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是1992年的下半年。公司里,小敏又被总公司的郭伟哥发回了南京。估计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个传说中很风流的女人并没有向那个一贯以权势和金钱压服女人的伟哥屈服。
小敏看起来,比过去快乐一些,或者说她已在学习平静与平凡。经过时间的洗刷,很多事她开始看开了。回来后不久,她和她以前的在南大时经常来往的那个美国朋友马克结婚了。只是他们在办结婚手续的时候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为了那个逃跑的新郎,别人都当她结过婚。其实她以前那个没有办过正式手续,只是举办了一个象征性的婚礼而已。到最后要让美国大使馆出面才能搞定。
我们大家一起去老皮的卡拉OK听她唱歌。我们包了大厅。反正老皮因为张林会给我们打低折。美国人马克在中国多年,他喜欢一个美国人生活在中国的感觉。他在南京大学两年,在北京大学两年。中文似乎还没有学得很好,但完全过的应该是一种真正的漫游的生活。马克很高,看起来很腼腆,像个大孩子。当小敏在台上唱歌时,他说,他不想回美国。他的一个哈佛的同学都失业。还是中国好,中国人对他也好。我想,这当然,老婆都是中国的了。也许,在美国,他根本娶不了一个漂亮的会唱歌的硕士生。
过几天,马克的妈妈也要从美国赶来,他们准备包一辆面包车去盐城看小敏的父母。那几天,一直在联系看有没有便宜一点的车。然后小敏和马克回北京,马克在北大教英语。小敏呢,则想找一个别的需要英语的工作。她的英语肯定已经更上了一层楼。小敏说,做了美国人的新娘,去不去美国,到真无所谓了。我想,这句话她说得言不由衷。
那一夜,在卡拉OK,小敏唱了很多歌,有英文的,有俄文翻译成中文的,有一支就是她在以前的婚姻上唱过的,就是没有真正的中国歌。我感觉她唱得很认真,就想不知道她这婚姻认真不?以前,有一次,我和小敏去机场接北京总公司的来人。记得好像就是那眼睛里充满着对钱权利和美女的渴望的郭伟哥。我们去得早,就一起爬上了一个高高的画广告的脚手架。那天风很大,小敏忍不住哼起歌来,她说要是下面全是黑压压的人就好了。
当时,她唱的是一首中国的有关坐在高高的麦堆上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的歌。她说她原先被分在深圳。她去深圳的机场等她行李的时候就唱了这歌,当时她满怀对新生活的期望。后来却被深圳那边赶回了南京。她说,站在这里,感觉才好。一想起小敏这件往事,便又让我想起艾月。这两个女人都有在亿万观众面前表演的欲望。我暗暗地对自己说,这样的女人,总是不能只属于一两个男人,不然对其他男人不公平。
最后,老龙请小敏共舞一曲。这天的老龙让人感觉很稳重。虽然,他说,前一个月,他去北京出差,在黄昏和小敏一起坐在北大的草坪上的感觉很让他感怀和动情。小敏跳舞的时候给人感觉很轻盈,就如一只有细长双腿的鸟,有清水滑过的感觉。我以前搂着她跳的时候也这么想过。她在南京的时候一直寄宿在南大的女研究生宿舍。她和我一样留恋南京大学并居住在那里。
有一次深夜后我骑自行车带她回南大。她坐在我后面,那天由于我和老龙仗着和她熟悉以玩笑的方式提及了她的过去和那个虚幻的婚礼,她一改往日假装无所谓的样子,一阵无法抑制的痛哭,我们赔了很多不是请她吃饭跳舞也依然没用。所以那天她一直在为她自己或者社会如何对她,而非常痛苦。小敏说:“老鱼,如果我们有一天,完全离开了南大,不再理会这鬼地方,是不是就在那天,我们就真正地长大了?”
我说:“肯定。”
小敏说:“真正远离了母校,我们才能成熟?”
我说:“应该是吧。”
小敏说:“我这些时候会做一个相同的恶梦,梦见人们被雷追着四散而逃,世界成了一阵阵的轰鸣或轰鸣的回音,只是最近没有以前做的频繁了。”
我说:“大胡子张林则老做一个类似老片子里鬼子进村的梦,他像老钟叔一样在大槐树下敲钟,人们听到后四散而逃。这不就是你们的心灵创伤呀?”
她说:“老鱼,你也有。”
然后她又说:“以后,等我们都离开南大,你还会记得我的过去吗?”我说:“肯定。”
小敏说:“要是一年前,我以为我要离开南大,去_4460.htm很远的地方,命都会死掉半条。现在,我已不这么想了。”
我说:“你会去属于你的远方的。”
她这才有点笑意了,说:“真的吗?”
我说:“真的。现在,你是我认识的最吸引人最有名的朋友呀。一想起你的故事,我踩这破永久牌车的劲都大了不少。”
2
一个寒冷的夜里,老龙带了一个女人来。那时侯,他已开始骑一辆日本摩托太子王,是另一个同事转卖给他的。老龙还计划在明年再买一辆桑塔那,其实那时他赚的钱已买得起。他卖电脑比我厉害多了。大家都说他用他勾女人的方法勾他的客户。他女人多所以客户也多,对女人可以甜言蜜语、花言巧语,对客户也可以呀。
老龙那年还当上了全联想公司的销售标兵。奖品是一部伪劣产品,本公司的准386电脑。我们卖这玩意的时候把它吹成出口转内销的可以超越世界名品的中国电脑绝唱。老龙一个人一年就能卖两百台。那时就是总公司的大老板听说他喜欢玩女人,也只是说了句,不爱玩如何能爱工作?老龙说他不能像我一样骑自行车拎大哥大。他那样会感觉到那是人生最大的痛苦。那时刻,会让他觉得没脸见他的客户们,失去标兵的信心。他们帮他买了那么多劣质的本公司电脑(那时的联想电脑还是又贵、质量又差,不同于今天)。他还说,他也不想和公司另一个也是南大毕业的男哥们一样,睡了女人第二天就请人家吃一碗馄饨。
他说,那哥们现在在南京阿乱里面的外号就叫“一碗馄饨”,名扬秦淮河两岸。而我则不仅要带她们吃大餐,还要带她们飙车,让她们知道我老龙正在和时间和金钱赛跑。老龙摸了摸自己开始秃发的前额说:“除了是一部爱情机器,我还是一部赚钱机器呀。”
我则说:“你是性爱机器,和爱情机器差大了。你对坏女人就像去秋收。”
老龙说:“我收获了啥?爱情的感觉。真的。”
肮脏的爱情,充满着另一种感觉。
这次,面前的那个女人似乎年纪不小,看上去脸上充满了沧桑感。不过,在黑暗里,看起来长得还算让人舒服。他们就在我对面的床上。匆soudu.org忙地脱衣服,接吻。那脱衣服的声音给人感觉就像在撕纸。这让我想起诗人大哥伟地写过这样的诗:“我的生活是撕纸然后是在纸上面午睡最后是和纸一起焚烧。”这次,老龙没有急着“入港。”他们居然在床上光着身子谈起了爱情、社会以及未来的南京。
后来,老龙过来说:“老鱼,你过去试试?我对她说你是诗人,她说对诗人五折。”
我说:“半天是个卖的。我还以为你是情场高手,免费冠军。”
老龙说:“南京,这年头越变越现实了。谁和你白玩?免费时代正在急速消失。张林以前的那种玩法行不通了。再说,我可不想被人说自己的情薄得也是‘一碗馄饨’。”
我说:“你别说人家张林,他是为医治他的心灵创伤,而你,我看是个母的就行。”
老龙说:“我的爱情不论俊丑,见者有份。来吗?”
我没有动心。因为我想到了艾月。她在墙上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快接近一种真正的美好的感觉。
黎明的时候,他们两人终于又开始了另一次战斗。这次,是那个女人在上面,她几乎一动不动地仰着身子,头发静静地落在脖子上,从背后看起来那轮廓挺美。我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梦里,我梦见自己和这个女人一起坐在南大的教室里,我还梦见园园,我的第一个真正的女人。她来拉我的手,后来又把我的头翻了过去又翻了过来,还说,这人也许会死得好难看。
第二天早上醒来,老龙还在那里酣睡,那女人却走了。我枕下的八百块钱只剩下两百块。
她还留下了两百,不让我挨饿。
老龙说:“不能怪她,她要谋生呀。你还说她是卖的,她听见了。很伤心,所以要报复你。你丢的钱我给两倍。正好,你还借我的钱呢。”
3
在那个冬天快进入高潮的时候,流浪诗人瓦瓦、诗人大哥伟地和薛薛来找我。他们想去找美丽的研究生英英聊天,因为他们听说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没有了心理障碍。去找这样的美女一定要人多才胆壮。
我们先派流浪诗人瓦瓦去打前站,他脸皮厚,没钱的时候,别人给他剩饭也吃烟头也抽。其他人在南园前门的小松林等。那天,小松林里显得有点阴森。平时这里可是人满为患。我们不远的一个长椅上有一对情侣。女的抱着那男的,男的躺在了女的身上。这情景还是经几个人反复观察得以确认的。
薛薛说:“男的成了一把吉他在给那女的弹。”
伟地说:“我读书的时候只在在别人面前拉拉女友的手。我们第一次做爱是在苏州的一个小山上找了一个小山洞。当时,我紧张急了,一边尿急一边匆忙地做了所有。”
他又说:“有种感情,一次就够一生去回忆了。”
我说:“我倒希望有一个张林哥哥老皮那样的女人抱着我绕南大最大的女生宿舍八舍来回走个几圈。我准成了全体南大女学生七天七夜的谈话主题。”
伟地说:“现在我很少回来了。倒是我们过去的诗社同仁如今著名的小说家鲁鲁老是回来给学生们作文学讲座。他骑着一辆破单车买菜,上班和观察生活。回家就是弹古琴、练书法和写小说。稿费用来抽烟和请女友吃饭。感觉很有大师的气派。或者就真的是大师!我倒喜欢他的几个短的小说。比他诗写得好多了。我们可要小心,一不溜神就成了他小说里的反面人物。鲁鲁还让我来讲诗歌。这年头,谁还听诗歌讲座?”
薛薛说:“我想在南大开个吉他班,可我过去的辅导员老是怀疑我是一个流窜犯,他给学校打报告,不让我开。还让公安局的人暗中调查我。说我可能是一件在北园体育馆附近厕所里的凶杀案的主凶。”
我说:“有可能,你在梦中杀人。”
我又说:“现在有个影子冒出来,发现是过去的同学,你们怎么办?”
伟地说:“和他说话。从背后像鬼一样拍他的肩膀。”
薛薛说:“是个漂亮的女同学才好。和这样的人叙旧不算浪费时间。我有两个呀,很漂亮的,在读研究生。希望她们出现。”
小松林有了我们几个,似乎热度也提高了点。就那时,瓦瓦回来了。身后跟了一个女孩,却不是高个美女英英。原来英英去北京实习了。瓦瓦带来的是如今当了南大老师的何羊。她就住在英英隔壁宿舍。何羊,那年,走了后门,开始到南京大学教点美术设计并当当教务。
伟地说:“要不你们去大学生俱乐部跳舞?我不会跳舞。我回去了。明天我还要出差。”
当我看见何羊,心里还是吃了一惊。我似乎已经好久没有面对她了,或者一年。我说:“我请大家去北园散步。回忆大学生活。”
在一盏路灯下,我们轮流给何羊看手相。瓦瓦摸了半天她的手,说:“你一生中除了你丈夫会有三个情人。”
薛薛还是想讲鬼故事,他也看了一下说:“你不喜欢音乐和留胡子的男人,小时候怕鬼。”
伟地说:“你是一个为自己痛苦的女人。”
我只说了一句:“你会忘记今夜。”
何羊依然很神秘地微笑,她说:“我记忆力好,和我说五句以上的话的,我都能记住。”夜深了,我们几个男人围着一个有关艺术的女人已绕北园两圈了。最后,薛薛说:“我们走到火车站去,走到就天亮了。”
何羊有点兴趣,说:“都去吗?”
伟地没有见到英英,还在失望。他说:“薛薛或老鱼陪你去。”
何羊说:“那就改天吧。”
一个星期后,在南园的路上,我又一次碰到何羊,她远远地看见我后就一直笑。或许我和她会有新的故事?何羊说:“来我隔壁宿舍找英英,你们那伙人怎么就来找了一次?”我说:“那我只找你可以吗?”
然后我就请她去南大后面吃双蛋肉丝面。我发现她忽然间变得似乎很愿意听我说话,也愿意我听她说话。
说话的时候,我的手无意中碰到她的,她的手似乎一抖,让我感觉我的手好像成了蜂刺。或者是想,我又想吻她了。我没有,我停在那里,听她说话。
何羊说:“你和我以前谈了两年的那个男朋友,哪里都不像,就手像。”
我说:“他是你同学?没听你说过?”
何羊说:“早分手了。我失身于他。”
我说:“为啥?”
她说:“为了他的另一个爱情。不怪我。”
我说:“所以,不喜欢中国男人了?”
她笑了,说:“不是呀。你不喜欢我和老外交往?我早估计你是这样的了,”
我看她显得有点悲伤,就说:“是呀。这就是你追求的画外的生命的味道?来自世界的四方。”
??4
牛京新写来的信继续讲述他和米的故事。
他说:“上一次没有和你讲和米的故事,并不是我们不在一起了。写那封信时我的感觉很奇怪,不想说到那件给了我人生最大的快乐的事。实际上,小蓝的怀孕给了我更大的空间和机会以及欲望。因为,随着小蓝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变得越来越胖,实际上我已失去了碰她一下的兴趣。有的男人呀,像我,在自己女人怀孕的时候,真是邪恶。
不过,我和米,似乎也从一种激情进化到了另一种激情。以前的全是肉体的,现在是必须精神和肉体二合一体才可以。米会弹古琴,一次,她在一家五星级宾馆里开了房。我去了,看见床边就是一盏古琴。原来她早刻意安排好了。
她弹的时候,我就吻她的后背,从上到下,在屁股的上沿再返过头吻。我的嘴成了一把软刀子。她的背真美,就像那把古琴。然后我又吻她抚琴的手臂,她的长腿,美丽的脚,除了敏感的地方,身体的一切的一切。最后,我的舌头都破了。
直到黎明前,她才让我得到,就几下,她又让我出来。然后,她就吻我的那里,反复地吻,只到我魂飞天边。她说,她在体验我刚进入的那几秒钟。一直,在她吻我那里的时候。她说,在吻我的时候,她的身体里的那个洞穴一直在怀念和想象这那几秒种,只想那几秒钟。
米说:‘那几秒钟,才是她最渴望和最怀念的时间。’
米还说,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思想是有形的,还是你老鱼在一边一定可以看得见。老鱼,你会看见我们的思想吗?
也许,我和米的思想里布满空洞,类似黑洞又不是。
我和米还开始找机会去另一个城市约会。我们感觉就在那空洞里旅行。我们开完房后,手拉手地在那个城市的大街上走来走去。我们是公开的情侣。一次,在和她在一张小圆桌的两边喝咖啡和啤酒的时候,她让我的手伸进她的内裤。她说,她初恋时男友这样做过,一碰就让她到了性高潮。我摸了半天,她没能到,但潮得好比一杯温热的咖啡泼在了那里。
有时候,我们去听古典音乐会。一般是我睡觉,她流泪。一次,我睡着后,她拉开了我的裤子。让我那弯弯的软软的东西,小蛇一样露了出来。幸好没有人看到。那么高雅的地方。米做这事的时候,感觉她充满了反叛与对古典的挑战。
总之,米说,她感觉我和她的精神世界正在合二为一。一步一步地。我有点疑惑。也许,这只是一些换着法子寻欢作乐。精神世界里的爱情不是柏拉图式的吗?一次,我和她在城市郊外的黄昏里,又提到了你,我说,我们这么精彩的故事,应该让老鱼来当旁观者才过瘾。她读了一点你过去写的诗歌。小蓝带去美国的。小蓝不错吧,她一直收集着你那些鬼诗,还藏得好好的,一般的人她还不给他们看呢。
但米说:‘那个老鱼,一定不喜欢这些游戏。他也许能比你玩得更好。我读了他的诗歌,他有一句,说,真正的爱情,好比楼顶的自杀者后来还活着。这句话让我想了好半天。玩爱情的感觉,包括性爱,理解艺术的一定比不理解的更出色。’我说:“我离艺术很远呀,我一直以为艺术就是生活这碗浓汤的味精而已,但我不也很出色?’
米说:‘但老鱼一定会比你更有想象力和创造力。’
你说,你喜欢这样吗?你说游戏人生就是这样的吗?你说你比我出色吗?我猜你现在正在南京昏暗的夜色中,晃来晃去,影子拖得长长的。大学里,你就那付德性。
下一次,我把我们的照片发给你。还有一张米的裸体照片,艺术的照片。圆圆的乳房,弯曲的腰。你最好在薛薛的吉他声中看这照片,那感觉像喝百年以上的法国红酒。香死你!老鱼,我的南京的兄弟。是我拍的,在一次欢乐之后。那次,我们规定只能吻双方的嘴而不能再碰到其他地方。但都光着身子。有一阵,我真的感觉到了一种新的快乐。然后,我就给她拍了一些照片。我几乎就把她拍成了希腊女神。我们同意,选一张最好的寄给你。”
那夜,我幻想米坐在我身边,披着一件比月光还薄的衣服。她成了我那个夜里的月亮。月亮,一个如米这样的女人般的月亮则挂在窗外。那夜,何羊和那个写思念像落叶一样飘的意大利女留学生诗人芬来敲门我都没有听见。我幻想得太投入了,一次比一次更激动。那夜,我脑海中的米后来是彩色的,还带有一种奇怪的圣洁的感觉。她说着我不算太明白的英语,一点也不荡。我要她,别说话,但她还是说个不停。我想,也许,这就是一种类似希望的感觉。
希望是一种让人痛苦的感觉。
5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正感到自己的心情灰暗着时,接到了艾月的电话。她说她刚从上海回来。她说:“我见到了张林,他送了我六套衣服,套套我都很喜欢。他知道我喜欢啥。我们在南京路上逛了一天,手拉着手。像一对中学生恋人。他让我向你问好。”
我说:“你本来就是中学生。他病好了?”
艾月说:“好了,不过也好像变了一个人。婚也不结了,胡子也越来越短,也越来越没有幽默感。”
我说:“还爱你吗?”
电话那头,她沉默了一会说:“他只爱他自己。我们俩说好不来往了。”
那天,我就陪艾月在大华电影院看电影,她说她想在这里消磨时间。电影还没开始前,她说:“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演一部有关自己的过去的电影。”
我说:“那电影里有我这么个角色吗?”
她说:“小配角一个。”
我说:“你才几岁?有啥过去?”
她说:“不是说人生如电影吗?将来我就是演很多很多电影。”
我说:“那你有很多很多人生?我是导演,一定导你主演的电影。你是个好演员。”
她笑着说:“导我?还是捣我?男人全没好货。”
我说:“妓女喜欢这样评价男人。”
她说:“就是妓女,我也要做中国最高贵的。和那些电影明星一样,一夜就买座城池。”
我说:“中国的货色,再贵也没那么贵。还有,我可是个穷小子,就是十辈子也永远没那么多钱买你。买你一秒钟吧。”
她笑了笑:“你用你的生命。我给你一个小时。”
我说:“用诗歌吧,诗歌是我的生命。”
她笑了:“傻B诗人。张林背后就这么说你。诗歌值个屁。”
然后,我就去拉她的手,还用力抠她的手指尖,并感觉到一阵真切的性冲动。黑暗里,我那东西顶裤子顶得几乎要破布而出。
我们一场接一场地看,白天的是两部电影轮流放,晚上是五部电影连放。看烦了就睡觉,睡烦了再看。休息的时候随便在街边买点啥吃。艾月似乎一直就吃点冰淇淋瓜子什么的。
天亮后,所有人都走了,我们先去上了个厕所,后来艾月还不想走,就坐到了银幕后面。艾月说她想躲在那里一天,她说她太疲倦了。我看她眼睛都肿了起来。但看起来依然美丽如故。我跟在她身边,就像扶着一个用玻璃做的美人。黑暗里,我们还像两只灰暗的甲虫,母的一只色彩漂亮,公的一只颜色迷茫。
6
她倒在了我的肩膀上,说:“那些人看见我们会赶我们吗?要不当我们是小偷。”
我说:“我们偷这堆看过了的破电影再看?我们偷啥呀。”
艾月说:“小时候,我经常坐在银幕后面看电影。那时我只有四五岁。喜欢看打仗的。”
这刻的她看看起来很可怜。如果有种美丽让男人特别可怜,估计就是这样子的。于是,我忍不住要吻她。这是全体男人的天性。但吻一个这样美丽的女人,对我来说似乎比和她直接上床似乎感觉更让自己窒息。我先呆了一会。
或者说呆了很久。
真的呆了很久。然后我在做深呼吸。听到她又说:“和我在一起,别问张林,别问我的过去。我只看现在和未来。”
我却感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饥饿感,我说:“我饿了。”
她半睡着说:“那吃我。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食物。”
我说:“你真的很美呀。”
她说:“这话我听腻了。”
艾月的呼吸都吐到我鼻子尖上了。
她又说:“都说我长得像钟楚红。”
我说:“我看像林青霞。”
她说:“算了吧,我比她们漂亮。”
我说:“她们比你有钱。”
于是我侧脸吻了她。这动作快速但令我终身难忘。她的嘴微微张开。我感觉到从她最里冒出的一种奇怪的有点清凉的感觉。一阵接一阵。当时,我以为那就是爱情的滋味,奇怪但美好的味道。
然后我隔着衣服摸了她的全身。她的身材让我忍不住要流下口水。但我咽了回去。我还试图去解她衣服上的扣子。但解了第一个后就停住了。我想在另一个地方再这样做。
艾月说:“你和那些男人也没区别。”
我说:“有。”
我说完这话后感觉自己再也一点不激动了。真的。下面顿时都没啥生理反应。然后,她推开我,开始轻轻地唱歌,让我以为我们俩正在银幕里,在银幕的歌声里。
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歌。那声音有一种世外来的感觉,配上她,真是优美到了极限。那歌声就在电影院房子的上空绕来绕去,就像一股烟雾。
我说:“别唱了,再唱我要去死了。你的声音让我灵魂出窍。”
艾月完全地挣开了眼,说:“我今天去北京看我外婆,回来后才唱给你听,唱到你跳楼。”
然后她凑过来吻了我,那吻又细又苦,像歌声一样缠绕着我,让我终身不忘。
然后她说:“你和我一起去北京。”
我说:“北京是个好地方。”
她说:“那和我一起去呀。路上陪我说说话。”
我说:“不行。”
她说:“为啥?”
我说:“我对好地方没感觉。”
7
在火车站送走艾月后,我在椅子上呆坐了很久,我感觉她在给我一种新的感受。比真正地和女人做爱还难受或者说快乐。我体会着那感觉,几乎流泪。最后,那感觉变成了一种绝望,我开始恨自己和艾月,觉得有种由绝望变成的愤怒像夜色一样开始在我的身体四周弥漫。天很晚了我才离开车站,坐一路车回到南大。
回去的路上,我又遇见了何羊。我感觉她故意在路口等我,或者她最近和老外在一起呆得闷了?忽然,我想让自己忘掉艾月,我的愤怒开始像火焰一样燃烧。面前这女人可比艾月艺术修养高多了。于是,我对何羊说:“去我那里看我喜欢看的书吧。”她就跟了过来。
那时候已是半夜两点。一进门,我什么也不说,就开始脱她的衣服,她似乎没有特别的反应。我自感有点笨拙的样子。然后我开始吻她的双乳。她的乳房不大但不失弹性。忽然间,我感觉她像一个艺术的天使,翅膀就是一对被我不断吻着的乳房。然后我把她翻过来,吻她的耳夺和细细的脖子后面长长的头发。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好像一快摊在床上的美丽的布。我都不忍心把这布弄乱。在何羊面前,我忽然有感觉好像自己是一个新手。她让我显得很笨拙。
何羊说:“也可以有玩玩的爱情吗?”
我说:“那我们就玩玩爱情。”
我还说:‘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她闭着眼,说:“真的?”
我继续吻她,但感觉她的反应不算强烈。
歇息的时候,我想起了艾月,又想起了英英,于是说:“不瞒你说,前几年,我也喜欢英英,还吻过她。”
她说:“这不奇怪。我听说来找她的人多了。还有三个男人,要为她比赛跳楼自杀。她现在似乎有固定的男朋友了。你去找她呀。我还可以帮你,帮你约她。我认识她。也许,你就是那第四个要为她自杀的。”
我开始吻她的嘴,依然感觉到寒意,我抽空说:“现在我不想死,我只想如何喜欢你。”
何羊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你吻得多勉强!”
我说:“我害怕你。”
在满脑子都是艾月的影子的情况下,我试图进入何羊的身体。但她把腿夹紧了让我无法突破。她说:“要结婚才能这样。”这次,她没有叫我孩子。我问:“那你和那些老外也没有这样过?”何羊笑了:“那当然。”我说:“你不是艺术家。”她说:“不是艺术家就不是。”后来,她腿张开了,却又用双腿夹住我的手。让我感觉好像在做什么。我折腾累了,没有任何成功,就迷糊了过去。我实在太疲惫了。我梦见了和艾月躲在银幕后面,我吻她的时候,那艾月把手放在我的手里。我想说:“我带你去坐火车吧。”但就是没力气张开嘴。
天快亮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何羊的手,她不是我的艾月!她抚摸着我,犹如在抚摸她的画。
我说:“我累了。”
何羊看着我,然后附身过来吻了我的前额。这时,她就像我的大姐姐,没有穿衣但十分娟秀。
第二天夜里,何羊依然在那里等我回来。但这次时间是晚上十点。进入宿舍后,我去走廊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见她脱了衣服坐在了我的被子里,她娇小的双乳露了一小半在外面,好像是穿了件低胸的晚礼服。我依然如昨夜般地吻她,感觉她嘴里的冬天般的寒意。最后的时刻,她依然用双腿夹住我的手,并不让我实质性地开始。
她说:“不瞒你,我不喜欢性,所以以前的男友离开我。我感觉性是一种折磨,是艺术最大的敌人。慢性自杀。”
我跳起身来说:“算了吧。你还没真正体会到。你的大门还没开大呀。我裸体弹吉他给你听?让你快乐点。要不,就让我当你模特,免费的。”
她说:“我可以笑,可以画你的裸体,但永远不会快乐了。”
我唱完歌,说:“有个女人唱得真好听。我爱上了这个女人。真的。因为爱她所以我才和你睡在了一起,一个比我单恋过的你隔壁的英英更美丽的女人。我朋友的前女友。荒唐吗?我拿你当她的替身了。真对不起!”
她想了想后便开始穿衣服,她说:“在我的艺术里,没有荒唐这词。也不用说对不起。那我走吧。以后不会再来。”
她最后一句:“老鱼,我会是一个很好的艺术家,但你不是。”
门开了后,她离去的样子很轻很轻,她的衣裙一闪,就如一道惨白的月光,让我想起我堆在抽屉里的诗稿,和她的画相比,非常悲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