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拍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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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那天林媚直到天蒙蒙亮才像只水鸭子似的偷偷从门缝里钻了回来,我问她怎么才回来急死我了。她说在雨中品尝费点舌头的味道更具魅力。我说瞧你那小样儿吧像只落汤鸡。她说爱情就是这样富有魔力,让你甘愿变成一只雨中的落汤鸡。

    天终于亮了,我们也终于睡着了。

    那一夜,我们这两个小鬼儿作了整整一个晚上,幸好林媚的妈妈蒋小叶对此一无所知。

    我在林家得到了林家母女最好的关怀。

    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不能持续太久,大约一星期后,我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他说他今天下午抵达机场。

    我没有去机场接他,我告诉他我在同学林媚家等他。

    三天后我被爸爸接回了我的新家,我们原来的房子被卖掉了,新房比原来的要好上百倍,是幢别墅。

    我站在客厅里,面对着这个偌大豪华陌生的家,忽然觉得有些无处容身,像只被撂到一片冰冷空旷的空地儿上的小猫,忽然失去了依靠,瑟缩着身体总想钻回到自己从前有妈妈的的小窝儿。

    好在爸爸为我找了住家保姆,说是住家保姆还不如说是住家伙伴。爸爸让我叫她安姨,她胖乎乎的不爱讲话,但很温和。

    然而有一件事还是让我忍不住暗自庆幸,那就是我的新家离蓝中很近,更确切地说是离“守”很近,而且“守”就在我的新家和学校之间,这样我就可以每天名正言顺地从“守”门前走过,不用假装去照大头贴也能有机会看一眼牧归,即使是看不见牧归,能每天看一眼那个“守”字也行。

    于是我开始拼命地盼望着开学,这种盼望一旦开始就汹涌澎湃一发而不可收拾,可盼望的同时又有一种让我感到恶心的东西在我心底毒芽儿般滋生,我开始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真的很可耻很骚很婊子。

    尽管我整日可耻地掰着手指数日子,离开学还是要有三天。

    然而当我清晨走下楼来到客厅看到茶几上爸爸走时留给的字条时,我终于发现我自己竟然真的是这样的可耻,我居然忘了今天是妈妈去世的第二十一天祭日。按照这里的风俗,人死后的第二十一天,活着的亲人要去他的墓前祭奠的。wWw.

    爸爸的字条大致是说他今天要去市里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不能陪我去城西墓地看妈妈,让我自己找人陪着去。字条下压着五百元钱,我知道这是他留给我开学卖学习用品和零花用的。

    上次去城西墓地穿的白裙子破了还没有缝好,我翻遍了我的衣橱也没有找到一件适合去墓地穿的衣服,最后我翻出一件妈妈曾经穿过的白底黑花的裙子套在身上,照照镜子,天,居然是这样的合身。

    我当然不会找那个胖乎乎的不爱讲话安姨陪我去了,我打了林媚的手机。

    我已经好几天都不见林媚了,她曾打电话告诉我她很想我但这几天忙,还短信告诉我等开学好好抱我。抱个屁把,早和那个费点抱在一起尝舌头味道去了,连肉麻的情诗都不用了,不然早找我了,切。我从不会讲粗话,更不会骂人,我是一个多么文静的女孩儿。切,文静个屁吧,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会讲粗话,不是讲,是在心里讲,谁也听不见地讲,切,又来了。

    林媚很快打的来到我家门前,要是每天我肯定会举手揍她说我想死你了,可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我们买好鲜花告诉司机去城西墓地。

    天是阴的,又是一大早,冷飕飕的,墓地阴雾缭绕,我们发现妈妈的墓碑前有一大把鲜花。看来是有人比我们还早就来了。于是我知道这世间除了我还有其他的人在怀念着我的妈妈,不知道远在天国的妈妈知不知道。

    刚刚走下山,一辆的士就向我们驶来,还没等我们挥手,的士就停在我们面前。的哥的眼睛就是毒,就知道我们要打的,可这次这个的哥挺倒霉,把车门都打开了,我愣是拉着林媚的手不让她上。

    的哥瞪了我一眼,两片嘴唇翻了几下好像是骂我神经病。我刚一抻脖想说你才神经病呢,那辆破桑塔纳一撅屁股跑了。

    林媚说你要干嘛,难道你想我们两个走着回家,我说这么早回家也没意思,咱俩在这溜达溜达。

    林媚刚要张嘴说什么,嘴一抿又闭上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要是每天她肯定说你神经病啊,一大早在这溜达。

    其实溜达溜达是假,我是想看看蓝湖。其实看蓝湖好像也是假,我是想能看见他。

    这次我真的看到了他。

    远远的,透过厚重的雾气,我看见了蓝湖边上的他。

    他的画架像以往一样支在湖边的那棵柳树下。

    我看到他背对着湖面靠在那颗柳树上,一只胳膊支在树干上。我的心和每次见到他时一样倏然紧了一下,有痛痛的感觉。

    这次我敢向他那边走过去,不用再像只夹着尾巴的狼似的偷偷躲在某颗树后贪婪地窥视,因为有林媚在身边,即使是被他发现也不会被他认为我是故意走向他,去向他犯贱。

    我忍着疼疼的心跳,牵着林媚的手故意向他那边走。

    为了减缓心跳的疼痛我还故意悠荡起牵着林媚的手,险些掀起我那白底黑花的裙摆。

    当我们“不经意”走到他身旁,牧归和林媚都愣住了。

    牧归把支在树上的手臂拿来下来,食指轻轻弹开燃着的烟头,透着口中吐出的烟气怔怔地看着我,像个优雅的痞子,哦不,像个老痞子。

    林媚看了看牧归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那天我们临时有急事取消了郊游,忘了通知你了,你一定……”

    “哦,没事儿,其实那天我也有急事儿没去。”牧归对林媚说着眼睛却看向了我。可能我是在自作多情,他也看林媚了。

    “我现在给你们照,好吗?”牧归望着我们。

    林媚却说不用了,哪天再照吧。牵着我的手要走。

    哦,不要啊,我心里想着,我想让他照,于是我扯着林媚的手扭捏地不想走。

    “来,站这里。”牧归挥舞着一只手臂示意我们站过去。

    林媚看看我又看看牧归说:“我不照了,给乌夜照吧。”

    我有点儿不敢上前,于是显得扭捏。

    “哎呀,到底照不照?不照我可走了。”林媚说。

    我急忙说:“照。”

    “小姑娘,你的裙子很漂亮。”他用眼看着我,好像要看到我的骨头里。他的眼神深深的,却暗暗闪光,好像有种汹涌的东西在暗自澎湃。他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像是有回音,听起来让我浑身都麻麻的。

    他说完居然走近了我,我开始心跳。

    要命的是他居然伸手想摸我缠着白纱布的左臂,还说:“这伤怎么还不好?”

    我急忙一闪说:“不,不是伤……”像只怕生的小狗。

    “恩,总会好的,你是个能躲过劫数的孩子。”他说。

    “什么劫数?”我有些没听懂。忽然我又觉得不该问,我想他一定是又想起了那次我被人骂做婊子贱货的事情了,于是我的脸又红又涨。

    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让我站在那棵柳树下紧靠湖边的一块青石上。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左转转,右转转,直到他已经按下了快门,我还在傻啦吧唧地站着。

    从在蓝湖边遇见他到拍完照的整个过程,我好像都是在梦里,云山雾罩的,我想我当时站在他面前的样子一定是呆笨得吓人,像只做错了事的宠物。

    那张照片是他为我拍的第一张照片,它几乎陪伴了我一生一世的时光。58xs8.com