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仿佛


本站公告

    离夜看着现在安静地躺着床上的人,眼中神色复杂。

    原本幽深的双目紧闭,五官线条分明,精致绝美,长睫密如羽扇,这样的一张脸,倾国倾城不足已行其容,沉鱼落雁不足以绘其貌,当真是天人之姿。

    或有不足,现在这人脸色苍白,秀眉微蹙,梦中似也不怎么安稳,却自然平添了几分萧索风流。

    如此美景,只是离夜却没什么心情去欣赏。

    离夜缓步走近,伸手轻抚在那有些冷汗的额头上。

    离夜眉头轻蹙,有些叹息,启唇好像说了什么,声音低不可闻:“有什么,乱了你的心吗?”

    迅速消散在空中的语言,仿佛错觉。

    屋中的人已尽数退去,静谧的气氛纠得人心中生疼。

    离夜幽幽叹息一声,朝屋中的那把放好的琴走去。

    琴身漆黑却几近透明,端的是一把好琴。

    盆中有清水,净手拂拭,至袖中取出锦囊,将其中物悉数倒出旁边香炉中,不多时烟雾寥寥。

    离夜微整衣衫,至琴前坐下。

    慕容清站在门外,门内久久都没有动静。那离夜叫他们都退下,还说他们留下来也只是碍事,若不是为了救凌……

    南宫澈和司徒清傲看着那个至出门来就没停下来就一直在原地转圈的人,有些无奈。

    人说,美人倾城。现在可算是亲眼见到了。

    只是,当朝太子殿下如此痴恋一人,福兮祸兮?

    凤渊不知从哪听到消息,到了这儿看到他们,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仿佛永远释然的眼中仿佛多了些纠结。

    凤渊看他们都站门外,已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再看了旁边好像还是老身在在的殷悠,有些生气地蹬了他一眼,殷悠却笑得无辜。

    只是,两人看着那看起来好像没有一点儿动静的屋子,都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允曦与凤渊一同前来,本来慕容清不许众人探视,看来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允曦看众人脸上都是担忧非常,不用再问什么,也知道情况定然不容乐观。

    他初入江湖,自视甚高,再加上众人大多因凌霄宫对他恭敬有加,能让他看在眼中的也只有与他切磋武艺是不分高下的??,所以也比对常人对关注些,现在知晓??几日昏迷,毫无起色,心中亦是焦急。

    门外众人心思各异,却是同样的忧心忡忡,各人心思忐忑,直到屋内soudu.org一阵琴声传来。

    那琴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仿佛至异界传来,直直地传入心底,霎时间竟什么都忘了,恩怨情仇,权势富贵,尽都烟消云散,天地间仿佛只余这悠悠琴音,回响不觉。

    初时琴声潺潺,如清泉细流,温凉的浅浅湿意直浸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爽;细流汇聚,渐渐竟有江河奔腾之势,或有飞流直下三千尺,胸中豪气顿生,竟要忍不住于此间长啸一声,以抒己情。

    不多时,竟又渐渐平静下来。都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果然不错。一望无际的蓝波,艳阳高照,偶有风起,也是波澜不惊,千帆竞航,鹰驰鱼翔,一片生机盎然。

    霎时一道惊雷划过,本是一片明朗却被层层乌云遮盖,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却那么清晰看到那海上惊涛骇浪,天空雷电大作,哭声喊声在这混乱中竟是异常清晰。

    终于平静,却是残骸遍布,只有海依旧是海。

    画面突然从中间撕裂,有什么在心中悄悄浮现。

    有父母慈爱非凡,有爱人言笑晏晏,有孩子天伦同乐,有朋友把酒言欢……

    曾有金戈铁马,逐鹿天下,谁见流血漂橹,天下缟素,一将成名万骨枯;千里宫阙联袂,雕梁画栋,万人臣服,三呼万岁,岂知高出寂寥不胜寒。

    ……

    琴声已毕,万籁具寂,只觉心中空荡无依。

    寒风轻过,众人一凛,怔忡中回过神来,却见一人斜靠门框,双手环胸,神情淡然,看样子是站了些时候了。

    一见离夜出来,慕容清疾步走近,声音急切:“怎么样了?”

    离夜身影微闪,躲过了慕容清来抓他手臂的手,转身离开了,就在慕容清要忍不住发怒的时候,悠悠的声音传来:“应该快醒了。”

    当下慕容清再不理会离夜,推开门急急走进门去。

    南宫澈愣了愣,也和司徒清傲跟着慕容清走了进去,允曦看着离夜的目光有些复杂,却也不说什么,也随后跟上走进屋去。

    走廊上,凤渊与殷悠看离夜不紧不慢走过,眼神中满是担忧,离夜随意摆了摆手,不再说什么,径自离去了。

    慕容清走进屋中,屋中青烟已散,只残留着淡淡的余香,很舒服的味道。

    ??躺在床上,脸色以渐渐恢复,不复原先苍白,眉目舒展,倒不见了原先的痛苦。

    慕容清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南宫澈看??无事,也放下心来,突然觉得身旁司徒清傲轻拉他的衣袖,南宫澈偏过头怔怔地望着窗外,心下惊异,也顺着司徒清傲的目光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被震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窗外霞光出现,旭日东升,正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但是,现在看在眼里,却比百鬼夜行更令人吃惊。

    分明记得,离夜来时亦是霞光千里,却是晚霞。

    ――他竟弹了一夜的琴

    再见外衫上白露重重,他们竟然也在那琴声中站了一夜,却全无所觉。

    突然冷汗直下,湿了内里重重衣衫。

    已记不清在那悠悠的琴声中看到了什么,只觉心思起伏,怕是终其一生,也未必有那般经历。

    如梦似幻,梦中内心牵扯,万般挣扎,似还历历在目。

    竟只用那浅浅琴音,就能如此肆意地操纵人心。

    离夜漫步走回房间,翼儿不在,离夜先是一惊,随后想起昨天想到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暂时将翼儿交给管家王伯照料,王伯家的小孙子好像和翼儿玩得很近。

    <_4460.htmbr/>  离夜走到慢慢走到床前,缓缓躺了上去。

    背接触到那层层被褥之时,才感觉浑身倦意袭来。原来已经这么累了。

    离夜轻轻将手举到眼前,双手至袖中滑出,依旧是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却在指尖处斑斑血迹。

    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慢慢闭上了眼睛。

    真的有些累了。

    紊乱的真气在气海中翻腾,整个人感觉被放在岩浆里煮,全身上下灼热生疼,心中却只有一波波的寒意倾袭。

    眼前一片黑暗,好像在某种虚空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

    空虚,还有更深层次的恐慌。

    这样的我,还是真正的我?

    如果是,那么,我又是谁?

    岳凌?

    ???

    还是……

    如果,我不再是我了,那么,是不是,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有琴声,清脆的,叮叮咚咚地敲在心头,很舒服,意外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好像,身边有什么人。

    那么熟悉的气息啊,是谁?

    那么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独属于那个人的味道。

    是谁?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被全身上下突然活跃起来的真气拉回了神智。

    无法控制的,真气毫无章法地四处乱窜,周身大穴被鼓胀的真气顶撞地生疼。突然,那翻腾的真气好像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渐渐平缓下来,规律地绕着周身环绕,慢慢汇聚起来,最后收归气海。

    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很熟悉的感受,却也陌生得紧,好像还未出生前在母亲腹中的感觉,安宁,平和,很舒服。

    又听到了琴声。

    漆黑的夜幕,幽静的彼岸,清冷的河水,空气越发的凄冷起来。

    岸边,盛开的花,血色的花,妖异地绽放。

    ――曼珠沙华。

    <>  一眼已是不可自拔。

    幽幽的紫光,魔魅的双眼,妖娆的蛊惑。

    想要抗拒,却是无处可逃。

    一道白光划过天际,有什么渐渐展开来。

    宇宙洪荒,天地初开,人神共存,悠悠万年;

    红尘万丈,魔障丛生,哀鸿遍野,血色千里;

    红莲盛放,业火焚身,满目皆空,万物归虚……

    ??幽幽睁开了双眼,一片阴影,一时有些反应不及,愣在当场。

    ――慕容清。

    ??微蹙眉,想要起身,却感觉身体一阵乏力。

    慕容清紧张地要来搀扶,??顺势避开,不轻不重地摔在了床上。

    “凌,你还好吗?”紧张的声音,毫不掩饰的关切。

    头脑中渐渐清明,记忆也慢慢回笼。

    那晚好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吧。

    后来,喉中一甜,就失去意识了。

    下意识地朝房间中其他地方看去,心中却是一阵失落。

    ――他不在。

    连看望也是吝啬吗?

    “我没事。”??拂开了被子,就要下床。

    慕容清着急地想要阻止,却应该刚才的事不敢近身,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岳公子,大病初愈,还是先好好休息为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令??停下了动作。

    殷悠漫步走进屋来,脸上依旧是不变的潇洒笑容,手中端着一碗药。

    ??看着递到跟前的药,也不说什么,接到手中喝下。

    看来是殷悠救了他吧。

    ??方才起身时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只是因为躺得太久有些乏力,真气已不再紊乱,甚至好像比以前更加浑厚。

    殷悠,不,隐先生果然是名不虚传,居然连他练残字诀走火入魔他都能救,还记得当日修习这门武功祁老就曾经说过,这门武功凶险无比,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谢谢。”??把碗递还给了殷悠。

    这声谢??说得真心,毕竟,自己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就真是什么事都免谈了。

    殷悠微微一愣,看了看眼前的药碗,了然地笑了笑,随意道:“不客气。”

    ??喝过药,殷悠叮嘱要好好休息,众人也都不再打扰,退出了房间。

    南宫澈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手伸出想要敲响,却始终没有勇气。

    看着手中的药,又想起他离开时不经意间睹见他袖中隐约的血色,本以为的错觉,但是,当终于知道那悠悠的琴声响了一整夜后,才反应过来,那血色绝对不是错觉――一夜琴声,那手指岂能无恙?

    犹豫间,门却自己开了。

    南宫澈有些差异地看着打开门的离夜。

    离夜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漆黑的长发完全披散下来,眼神依旧清明,眉宇间却带起一点儿慵懒的神色,外衫随意地披在身上,白色的中衣衣领大敞,从南宫澈的角度,甚至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中衣精致的锁骨,宛如勾魂链。

    这样的离夜何时见过?

    清冷淡漠中平添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媚意。

    南宫澈感觉心头一跳,口中有些干涩。

    “打扰你了?”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南宫澈客气道。

    “恩。”离夜不怎么客气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被打扰了。

    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有些时候感觉神经太过敏锐也不是什么好事,一直有个人在门外徘徊,那样心事重重的脚步声,纷繁复杂的心思,要想睡着还真是不容易。

    离夜的点头让南宫澈微微一愣,不知道他只是纯粹地只表示打招呼,还是自己真的打扰他了。

    不论是怎么,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看着递到眼前的瓷瓶,离夜有些疑惑。

    “你的手指。”看出了离夜的疑惑,南宫澈解释道。

    离夜这才伸出双手。白皙修长的双手,指尖却是斑斑血迹。

    一回来就躺下了,竟忘了清理。

    “谢谢。”顺手接过了瓷瓶,心中微微有些暖意。

    “那么,你好好休息。”南宫澈温和一笑,转身离开了。

    等到南宫澈的背影完全消失了,离夜缓慢地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突然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走廊立柱旁的阴影中缓缓地走出一个人,俊雅飘逸,笑得释然而悠然:“看来我来晚一步啊。”声音中有微微的遗憾,手中亦是一个瓷瓶。

    离夜没说什么,转身进屋了,凤渊笑着跟上,看着离夜的背影,眼中隐隐有些忧虑。

    “我这儿很缺药吗?”离夜接过凤渊手中的瓷瓶,口气有些无奈。

    凤渊笑了笑没有答话。

    离夜也不再说什么,将两瓶药打开闻了闻,将其中一瓶放下,另一瓶洒了些在盆中清水中,慢慢将手放入水中。

    十指连心,凉水与药物的刺激,该是很疼的,但是,从那淡然的表情中却无法分辨出半分。

    凤渊轻蹙了眉,走过去把手中的干毛巾递给了离夜,离夜平静地结果,将手中的水擦净。

    “你自己不方便吧。”有些冷硬的口气,没等离夜说什么,拉过离夜的手和桌上的另一个瓷瓶开始上药,动作是与言语不相符的温柔。

    “夜,你还好吗?”突兀的语言在沉寂的房中响起,随意却认真。

    “我有什么不好的。”淡然的声音。

    “是啊,你很好,”平静的声音,却仿佛压抑着什么,“你向来是洁癖得严重,居然可以忍受自己的手指血腥了这么久,你还真是好得很啊!”说到后来,竟有些咬牙切齿之感。

    离夜看着凤渊满脸的怒气,没有错过那双仿佛永远释然的眼中深处的忧虑,一时之间,轻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