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没落的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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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出来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我依然在为一个月要赚两千块而奋斗。这是我在加拿大有房有车的生活的最低线。这也是我的加拿大移民生活的所有精华内容。除了继续混在那个毫不主流,摆在华人超市免费派送的华人报纸,我还尝试过去华人餐厅洗盘子,去华人装修公司帮人装修花园铺草地种果树,和去巧克力厂包装巧克力之类的工作。而且为了能赚好这两千块,我也一再推迟了我写这本有关生活是否是梦境的老小说的时间表。

    一度,我过得简单但快乐,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写这么一本小说去提醒别人如何正确对待自己的孩子,和提醒他们要给孩子一个自然生长的环境。直在有一天去参加毛金家的圣诞派对,我才发现我目前这样的月入两千块的生活的缺点。我已经没有了为广大人类做更大的贡献的觉悟了。

    那天毛金家云集了不少多伦多华人杰出移民。有医生,律师,多大女教授。其中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年妇女的女人,毛金向我介绍那也是我们少年班时候的同学,还说她至今未婚。是多大医学院的医生兼教授。

    我看着面前这个略显害羞胜情的女人,却怎么也想不起一丝一毫来。我就问她,还和杨杨有联系吗?她说大学时候她和杨杨住过一个宿舍呢。那些人不愧为是成功移民,他们大多一副已经完全混入加拿大主流生活的派头。当有人提到是否还感觉加拿大有种族歧视的时候,其中两个人都说,他们其实挺歧视白人的。

    更有一个教授说,他才是真正的加拿大主人。买了房子有了地以后,他更加觉得自己才是加拿大的主人,未来和希望。

    当别人问我,在多伦多干什么的时候,连毛金也在替我打哈哈,还说我正研究人类的种种梦境,把我说得像一个心理学家。

    于是,我挺郁闷地端着杯酒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反思起我的人生起来。不管怎样,想当年,我也不也曾经和毛金一样聪明过呀。就那会,我不得不挺怀疑人生的意思的。对比他们,也许我真是一个失败者。但我觉得我就算失败了,那失败的过程,也是一种精彩。起码,我敢用枪指过多伦多的黑社会分子。起码,我爱过像满妹那样的烈火和地图。起码,我还想继续做梦,在梦中完成这本如山又如绸的老故事。

    2

    那一年新年的时候,我还接到了胡杰报喜的电话。其实,我在网络上早已知道了一些他的事迹,他终于又在中国站了起来。他已经还清了以前所有的欠债,银行,民间的,补上了所有窟窿。被传媒界评为当年最感动中国的商人之一。有名文章的名字就叫《中国商人的良心》,说他还有勇气,有信誉,还有能力去还,才是一种真正的人类良心。

    胡杰的新公司总部设在了上海。现在的董事长和总裁都是挂着他妹妹的名字。胡杰的名片上则只印了顾问这个头衔。但他对我说,还是他在主持大局。他说女人适合在台前,他则愿意在幕后。最后,他对我说:“还是老话,你要是混不下去,就回来吧。中国,才是我们的舞台。我的公司,会永远留着你的位置。”

    于是在他的召唤下,我还真的回中国住了一年。别人则都在多伦多传说,我已经海归了。其实回去那一年,是南大百年校庆,本来,我和艾米说好,要一起回去看同学和南大的。没有了艾米,我还是决定要回去看看。

    临走的时候,我突然头脑有些发昏,我忽然害怕艾米或者满妹回突然来多伦多,找回这个家。于是,我就在门上贴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毛金家的电话并说明钥匙在毛金家。其实,预感告诉我,她们俩是不会回来的。

    我把房子交给了毛金看管。毛金居然开玩笑说要把那空房子拿去出租赚钱。我说,就让它空着吧。一个房子空着的感觉多哲学和奇妙。

    我还想,一个房子完全空了不就是房子有空间去做梦了吗?我还委托了公司帮我剪草和在冬天铲雪。这方面,我不能麻烦人家毛教授。他在多伦多已经够受我的折磨了。

    3

    再一次回到中国,给我的感觉和上一次很不同。我开始觉得中国人开始变得比西方人还进步和开放。中国,终于开始大踏步,全方位地追赶世界了。一时,我都觉得挺受刺激,觉得自己真成了一个时代的落伍者。

    不过,就有一点,我开始觉得目前的部分国人,变得有点浮躁。让我觉得不怎么适应。网络上流行的东西,很多都是渣子和垃圾。

    在南大的时候,除了一些大学同学,我只见到一个想见的故人那就是袁星。胡杰作为历年中文系最成功者,他没有亲自前来,那会他正在美国联系他的公司分拆在纳斯达克上市的事情。但他派来了一个美丽的女秘书全权代表。他还捐了钱在学校设立了胡杰奖学金。作为他公司的前副总,那个美丽的女秘书对我很客气,总说胡杰老在她面前提我和他的过去的故事。并说,她还代表胡杰对我发出正式的邀请,要我重出江湖,去上海重操旧业。

    当然,著名主持人张桃花也成了同学和老师们的话题,不过他也没有来,只学着中央台春节晚会里的情节,给学校和系里拍来了贺电。那段时间,网上风传,他陷入了一间离奇的性丑闻。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到处张贴贴子,说那是张桃花给他写的情书。

    感叹之余,我找袁星又去南大跳了两场舞。我和袁星是约好了在百年校庆的时候在南大相见的。我们还约好了同住在一家酒店。

    也许,是庆祝的狂热感染了我。我在舞蹈余兴的驱使下,我去了那酒店另一层的袁星的房间。我还带了一把我在南大校园采的无名野花。那一夜我和她都感觉非常快乐。原来从友谊出发的性爱也可以带来这样的快乐。

    可能真的也有些日子了,我再没有过正常的性生活。那夜,我被袁星形容成了在床上跳马拉松舞的男人。

    她还说:“也许早该这样了。也许根本就不应该这样。”

    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我和她的关系,我们终于从生活中跳到了床上。但那一夜真的非常完美。如果不是因为她已婚,我可能都会说一些求婚之类的梦话。也许,说我和她有爱情是一种牵强。但对于已经要人到中年的男女,像揭掉一些人生的标签一样揭掉一些枷锁,做一些自然而然的事情,其实也是一种进步。

    和袁星在床上的时候,我一次次地我脑海中想念我人生中所有和我有关特殊关系的女人们。她们都是我天生的人生里的秘密花园和秘密山脉。我还想到三个和我还没有过这种关系的女人,一个叫寒风,人间早没有了消息。一个叫刘兵,她成了我永远的意淫的对象,一个叫杨杨,自称也是我人生中的女人。

    4

    在南京,我没有去看满妹的父母,连一个电话也没打。因为我真的担心自己会在那里遇到她或者起码得到她的消息。她已经还钱给我,她不再欠我了,我也不再欠她了。我和她的故事应该彻底结束了。我真想着就这么,让她在我的人生中彻底消失,那会是一种很奇妙的享受。

    有的时候,我还会羡慕真正的老人。在花甲年代回忆年轻时候的真爱,那种感觉一定很温柔也很细腻。

    我去上海的时候,胡杰依然还在美国奔波。胡杰的妹妹则在金茂请我吃了饭。她似乎不是很欢迎我返回胡杰公司。她对我有一种很深的成见。在饭局中,她老说,我黄翔像是一个生活中的梦中人。而她和胡杰都是真正做事业的。所以他们才有了今天。在他们艰苦奋斗的时候,我则躲在了遥远的加拿大多伦多。她说她挺怕我把她都传染得恍惚起来,人性中每个人都会有忧郁的时刻。还说我会让她觉得任何辉煌其实原来也会是南柯一梦。

    我则说,他们能东山再起,真是中国商业界的奇迹,也是他们的良心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几年不见,胡杰的妹妹脸上的沧桑感也多了起来,以前她的那种简单可读的美丽开始变换成另一种质地的美丽。她现在的美丽挺成熟挺冷漠也挺深沉,让人感慨。

    她说:“其实这几年很难很难的,最难的时候,我和胡杰出差,两个人挤二十块钱一间的小旅馆,等去见人又换成五星级宾馆。不像你,总在多伦多过着歌舞生平的日子。”

    我知道她在讽刺我的多伦多生活。我和满妹的故事在胡杰嘴里则浓缩成了:“一个中国移民在多伦多和脱衣舞女的交易。”我和艾米的离婚则是:“在一个自由的世界一定别让自己陷在婚姻陷阱中。”我也不想对她解释自己。我知道,她把我看成了和她和胡杰的不同种人。

    但我忍不住还是对她说:“其实你们不了解我,在我用枪去指别人脑袋之前,我的人生同样艰难过。”

    5

    在上海,我就住在胡杰公司自己的酒店里。里面的金壁辉煌,让我想起传说中厦门一个叫“红楼”的地方。临离开上海,胡杰的美女秘书还专程给我送来了一包现金,大概五万美元,说这是胡总在美国专门吩咐她一定要做的。还说要是我缺钱就尽管再开口。美女秘书说:“这算是你以前在我们公司工作时候漏发的年终奖。”

    看我有些沉默,那美女秘书又很甜美地说:“我们胡总说他人生里最想的就是你能飞回来和他在黄埔江边煮酒论英雄。以前他老说,他还有最后一个理想,那就是退休了去多伦多的安大略湖,买条大大大的帆船,和你开船钓鱼。”

    我则说:“你对胡杰说再回公司工作我看就真的不必了,我已经野惯了,受不了公司里的那些约束了。”

    美女秘书还说:“我看那些成功的人,好像最不能忘的好像就是旧人。”我抽了五百美元在酒店附近的一家店里给胡杰的美女秘书买了一个包。

    我对她挥挥手说:“你千万别谢我,这其实是你老板胡杰的钱。”

    我让胡杰秘书给胡杰带了一个收条,上面写着我收到了他的钱,还写着,只要他愿意,我任何时间都会回来为他和他的公司写传记。我可以不写我的梦境,但可以为他写有关良心的传记。钱则作为我预支的稿费好了。最后,我真心诚意地祝他生意兴隆,人生幸福。

    离开上海,我回了西安。我是坐火车回的。我喜欢坐火车穿越中国。年轻时候,我不就是那么坐着火车远去他乡求学的吗?在火车上,我又一次感觉昔日重来,在过秦岭的长隧道的时候,我也再次热泪盈眶。所有的梦境,在真正的黑暗中其实非常清晰。

    我在西安整整住了几乎一年。人到中年,才回到父母身边的感觉是又烦恼又平静又羞愧。我像那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总是坐在他们的身边,一言不发。

    在西安的时候,一度我想找人学学武,起码学一下太极拳。我的祖父,据说那时候可是一代国手。总在黄昏的时候,在西安的暮色中我会在一个接近梦境的状态下看见我那国民党上校武术教官的老祖父。他继续飞檐走壁的来往天堂和人间。他一直不让他的后代学武,所以我的父亲也是不会一点武术的传统中国知识分子。

    我还想,如果我从小就学了武,学了太极神功,是不是我的人生就会是另外一种道路。我的一切故事,也会重新改写。我为自己的这种假设而默默激动着。也许另一个人生更好点。不过好与坏,对我来说是没意义的。早说过了,我的词典里,快乐和悲伤是同义词。

    6

    去临潼的时候是老水开车来接我去的。看见骊山和石榴园的时候我被老水看见了眼中的泪花,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黄翔你怎么像个归国老华侨。”

    老水那会正好在西安。我们俩在华清池外转了半天也没进去。我问老水:“以前我们玩的九龙汤就不知道现在被改造成什么样子了?”

    我和他后来还是决定要去爬一下骊山。我们挑了一条小时候走的小山路,逃票的感觉让我们俩都有昔日重来的感觉。我真的太喜欢那种在旧日地方的外围走来走去的感觉。真的走进去,反而有点慌张。我还想,如果我的余生全部是这些和旧生活接近的内容,就好了。

    老水还跟我说到了杨杨,他和她总会在一些国际国内的科学会议上见面。他说他见杨杨说到我的时候,杨杨老是叹息。我们还说到美国的戴戴,说他的房子最近升值要价值一百万美元了。

    也许,真的该去北京和杨杨下一盘棋了。我总想,也许我的围棋技艺没有进步,但我的人生还是进步了,我再也不是当年那可在科大考不及格,跳舞踩她脚的西安毛孩子了。我长大了,虽然出乎了大多数人的预料,但我从没后悔。

    在骊山顶上的时候,我和老水一人租了一匹马骑,我对他:“我以前做过类似的梦。”当马在山路上小跑起来后,已经是博导的老水教授紧张得老死,到是我,觉得在马上的很舒服,那是一种骑马过白云的诗情画意。

    在马上我对他说:“我的爷爷以前是国民党上校武术教官,我的台湾亲戚最近给家里寄来他那时候骑着高头大马的老照片。真神气。那张发黄的照片上的军马感觉可比这马挺拔激烈。”

    7

    但直到离开中国,我也没再真正去看杨杨。我只给她打过几个电话,托老水给她带去了我在西安一个文物拍卖会上拍得的一副明朝山水画。

    那画号称是国家三级文物,是不能携带出境的。我举了五次牌,对那画我是势在必得。

    买那画花去了我身边几乎所有的钱,包括胡杰给我的五万美元。我买那副画的原因太简单,因为那画上的高山的松树下,画了两个下棋的老人,美中不足的,画的不是一男一女是两个男人。我飘泊了半辈子了,却还没遇见过那所谓的玉围棋,就那这古画代替玉围棋吧。

    我真的没有去北京见杨杨。不久,传来了她成为院士的喜讯。我总怕我和袁星在南京的故事会在我和杨杨身上重演。其实,内心深处我又何尝不想让这种美梦成真呢。

    这一生我就那么伤害过不少人了。我想要是我和杨杨做爱也许也会伤害她的。和袁星的那会,我开始觉得这句话可能不是真理,那就是:“我觉得两个相互喜欢的男女,一定应该上床,不然对不起自己的人生。”

    这句话,拿到我和杨杨身上,似乎就不恰当。

    因为我以为我和杨杨的关系远不止相互喜欢。所以我总觉得我可以和袁星做的事情,就不一定能和杨杨做。我这么胡思乱想着,让自己觉得自己的心灵深处其实很病态。在我的人生里,思考我和杨杨能不能上床这问题也许已经上万次了。每当我有人生如梦的感觉的时候,我总会去思量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对我来说,真的太沉重。

    等我终于花完了钱,口袋里全空了的时候,就觉得到了那离别的时刻了。花完所有的钱,给我的感觉是挺爽,那种味道有点像《红楼梦》中的“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两袖清风,也是一种不错的人生状态。

    我没有给我爸爸妈妈留什么钱,他们总说不需要,说我在国外赚钱才艰难。国家对他们还真不错,老给他们加工资。他们说,他们俩的退休工资在西安是怎么化了化不完,还号称要给我未来的孩子存上大学的学费。我则说:“那孩子也许就永远不会出现了。”

    我还问他们要不要去国外看看。也被他们无情拒绝了。他们说,他们不像我们年轻人,他们就觉得是自己的家乡自己的祖国好。死也要死在西安的黄土高坡上了。

    终于,我开始觉得自己的未来已经属于另一个也叫故乡的地方,在那里,我虽然寂寞孤单,但却会慢慢过完这一生。这一生,有关梦境的部分已经太多。回到多伦多,第一件事情,就是决心少做梦。

    也许,我真的已经不适应中国的生活,就是住在宁静偏远的西安,我也总觉得中国开放进步的热气会透过门窗,渗进我无穷无尽的想象里。中国发展太快了,而我的自我发展则太慢了。我喜欢上老东西了,像喜欢那些文革前的繁体字小人书那样深深地喜欢过去。

    8

    其实还是对大家说实话吧。在中国,我还是试图去找过满妹,和杨杨。我在西安失踪过三个月,就是去做这两件事情了。

    但我只是达到了南京和北京,其实在那里,我和谁也没有联系,。我让自己享受那种寻找的感觉。作为普通人,行走在日新月异的中国的城市的感觉真好。在多伦多,城市的变化是非常缓慢的。

    在南京的时候,我给满妹家打过电话,是满妹的妈妈接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挂了电话。因为从她的声音里,我似乎听到了,生活正正常着,一切正正常着。满妹已经真正地戒毒成功,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国内,她会有一个不错的人生了,她的恶梦应该结_4460.htm束了。

    在北京,我则找去了杨杨的家。以前我有过这个地址。杨杨让我给她写信时候给我的。虽然我一封手写的信也没写过,但我一直保留着那地址。我在她家门站了很久。我还带了我在路边采的野花。我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听到男人在责怪自己的老婆心不在家里。

    对于中国最年轻的女院士,丈夫似乎不应该责怪她的事业心太重。后来我听见了杨杨的哭泣声。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生活中的杨杨也会哭泣。她以前给我的感觉永远是自信和快乐。

    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敲门。我怕她丈夫见了我会责怪我,吸引过杨杨的心。一般人,如何能理解我和杨杨的关系。

    我退到楼下,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悲伤,人生太悲伤了。我来北京这么一趟,居然就听见了杨杨的哭泣。一切可能不过就是在做梦吧。北京的夜色真浑。月亮看起来都有种黄黄的感觉。也许,在心灵深处,我和杨杨的棋局早已结束。

    胜负是一种装饰品。

    胜负还是一种结局。

    9

    再次回到多伦多的感觉,真的给了我到家的感觉。在飞机上,飞越加拿大原野和海洋的时候,我就有点急不可待。回国一年,给我的印象就是,我真的已经变成了故乡的客人了。中国不是从前的中国了,我也不是。

    回来后,我还是常去街角的那家酒吧喝酒。我回国这一年,没想到那里已经换了老板。一个中国女人买下了它。结果,一开始生意不是很好。老外还不适应一个中国人来打理他们的小酒吧。后来生意又慢慢好了起来,因为中国人soudu.org卖酒,便宜。

    我就是在那里认识我所谓我生命里的最后一个女人安娜的。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双双对望,默默无语的感觉。有时候,我也还会给校花刘兵写写要烧的情书。我已经把那件事情当成了有关我对汉字的练习的游戏。反正安娜也看不懂中国字。

    一度,我以为我会和安娜永远同居下去。我觉得我和她在身体都太默契也太合适。用句俗话,就是大小一切都合适。有时侯,我们在家里,两个人也喝酒。那时候我们会点蜡烛。还说到冬天的时候,会点壁炉。

    结果,没到冬天,安娜就离开了我。当我问她理由,她的回答是没有理由。老外,没有了感觉就没有了。也许,只有中国人,才会过度怀旧。

    那年底,戴戴一家也来多伦多做客。他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大的据说也有点神童兮兮。才八岁就能做高中的数学物理题目。戴戴还带来了小提琴。但他一直没拿出来。我和他只谈股票房地产和北美的汽车市场。后来还谈到滑雪,身在炎热的加州,戴戴居然还有这个爱好。他冬天的时候总喜欢飞去滑雪胜地消磨假期。

    后来他也想引导我说说过去,说到寒风,我们俩就一下子都沉默了。

    10

    在MSN上,我则继续和杨杨保持着联系。我没有告诉她我正在写这本有着我和她的大量的故事的小说的事情。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想放弃出版,我不想她的博士和硕士会在宿舍里看见这本有他们老板隐私的小说。现代社会,人们最喜欢对号入座。我也不想她的丈夫会看见这本书,那时候他肯定会指责是我用古画带走了杨杨的心。

    但我还是决定如实地写下我的故事。这样的故事,我只会写一遍。人生中,丑陋的东西,我都不怕别人看见,美好的,就更不怕了。

    在网上,我还别写别贴我的故事。一度,我想把这个小说起一个和神童有关的名字。但一个网络读者马上指责我,说我写的根本不是神童故事。科大的神童,成功得多。她说我写的就是梦境。所以,我一直在想为这么一个梦境起一个合适的名字,写到结尾了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暖冬终于变成了严冬了。最近,多伦多的温度最低已经零下十八度。花园和四周都积满了雪。雪还没停,松鼠和野鸟们也会跑出来觅食。

    一个人就这么坐在电脑前。但我觉得我的心灵深处的冬天已经结束。

    11

    如果,我对你说,我自己就是一个虚构的梦,那你又会有怎样的反映?是浪费了你的人生去读一本虚构的故事。还是和我一样,在暖冬里抢在大雪封门之前,做了一个温暖舒服的好梦?

    如果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杨杨,满妹那样的女人,你会不会怪我让你在这么一个曲折的梦境中走了太远的路。其实,就昨天,我还接到了满妹的电话。

    她对我说:“上个月我差点结婚。”

    我说:“那为什么没结?”

    她说:“这一生我都在想结婚,以前在跟你,现在想跟别人,最后,干脆不结。”

    她告诉我现在她来往与深圳和南京两地,在深圳,她开了一家很大的美容院,度过一年的创业艰难期后,现在生意还不错。

    不错就好。

    今天,我又接到了艾米的电话。我接她电话的时候,正在听吉他曲《悲伤的叙事曲》。她对我说,最近她挺寂寞,想我有时间去温哥华看她。她了解我,知道我不会赚钱很多。所以她说她会帮我订好机票。

    我说:“好吧。”

    杨杨也给我来了电子邮件。说她最近要去欧洲开会,然后会去美国,或者会来多伦多几天。她还没来过加拿大。

    还有安娜,说要回来取走她最后忘记拿的几件东西。

    不知为什么,在我即将结束对这个梦境的描写的时候,我的女人们几乎在同时,都突然都想起了我。这感觉拿南京话说,很意怪。

    那曲其实并不悲伤的《悲伤的叙事曲》,这几天我都听了上千遍了,也没有厌倦。我还想到我刚刚烧了给校花刘兵写的游戏情书。我想了半天,觉得还是什么也不想更干脆。

    然后我望着室外的银色世界,想,这世界不管在现实里还是在梦境中,其实都是那么美好。我不能病态了。我要真正地爱那些人,爱那个被大雪暂时掩盖的美好世界。

    12

    不管怎么。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我觉得自己总还有梦。有梦就好,没梦的话,我这个人也许就真的全完了。虽然我对自己说要少做梦了,但我对自己活着的人生底线依然还是要有梦。

    最近我还找了一个教几个大学生老外中文的工作,一个小时二十块。我一共有三个学生,两男一女。都是单独辅导。第一课,我都是一个内容,老一套。

    那就是教他们梦这个字。我对他们解释,中国的梦的,从构成上,就是夕阳照在树林间。如果用测字的手法,那可以这么解释,就是一个老人在回忆他一生的女人。中国人比喻妻子是一棵树,其他女人就是森林。人生的一大哲理就是为了森林,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们则听得半明半白。我给他们布置的作业,就是,回去写一篇有关梦的作文。我还说,要是回答自己没有梦或者不做梦,就别做我的学生了。我不赚没梦的老外的加币。

    不过,他们三个对梦到没那么好奇,却都好奇我说的测字。我说那东西类似吉普塞人的扑克算命。他们都说要我为他们测一测字。

    我说,让他们回家后,写一个第一感觉到的汉字带来给我。我还说我为他们的测字将在中文课后进行。是全免费的。是我的中文教学的免费项目。

    其实,我从没有对自己测过字,因为我不信。

    我还把小说在没写完的时候,就发给我的小说的美女责任编辑。我喜欢她在充满了错别字和病句的文章里被我的梦境迷惑。那些错字,也许才是正确的字。管不了那么多,能那么看见我的草稿,是折磨也是快乐。

    就要写完最后一句,阳光大好。照得雪地,反光一层层地弥漫着。我走到了家门口。我发现我的门外有几行脚印。昨夜,是谁在我门外徘徊。也许是安娜。也许是送信的邮递员。也许就是我自己,或者是穿着鞋子的动物。

    不管是谁,这个世界,今天,清晨已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