不了这道门!”
刘裕的眼睛倏然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寒光,直直盯了沈田子。
沈田子牙一咬,拱手道:“刘大人,王镇恶本是关中人氏,此人贪敛成性。当前,我军进驻长安城,刘太尉严令各军分门驻守,他何故非要与末将换防?太尉不过两日前提及此事,王镇恶为何在三日前便放出移营之风?至于防患夏国敌兵更是扯淡,难道我、王修王大人一干军将吃干饭么?太尉请留意,长安城富商官宦大部居于城西!”
傅弘之接口道:“沈帅言之在理,王镇恶此人心地险恶。”
座中刘义真腾地跳起身来道:“莫非王镇恶有胆在这些富商官员_4460.htm身上下手?”
傅弘之与沈田子对望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沈田子道:“刘公爷,莫要忘了他送您的三箱珠宝玉器,他要成倍地捞回来!”
傅弘之道:“太尉大人,当初姚泓兵败,尚未入城,王镇恶不是驱兵强攻城防,却私藏姚泓御用辇驾,刘大人派人彻察,王镇恶才只取了辇车上的金银珠饰,将辇车扔到护城河内,他为什么要抢辇驾?”
“啪!”刘裕手重重拍在公案上,指甲死死地抠在案缘上,半晌无语。
“傅弘之,你知道西征之初,我为何要将你与王镇恶置于一军么?”刘裕道。
傅弘之大骇:“刘大人,现下末将明白了。”
刘裕道:“明白了就好。”
沈田子道:“刘大人,末将以为移营换防一事不可为。王镇恶闻知太尉即将还朝,他更有恃无恐。若祸害长安城,引起民怨,到时怕局面难以收拾。”
刘裕道:“来日我将登坛拜将,让刘义真代我行使长安职权。难以收拾,什么难以收拾?我留下你们这些文武官员、各军将领数十人,并精锐士卒数万人,倘有人图谋不轨,不过是玩火自焚、自取灭亡而已。前朝钟会之所以没有作乱,是因为有卫瓘之故。古人云:猛兽不如群狐,你们数十人,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王镇恶不成?换防,让王镇恶驻守西门,我看他能在这关中之地掀起什么浪!”
沈田之还欲再说,刘裕摆摆手道:“傅将军,你速速回去帮王帅收拾北营,粮食能抢出多少抢多少,那可都是全军的命根子,也是老百姓的血汗啊。沈将军,你回营安顿军马,准备移营。义真,随我回房,今日坐得多时腿脚有些酸麻,给我捶打捶打兴许舒畅些。”
说罢一径朝后堂走去,刘义真朝两人使个眼色,拔腿跟了进去。
沈田子与傅弘之目光一接触,一前一后朝帐外走去。
“两位大人留步!”身后一直没开口的谢灵运道。
沈田子傅弘之愕然看着谢灵运,对于眼前这位因士族出身世袭封候的谢家官差,两人早已有闻,不过以文才受刘义真赏识,幸入门下。说老实话,沈田子心里根本瞧不起这类人。不过现下他不敢造次,与傅弘之两人恭恭敬敬地一拱手道:“何事,谢中郎?”
对沈田子竭力抑制的轻慢,谢灵运不以为意,这种自恃有三分匹夫之勇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军伍莽汉他见得多了,与他们计较有失身份。谢灵运绷紧了脸压低声音道:“沈帅、傅帅,往后遇着什么事,多和刘公爷商议,别太自作主张。别忘了,太尉大人归朝,长安城刘公爷是都督!恕不远送!”
沈田soudu.org子傅弘之一凛,垂首连连称是。
出了署衙,一股略带寒意的暮风迎面扑来,沈田子倏忽想起,似是说错了什么话,至于说错了什么,却死活想不起来。傅弘之连唤三声,沈田子方从沉思中挣脱出来。
七日后,刘裕在长安城署大校场登坛拜将。长安城本为后秦姚泓政权都城,攻城之日,除外城毁坏甚大,城内皇城、内城保存相当完好,加之朝廷大军进城后,对城内三万余户近十万百姓秋毫无犯,不几日城内生居恢复正常。入城之初,刘裕拒绝部众让他入住皇城的建议,只捡了城中一处基本未受战火毁坏、保存完整的普通署衙住下。署衙后墙外是一处宽敞的大校场,足可容纳十万人。刘裕之所以选中此地,一来可当众树立刘义真威信,震慑全城;二来可借机对三军进行一番检阅;三来此地为普通校场,不仅在全军面前更可在建康皇上面前透露这样一个信息:他刘裕事奉朝廷,仅以国事为重,以平定祸乱为重,决不居功自傲,未有丝毫贪天之想。
刘裕当众封授桂阳公刘义真为都督雍州、梁州、秦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兼任雍州、东秦二州刺史;太尉咨议参军、中路军主帅王修贰之,为长史;北路军主帅王镇恶为司马,领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皆为中兵参军,仍以沈田子领始平太守,檀道济、毛德祖分领秦州剌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将台之下,以南、中、北三路各军千人组成的方阵顿时欢呼海应。
以长史王修打头,王镇恶、沈田子、毛德祖、傅弘之等跪拜台下。王镇恶紧挨王修,不自觉越出王修半步。
王修领头唱喏,下首的沈田子冷冷道:“王大人,请自重!”王镇恶愣了一下,缓缓退后半步,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